双梨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受伤了,她提着食盒回来时在半路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
慌乱之中,不小心手按在碎掉的瓷片上。
之前又惊又吓没什么感觉,这会儿放松下来,回到屋子里一暖,便浑身都觉得痛。
她扁扁唇,委屈地看着郁菀,唤道:“姑娘……”
郁菀见状,叹息一声,她用帕子把双梨手边的血和脏污都擦拭干净,随后起身牵着她往内室走:“跟我来。”
入了内室,双梨脱下厚厚的外衣,只余下褒衣,挽起衣袖裤腿,郁菀这才看清她的伤处。
冬日天冷衣服穿得厚,层层叠叠地衣服,又有厚棉衣垫了一层,手肘处倒是没什么,只衣服破了。
但摔倒时膝盖处受了力,此时见着微微红肿,破了些皮,幸而都不严重。
郁菀松了一口气,然后起身去找来了伤药给双梨双膝的伤口涂上。
手上豁出的口子,已经没有流血了,但还是得清理了伤口涂药粉。
“好了,这几日手不要沾水,养养就好。”
双梨双眼含泪,重重点点头。
郁菀给她擦了擦眼泪,轻声说:“不哭了,先把衣裳穿上。”
重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主仆二人坐在屋内,郁菀才问到:
“去厨房的路你走了这么多次,今日怎么会摔了?”
双梨皱了皱鼻子,声音有些迷糊:“我,我也不知道。”
双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在回来的路上,脚被拌了一下,然后人就摔了,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不清楚。
郁菀抿了抿唇,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大夫人治家严格,府内每日都会有下人清扫庭院路道,到处都干干净净的。且双梨走惯了那条路,闭着眼都能走回来,又怎会无缘无故地平地摔。
这其中怕是有人故意为之,而那人她几乎不做第二人想。
郁菀眉头紧蹙,心里生了恼恨。
“姑娘,咱们今晚吃什么?”
一旁的双梨突然反应过来,姑娘还没用饭,而她却把饭菜都打翻了。
郁菀回过神来闻言,倒是没急。
她起身拿了银子,道:“你好好在屋子里等着,我去趟厨房。”
双梨睁大了眼睛,急急说到:“姑娘,我去……”
郁菀打断了她的话:“你好好歇息着,才摔了,别乱跑了。一个人在房里,把门关好。”
说话间,她已经走出门了,往厨房去了。
大厨房已经熄了火,各方定例的饭菜早没了。
无法郁菀使了银子,拿到了些简单的吃食。
再回来时天已经黑透了,然而刚踏进翠鸣居,她便看到孙婆子躬身站在她门口,贴在窗户上鬼鬼祟祟地往里看。
许是看得太专注了,郁菀走到她身后了,她都无知无觉。
“孙婆子!”
静谧的夜里,孙婆子被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惊叫了一声,转头看来,发现是郁菀后,神情讪讪目光乱飘。
但当她看到郁菀手里的食盒后,又笑着阴阳怪气地说道:
“庶表姑娘天这么晚了,还没吃饭呐?双梨那丫头跑哪儿去偷懒了,怎么能让主子亲自去厨房拿饭菜。”
郁菀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身上,没立即反驳她。
孙婆子今日报了仇心情颇好,见着郁菀这幅模样更是得意。
郁菀忽而一笑,用着她那温柔的嗓音,慢声细语道:
“双梨回来的时候,被一条老狗给绊了脚,受了伤,我让她歇着了。”
“你……”
孙婆子脸上一变,死死瞪着郁菀。
郁菀脸上笑意加深:“怎么了,孙婆子也被那条老狗拌倒了?
看来这老狗,还是条恶犬。
明日我便找去陈管家说一声,让他找人把恶犬的腿打断,免得她到处咬人,伤府里其他主子。”
一口一个老狗,一个恶犬,可把孙婆子气得不轻。
谁把双梨拌倒的,二人心知肚明,郁菀这般明摆着就是故意当着孙婆子的面,骂她呢。
孙婆子咬牙切齿,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片刻后她阴恻恻地盯着郁菀,皮笑肉不笑地说:
“庶表姑娘,还是顾好自己吧,表姑娘可是还念着你呢。”
话说完,她冷哼一声,身子直直往郁菀撞去,约摸是想说顺道把人撞到了,出出气。
郁菀不傻,看透了她的打算,在孙婆子撞过来的一刹那,身子往旁边一侧,躲过去了。
孙婆子力使大,又撞了个空,自己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
她恼羞成怒地呸了一声,然后一溜烟跑了。
郁菀看着她的背影,手心捏紧了手里的食盒。
要再忍忍,再忍忍……
半响,郁菀呼出一口气,外面天冷快冻得双脚没了直觉。
她方回神,敲门唤双梨的名字。
里面的人没立马开门,郁菀又敲了几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里面传来噔噔的脚步声。
双梨打开门,眼角还残留了一丝睡意。
她揉揉眼,嘟囔道:“姑娘,对不起我睡着了。”
郁菀笑了笑:“无事,走吧吃饭了。”
她走进屋内,双梨打了个哈切,关上房门,紧闭的房门再次隔绝了外面的风雪。
两天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这期间孙婆子依然时不时地要跑来颐指气使地骂骂咧咧两句。
但前几次都没讨着好,孙婆子如今也只敢远远地骂上两句,话倒是说得难听,路过不敢动手了。
每当这个时候,双梨又气又急还要笨嘴拙舌地安慰郁菀。
郁菀数着日子的算时间,并不太在乎。
一直到初九这日大公子周衍回府,沉寂了多日的宣平侯府热热闹闹了一天给大公子接风洗尘。
连郁菀都去宴席吃了顿的饭,但她没有看到梅元彤。
听说是不久前闹过了一场,大夫人怕她闹事,所以至今都没解她禁足。
郁菀大致能猜到,她闹起来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没从自己手里拿到鲁班锁。
不过她出不来最好,这样就没人找自己麻烦了。
初十这天连下了几日雪,天难得放晴。
郁菀带着双梨裹着厚厚的披风,往齐芳亭而去。
齐芳亭偏靠府里东南角,附近紧靠梅花林,四周修以假山,假山青石嶙峋放置了不少争奇斗艳的花木,故而得名齐芳亭。
宣平侯府是武将府,府中构建多是大开大合,唯有梅林和这齐芳亭打理的雅致。
只因穿过此地,不远处就是大公子周衍的书房。
大公子深得其外祖影响,颇有几分文人志趣,所以亲自画了图让人修建了齐芳亭。
后来府中的小姐,学的人附庸风雅之态,偶尔会约上几个手帕交来此宴客。
“姑娘,大公子今日真的会来吗?”
到了齐芳亭,双梨把垫子铺在石凳上,左右看了看,小声问道。
这齐芳亭四面漏风,这般坐着着实是冷,她担心姑娘在这白等,又受了冻。
郁菀坐下:“嗯,会来的。”
只要齐芳亭没有外人在,大公子都会经过这里去书房,上辈子梅元彤在这里堵过大公子好几次。
时辰差不多,大公子应在来这里的路上了。
郁菀眼睫微垂,随后对双梨说:
“把东西给我。”
“是。”
双梨把腰间悬挂的布包拿出来了,递给了郁菀。
郁菀把布包放在石桌上,解开上面的解摊开,里面放着的赫然是那个已经损毁的鲁班锁。
经过那日不留余力的折腾,鲁班锁如今已经坏得不成样子了,木条上面的断口上并不新鲜,一些木条上还印着显著的脚印。
看着上面的脚印,双梨有些心虚:
“姑娘……”
“不关你的事,这是孙婆子来抢,我们没护住,才让它损坏了,大公子知道了不会怪罪的。”
郁菀的声音轻轻柔柔,安抚着双梨。
这话原也是两人之前对好的,双梨原本心慌不安的心,一下子稳了。
姑娘说,这都是为了要把孙婆子赶出去。
为了赶走孙婆子,双梨握紧拳头,小圆脸绷得紧紧的,大声说:“都怪孙婆子,都是她的错。”
郁菀用手帕遮了遮嘴角,掩住嘴角轻浅的笑意。
算计着时辰差不多了,她低垂眉眼,再开口时,声音变得细弱,带着股怯怯:
“双梨,别说了,是,是我没用。”
话落,她抬眼,一滴晶莹的泪从眼眶中落下,砸在石桌上。
精致的眉目间氤氲着哀伤,苍白的脸庞柔中带怜。
她人本就生得消瘦,纵使身段好,现下被披风一遮,也只看得见纤细羸弱的身影。
如此坐在齐芳亭里,显得格外伶仃。
双梨最见不得自家姑娘落了泪,姑娘一掉泪,她心里难受也想哭。
遂不用郁菀说,双梨嘴一扁,眼眶也跟着湿了。
如此,主仆两人谁也没再说话,双梨抽泣着,哭得快要上气不接下气。
郁菀则默默拭泪。
可她如水做出的人一般,泪珠大颗大颗落下,哭起来着实让人可怜。
“……郁表妹?”
主仆二人正哭得可怜,身后忽然响起迟疑的声音。
郁菀身子一颤,似是认出了声音的主人。她从石凳上起身,转身看向来人。
今日郁菀并未上妆,大病初愈的小脸上泪痕犹见,鸦羽般的眼睫上还挂着颗晶莹的泪珠,长睫一抖,泪珠滑落。
她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惹得身后人一怔。
郁菀慌乱地拭去眼泪,声音细弱唤道:“大公子。”
原来来人正是郁菀要等的宣平侯府大公子,周衍。
周衍面冠如玉,样貌兼具了宣平侯的英武和大夫人的清丽,且身上还带着股文雅之气。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难怪梅元彤爱慕他之深,以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
上辈子大夫人千防万防,最后还是让梅元彤用计得逞,成了名正言顺的周夫人。
周衍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
看她哭得这么可怜,周衍皱眉问到:
“出了何事,可是五弟又欺负你了?”
郁菀忙摇头,小声说:“不是,五公子没有欺负我。”
周衍见她可怜巴巴的模样,蓦地想起了昨日回府后传言,眉心一皱,问道:
“是梅表妹?”
郁菀本是眉眼低垂地拭泪,但乍然听到这个名字,像是被吓着了,猛地抬眼看向周衍。
她脸白了白,接着忙摇头,磕磕绊绊地说:“不,不是,表姑娘,表姑娘没有欺负我。”
这次否认明显不如之前否认的肯定。
想起这位表妹在府里的处境,周衍眉头皱得越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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