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韩心远知道,这女子绝非凡人,而是九州大地上的唯一春神,君倾。
他赶紧行礼,“仙家日安。”
君倾没有答话,淡漠地走近了一些。
韩心远左看右看,不由得有些紧张。那春神的每一步都是仙乐翩然,少年人甚至嗅到了那股海棠的清馨。
“你站定。”君倾淡淡开口,“我需要从你身上,拿走一样东西。”
韩心远的心中“咯噔”一下。
“拿…拿走什么?”他的双眼瞪大了,“仙家莫不指的是水灵脉吧?”
君倾点了点头,抬起了手中的桃花小扇。
“可…可是,在下只是个区区凡人,若是水灵脉被抽走,那我也活不成了吧?”
“那又如何。”君倾淡然一笑,“带着这种不属于你的东西,活着本就是关山万重,徒给他人添麻烦罢了。”
“…”韩心远有些愠怒了,“仙家,我敬你是华夏春神,可你为何能说出如此无知无觉的话来?”
“哦?无知无觉?”君倾抬眸,“韩公子,你真的不信么?”
一道血红的光芒从君倾的眼眸中划过。
韩心远只感觉周身一定,一股摧枯拉朽般地破碎感爬上心头。他登时便跪倒在地,扶着胸口剧烈地嘶喘。
“回去吧。”君倾伸出扇子,轻轻地抬起他的下颌,“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去,别再苦苦挣扎了。”
她…不对…她仿佛直直地看进少年的眼眸中,正在跟对方的灵魂对话。
“不…”韩心远费力起身,一步步后退,“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活到今天不容易,没人…没人能轻易拿走我的命!”
君倾抿唇一笑,抬起了扇子。
下一刻,扇风一起,韩心远猝不及防,直直地摔出七八米远,后背撞倒了青砖墙上。
他本就身子骨不硬,这么一磕瞬间头昏眼花,浑身上下就像是散了架一般,疼得他直打哆嗦。韩心远勉强爬起身子,见那女人面无表情地一步步走进了,纤细的手指上还泛着绯色的光芒。
不要…万一水灵脉被她拿走了,那自己,就可能真的没什么活路了!
日头灿烂,万里无云,整个南郡乱作一团,哀乐声响彻大地。
韩心远心一横,突然干脆地喊出了一声,“梁沉------”
君倾愣了一下。
“闭嘴!”她一扇劈出,韩心远头顶的砖墙碎了一大片,“你和他,注定殊途!”
“呵呵。”韩心远抬头,“仙和人,才是真正的殊途。”
君倾面色一僵,伸手之间灵流涌动,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扼住了韩心远的脖颈。那少年几乎喘气不得,徒劳无功地挣扎着。君倾左手抬起桃花扇,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一股淡蓝色灵光自那少年人的周身莹莹而出。韩心远只感觉胸中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左右冲撞,仿佛要寻到一条捷径…破体而出!
“不…不行…”他近乎绝望地攥紧了手指,“不…不能…”
一股巨大的灵力自上而下,凭空而来。
君倾猝不及防,扼住韩心远脖颈的那股力量被硬生生斩断。她愕然抬眸一看,梁沉的身影几乎时从天而降。
韩心远脱力倒地,水灵脉的激荡感似乎被他活生生按了回去。
梁沉一言不发地挡在他身前,满眼猩红,一脸肃杀。
“前…前辈!”韩心远几乎喜出望外,“你真的来救我了!”
“滚一边去。”
“是!”
韩心远毕恭毕敬地滚了。
君倾的眼眸中依旧无波无澜。
“大人,您这么做,不厚道吧?”梁沉悠然开口,“当年,我偶尔听人说起过,说我舅舅已经和睚眦勾搭到了一起。您当时从陆雪凝那里拿走了木灵脉,也是去交给那个什么所谓睚眦了吧?”
她的脖颈上,还带着那条细细的带子。
“是又如何。”君倾淡淡地看着他,“你算是后知后觉了。”
“呵呵。”梁沉冷笑,“我起初是真想不到,我那弱柳扶风的好舅舅,居然还有这种本事。”他顿了顿,“君倾大人,你如今为谁卖命,我不关心,但是还请您放下水灵脉这个念头。你不如回去转告我舅舅,水灵脉如今是我的东西,谁也拿不走。”
君倾看了他一会儿。
十八年未见,曾经的少年人已经带着些若有若无的沧桑感。她有些黯然地垂了下眼眸,“你根本就对五行灵脉全无欲望。你是为了他,才想着留下水灵脉的吧?”
韩心远愣了一下。
“你管我为了什么?”梁沉毫无松动,“我为了什么,需要跟你解释么?”
“确实啊…”君倾的声音低到似乎在自言自语,“你不欠任何人解释。”
莫名其妙。
梁沉有些疑惑,这神明怎么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
下一刻,君倾突然抬眸,转瞬之间桃花扇一起,梁沉只能接招。那玉清红梅扇说到底也不过是人间法器,而君倾的桃花扇却是真正的仙器。两相交锋之间,梁沉早已感到了吃力---他今日还受着小伤啊。
思索之间,君倾突然卖了一个破绽,梁沉骤然一撤,却已经有些来不及。呼吸之间,一根银色飞针正直直地架在他的右眼之前。
梁沉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还未等他有所反应,顷刻之间,君倾突然向韩心远所在的方位抬手一扇。韩心远几乎是退无可退,眼看着那巨大的灵流排山倒海般向自己奔涌而来。他心神一颤,身体之中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被唤醒。
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四周。
君倾愣在了原地。
那梁沉已经不知何时飞身挡在了韩心远的面前,韩心远几乎是被他整个护在了怀里,梁沉硬是用自己的后背,接住了那一击!
那身青松冷日衫倒是分毫未坏。
梁沉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转头吐了一口血。
“前…前辈!”韩心远近乎惶恐地扶住了他,“你…你为何…”
“都说让你滚了…你还不听…”梁沉喘息声一下一下,“赶紧,滚远一些!”
梁沉一把推开了他。
转身,望向君倾。
那眼神中正在慢慢爬满诡异的猩红色,他内里受损,拿扇子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君倾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他。
“够了没有?”梁沉倨傲地擦了擦嘴角的血,“大人,打死了我,就不好看了吧?”
君倾没有回话。
“我舅舅他虽然不太磊落,但他疼我这件事情上,我倒是还真没怀疑过。”梁沉冷笑,“他怕是并不支持你来取我的命吧?”
“他?”君倾微微一顿,“小小凡人,你以为我在意他?”
言罢,桃花扇扇风一起,梁沉几乎躲无可躲,只得抬扇一挡,却还是迎面被撞出几米远。
他背靠矮墙,几乎站不起来,眼前的世界在重击之下开始模模糊糊。梁沉又一声剧烈地呛咳,一大口血被吐了出来。
“前辈!”韩心远终于沉不住气了,却被梁沉回头一喝,“不许过来!还不快跑!”
“…”
君倾看都没看他。
“喂!你不就是想取水灵脉么?!”韩心远不甘示弱,“那你就冲着我来!你总是折腾他做什么?!”
“小兔崽子…”梁沉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拳,“还不快跑啊!她是神明!你跟神明讲什么道理…”
那个春神一步步走近了梁沉。
梁沉重重地喘息,试图爬起身子来,却失败了。
君倾霍然抬起了扇子。
“你…”梁沉倔强地抬眸,“你不能杀我!”
“忍忍吧。”君倾淡漠地开口,“生死之间的事情也就那么一瞬,解脱了,也就成全了。”
“…”
韩心远恨不得冲上前去,却发现脚边不知道哪个士兵在混乱之间将弓箭遗失在了这里。那一刻他突然福至心灵,拾起弓箭便冲上前去,挡在了梁沉面前。
“韩心远!”梁沉气得七荤八素,“你还要命么?你还回去看你爹娘么?!”
“别吵!”那少年一回眸,表情突然变得凌厉,他回身,正色道,“君倾大人,你该走了!”
君倾停了停。
“来啊?”韩心远讥笑道,“来比比,是大人的扇风快,还是小人的箭快。”他缓缓地拉开弓箭,“您不就是想要水灵脉么?杀了我,不就得逞了么?跟这只臭狗本身也没什么关系吧?”
???
梁沉几乎吐血,“谁是臭狗?!”
君倾淡淡勾了勾唇角。
下一刻,扇风几乎惊天动地地朝二人所在的方位奔涌而来,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海棠熏香,大有将这两个小凡人碾成齑粉的架势。
韩心远微微合上了眼眸。
一股淡蓝色的光芒自他周身升腾而起。
果真如此…他没有赌错,原来在他一旦陷入绝境之中,身体里的那股力量就会华为一种强大的守护。只见转瞬之间,弓箭上已经结了一层冰霜!
韩心远一箭射出。
那汹涌的九天神力随着箭破空而去,淡蓝色的光芒瞬间撕开了君倾的绯色扇风。那神明周身一颤,那箭贴着她的面颊而去,击碎了她头上那三支海棠钗。
如瀑的青丝一霎间散落,芳华满眼。
君倾几乎是有些迷茫地看了韩心远一眼。
韩心远有些微|喘地放下弓,周身的淡蓝色的光芒还未消弭。
“大人。”他的神情,此刻像极了多年前的戚无染,只见他双目凛然,神情分毫不见怯意。
“大人,还不肯罢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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