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二天，梁沉在院子里开垦了一块方方正正的地，拿篱笆围好，撒了一些黄豆、绿豆还有花生豆进去。
“播种的时节虽然已经错过了，”梁沉擦了擦汗，“但是好好养着，应该还是会有收成的。”
“是啊。”小公子端来一些茶水，“还可以种一些蔷薇花，紫藤花之类，让院子更好看一些。”
“好，都依你。”梁沉捉起他的手指来放到唇边碰了碰，“你想要什么苗，全写在纸上，洛溪会安排人去集市上找。”
“我们也可以自己去啊。”戚无染笑了笑，“你平常不是最喜欢逛那些小酒馆么？到时候你可以带着我去城里转一转，我…我最想和你一起逛集市了。”
“算了吧。”梁沉的眼神有些躲闪，“你是个水晶玻璃人，我不想让旁人打量你，否则我会窝火。”
“不至于吧。”戚无染还在笑，“整天信口开河，乱消遣我。”
“我哪里信口开河？”梁沉一把将他拉过，“兴你倾国倾城，还不兴我惦记了？”
两人调笑了一会儿，氛围越来越暧昧。洛溪出现的很不是时候，他一来，梁沉便知道，自己得走了。
“我出去一趟。”梁沉搂了他一下，“你要记得按时用饭，按时就寝。若我回来看你不好好的，敢糟蹋我的心头肉…看我不收拾你！”
“你要去哪里？”
“白起那家伙成婚了，我去趟大梁。”梁沉慢慢放开他，“怎么，是不是也想去凑热闹？”
“不…不了吧。”戚无染连连摇头，“少卿，那你若是几天后才能回来，我想去趟青丘门，看看我外祖。”
梁沉愣了一下。
洛溪见了，刚忙道，“戚公子，您…您最好还是别去了。有些话少爷不好意思说出口，但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又不能视而不见…那青丘门上下一向看不起咱们家主，也看不起咱们少爷，您又向来不会撒谎，这一去，谁都会添堵啊。”
“是啊。”梁沉揉了揉那人的发，“要不等我回来，咱们寻个良辰吉日，带上些礼物，我陪你一起去青丘门，大大方方地见人？”
戚无染想了想，还是点头了。
“还是戚公子最能体谅咱们少爷心思了。”洛溪搓搓手，“哎对了少爷，就是，咱们附近那个村子，对，就是茅山村，听说他们的教书先生刚刚去世了。村里十几个孩子没了地方读书，小人想着要是戚公子闲来无事，何不教小孩念念书，打发打发时间呢？”
“去去去。”梁沉演技惊人地摆摆手，“净出些什么馊主意？他们没得书念，种地去不就行了？怎么，你就不怕累着你家少爷的心头肉？”
洛溪又搓了搓手，一脸期待地看向戚无染。
戚无染看了看梁沉，又看了看洛溪，笑了笑，“不妨事，你去告诉他们，就说我可以隔三岔五地去帮孩子们读书。对了，定要跟他们说，不能破费的。”
梁沉看了洛溪一眼。
洛溪慌忙道，“哎好好好！戚公子真是个难得的大善人，公子您和我们少爷定会地久天长、福泽深厚！”他看了看梁沉，“少爷，您就放心吧，就算您不在，小的定会亲自带人护送戚公子来回，不让公子经受半点儿风的。”
梁沉突然觉得心很累。
“那就先这样？那我走啦。”
戚无染点点头，“快去吧，不要挂念我。”
梁沉一步一回头地坐上了马车，洛溪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也太折腾人了吧。
燕州南境，红绮谷。
此次交锋，由齐州青丘门、扬州东海阁、珠州青城山主要组建而成的修士队伍由南向北而上。
梁沉到了红绮谷时，已经是深夜了。
红绮谷上已经屯聚了以燕州南洛为首的各家修士，梁沉走上临时搭建的瞭望台，见不远处兵马云集，猎猎飞舞的大旗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一个“顾”字。
“打头阵的是青丘门？”
“没错，”手下点了点头，“青丘门明明在燕州东部，但是此次他们声称顾念囚牛山之谊，并没有自东方越过囚牛山。而是先南下，与其他两家合围一处，共同向北而来。”
囚牛山之谊…
梁沉无语了片刻，多年前，就是青丘和南洛联手，从囚牛山罗刹鬼的水牢里，救出了饱受折磨的洛瑶。
“行吧。”梁沉顿了顿，“此次进攻，青丘门领头的是谁？”
“青丘顾景行，”下属有些犹豫，“少爷，据说还有一人，本不该参战。但是她声称是顾景行的未婚妻，是青丘门的人，不是王室。”
“又是她？”梁沉错愕，“这次，有些麻烦了。”
红绮谷一战，是两方仙门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但是由于对方拥有木灵脉，那一株株凭空而出的藤蔓使人无法招架。终于，此次交锋以南洛一派的全线溃败告终。
三家联盟首战告捷，士气大振，由此，长达三年的讨伐徐徐拉开序幕。由于青丘门此次领头阵，燕州、甘州、晋州三州都在齐州以西，这场征伐又被称为“平西之征”。
元载二十七年，深秋。
扬州东海阁，高唐台，苏念予寝宫。
新婚半载公子早已适应了自己的新手臂，夜晚静寂、安谧。与如今寸草不生的湘灵相比，东海阁的境遇几乎没怎么变过。
苏念予正在露台上观天象。
一个突兀的声响出现在他身后。
苏念予一回头，见神牛岑荼凭空而来，牛背上还坐着梁沉。
多日不见，两个人都有些无话可说。苏念予愣了一会儿，关上了露台的门，低声道，“虞蔷还没睡，别让她看见你。”
“好。”梁沉有些落寞地下了牛，他还是那一身夜行衫，眼眸却满是疲态，“苏苏，你是老实人，我这个时候来找你，你都没有敌对我。”
“敌对你有什么用？”苏念予有些无奈地转身，“你说停战就能停战么？”
“我…”梁沉的唇颤了颤，“我别无他法，我必须襄助我舅舅。”
“我知道。”苏念予回身，“我也别无他法。”
“我这次来，有件事情想跟你打听。”梁沉缓缓道，“火烧湘灵山那日，据说谁也没有找到戚澄。我这些日子多次跟南部仙盟交手，也几乎没有探听到戚澄的下落，我想知道，那孩子，还活着么？”
“他是生是死，你不最该去问你舅舅么？”苏念予眼神肃杀，“少卿，你们南洛造了多少孽，你们自己还数得清么？怎么，洛寒初又因为找不到小戚澄，睡不着觉了么？非要将湘灵斩草除根么？”
“不是这样…”
“还是劝你舅舅收手吧，放戚澄一条活路吧。”苏念予不去看他，“少卿，自从南洛偷袭湘灵家主的那晚，湘灵就已经一蹶不振了。你舅舅杀人诛心也好，颠倒黑白也好，都是在欲盖弥彰。你以为全九州只恨洛寒初么？你错了，这普天之下的百家仙门，谁都受不了一个家族时时标榜自己女娲正统、时时以自身为尊，说一不二。如今他们反抗的是几代人共同结下的梁子，纵然洛寒初有通天的本事，可他坏了仙家规矩，除了你，没人再会信他了。”
听他这话的意思，戚澄还活着么？
梁沉竟然松了一口气。
“对了，”苏念予回身，“戚公子怎么样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很好。”梁沉低头，“他一无所知，过得反倒非常好。”
苏念予愣了愣，“你…唉！造孽啊！”
夜风薄凉，银杏的叶子落了一地。
梁沉回到东皇院的时候，又是后半夜了。
“少爷少爷！”洛溪从暗处钻出来，“少爷，不好了，今日戚公子不知为何，提笔给湘灵写了一封家书，还嘱托小人送出去！”
梁沉脸色一变，“信呢？”
洛溪连忙把书信奉上。
梁沉打开一看，见里面也就是写到自己在外游玩一切安好，询问湘灵家中万事，还是在问戚澄的眼睛。
“这样。”梁沉把书信交给他，“你派人去到湘灵遗物里尽量找找戚疏桐的手稿，找个机灵的，仿一仿他的字迹，简单回复几个字。算准了日子，再送过来。”
“是。”
洛溪告退之后，梁沉在门口坐了一会儿，这才进去。
小公子果然还是没睡，正披着衣服，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看着星星。
“又不好好休息。”梁沉说着便伸手想拉起他往屋里去，戚无染见他回来了，先是惊喜了一下，“你回来啦。”
“……”
星光稀薄，他的眼睛却还是那么好看而真诚。
梁沉陪他坐下，又将他身上的衣服紧了紧，“怎么还不睡？又在等我？”
“嗯。”小公子驯顺地点点头，“少卿，过几日就是我外祖母的生辰了，我们去看看她吧？”
梁沉愣了愣，一时半会儿竟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你还是不敢去么？”戚无染笑着摸了摸他的脸，“放心吧，有我在，他们没人敢打断你的腿的。”
“好…好。”梁沉拥住他，“那…那我明日就让洛溪筹备些礼物吧。”
“洛溪不懂。”戚无染摇摇头，“少卿，你陪我去附近城里采买吧。”
梁沉百爪挠心，索性将那人一揽揽住，不说话了。戚无染见他沉默，以为又是心中打怵，他轻轻安慰道，“没事的，我外祖母她很喜欢洛瑶姑姑，她不会刻意针对你的。”
“是…是么？”梁沉无话可说，只好将那人拦腰抱了起来，送回屋子里去了。
第二日，梁沉起得很早，屏风另一侧的小公子还尚未清醒。他心思复杂，几乎不知该如何面对戚无染，一出东皇院，却发现外面停了南洛的马车。
“舅舅？”梁沉诧异，眼看着洛寒初从马车上款款下来，他急忙迎上去，“舅舅，你突然来这里做什么？！”
另一架马车上，六皇子也跳了下来。
梁沉心知不好，却听得洛寒初缓缓道，“阿沉，你连日不回南洛，我想找你议事也找不到，只能找来这里了。”
“可是…”梁沉蹙眉，“舅舅，不是说好的…”
“放心，谁也不戳破你。”洛寒初淡淡道，“走，去天机阁说。”
梁沉无语，只得木然跟上，那六皇子看了他一眼，“少卿，你的小孩子游戏占用你太多精力了，所以，你也别怨你舅舅，该到你为家国尽忠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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