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闻欣没有去上班。

    即使她看上去浑身是劲的样子,虞万支也没敢掉以轻心,实在是昨天被她吓得不轻,只能哄着说:“你这样我怎么安心工作?”

    提心吊胆,生怕她晕倒在岗位上。

    这话一出,闻欣也不好再倔强,只能往床上一躺说:“行,那我今天就好好歇歇。”

    虞万支长松口气,到家属院门口给她买早饭回来,又要再叮嘱一遍说:“多喝水,风扇使劲开,知道吗?”

    闻欣慢慢推着他往外走说:“行啦行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把门虚掩着,从缝隙里只露出半张脸来,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上去像是大人一出门就要干坏事的样子。

    虞万支只觉得自己操碎心,手指在她眼皮上轻轻一点,好多话都堵在喉咙里,最后还是都咽回去,转身下楼梯。

    闻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咔哒锁好门,因为是久违的惬意,一时不知道做点什么好。

    她先是咬着馒头踱步到窗边看,很快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楼下的自行车棚里。

    本来两个人一起出门的话,虞万支是没有这习惯,但今天他是下意识回头看,一眼就看到她,恨不得上楼再把人搂在怀里哄两句。

    两个人都有好视力,彼此的脸好像清晰可见,闻欣的手大力地挥舞着,笑得露出八颗牙。

    虞万支怕吵到邻居,也是伸长手作为回应,跨上自行车朝外骑去。

    闻欣又看一会才收回目光,在属于两个人的小家里打量着。

    她拿起扫把想劳动一番,考虑到虞万支的性格又放下,心想别让他回来又絮絮叨叨的,从抽屉里把最近的报纸都拿出来。

    《东浦日报》有好几页是广告位,卖什么的都有,据说收最便宜的是二十块钱,能使用的是长款三厘米的小格子,因此很多人家里稍微值钱一点的东西,都会通过这种方式来宣传,比如说卖房子。

    不过一整页有那么多方块,字写得又很小,仔细看好像大海捞针,还得把捞到的“针”抄出来。

    闻欣写着写着揉揉眼,站起来活动筋骨,把地图给翻出来,想着自己先筛选一番。

    可惜她看着这乱七八糟的线条,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人都快钻进去,连东南西北都没找到,加上全市大搞建设,这份旧地图和最新的讯息已经有所冲突,她更是不知所措。

    她只能是踌躇满志想做点事,悻悻把图卷起来,寻思还是等虞万支回来让他挑,自己还是只负责整理就好。

    当然这件事或许没多少意义,因为谁也拿不准人家的房子究竟卖出去没有,毕竟买卖大件偶尔也得看缘分,别的不说,隔壁八楼那套房子从年前到现在还没个动静。

    正这么琢磨着,敲门的声音响起。

    闻欣从猫眼看出去,放心地拉开门说:“梅姐。”

    梅姐就是租住在他们年前刚买下那套房子里的租户,是夫妻俩带孩子,大家住在一个家属院,也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街坊邻居,没有这层关系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她这会不好意思道:“在家呢啊。”

    好像人在她反而有些失望。

    闻欣弄不明白是个什么意思,还是侧身让她进来,说:“今天正好没上班,姐进来坐。”

    梅姐欸一声,不安地搓着手,先是道:“你这收拾得真干净啊。”

    闻欣跟她不大熟,但还是倒水拿瓜子说:“没办法,地方不大,只得讲究些。”

    这个话接得好,梅姐赶快说:“可不是,我们四个人住着更是挤不开。”

    等会,怎么有四个,闻欣奇怪道:“你们不是就只有个女儿吗?”

    她看过户口本的,上头分明就一个。

    梅姐倒不觉得尴尬,说:“还有个女儿,刚从乡下来。”

    计划生育管得严,像他们这样的不在少数。

    闻欣听着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不好管,以为是多一个人住不开,了然道:“那你们是想搬走是吗?”

    梅姐连忙解释说:“不是不是,是老大要上幼儿园,得办暂住证。”

    眼看又要多花钱,反正孩子还小,凑合住着不是问题。

    闻欣了然点点头,但很快反应过来说:“你们这没户口,能办吗?”

    大人都是两证合一,身份证、暂住证缺一不可,不然随时拉去筛沙子,但小孩子就不一样,得有户口本才能办。

    梅姐当然不会平白无故来,说:“有,只是不跟我们在一起而已。”

    她还惦记着再生一个,哪能把名额全占掉。

    闻欣也就不打听人家是怎么操作的,说:“行,只要带着房产证跟你们上街道就成是吗?”

    她虽然没弄过,但听说过,也知道多数房东都会另外收个几十块钱,不过人家不提她就不说。

    梅姐弄过几次,看她的意思像是不知道有这茬,犹豫着也当作没有,说:“对,就是想麻烦你爱人帮我们跑一趟。”

    虞万支去也没用啊,闻欣道:“他不是户主。”

    过户那天队伍排得老长,正赶上虞万支去给她买烧饼的时候轮到,闻欣也不好一直在原地等他,毕竟卖家还在呢,索性签的自己的名字,心想反正两口子写谁的都一样。

    当时交易的时候也只是重新告知过租户,梅姐压根不知道别人家房产证上写的谁的名字,这会诧异道:“写你的啊?”

    她没听说女人还能有房子的,不都是男人当家作主嘛。

    闻欣不知怎么的听这话有一点不舒服,只当是自己多想,说:“对啊,你要有空下午去办就行。”

    趁着她今天不上班,别回头特意请假,那就真的得收钱才行。

    梅姐好像没从冲击中回过神来,问道:“你爱人也肯写你名字啊?”

    什么叫“也肯”,闻欣心想自己难道还得说句“谢主隆恩”吗?她对这个家也有贡献,法律都没规定的事情,怎么说得像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大事。

    她道:“都是小事,有什么关系。”

    又不想拉扯太多,索性道:“还是你想现在去办,我都行。”

    梅姐就是知道个大新闻,想多打听两句,但想起来现在还需要人帮忙,只得按捺住说:“下午吧,我这还得回去做午饭。”

    离午饭还有好些时候,闻欣看手表,琢磨着才十点。

    她笑着送客,关上门的时候多少有些如释重负,觉得跟梅姐讲话有点累,想想滚回床上午休。

    虞万支中午特意回来,路上给她买的饭,进门看窗帘还拉着,放轻脚步。

    但闻欣只是小憩,压根没睡过去,已经猛地睁开眼说:“你快过来一下。”

    地方不大,虞万支还以为她怎么了,猛地两步蹿过去说:“怎么了?”

    闻欣双臂张开说:“快抱我。”

    这是难受得都自己起不来了?她那点重量挂在虞万支身上跟个孩子差不多,还能腾出手摸她的脸说:“不烫啊。”

    闻欣撒娇说:“人很好,就是很想你。”

    她吧唧一口亲在他下巴上,两只眼睛亮晶晶。

    虞万支高悬着的心急坠落,跳得前所未有的快,也不知道是夏天的火气还是什么,整个人熊熊燃烧,又惦记着她昨天才刚病过,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说:“吃饭吧。”

    闻欣偶尔喜欢看他这样的表情,有一种恶劣的小心思。

    她笑嘻嘻地把所有饭盒都摊开说:“快吃快吃。”

    虞万支眼里有无限渴望,目光扫过她的每一寸,如果说这股力量能化为实质的话,闻欣已经在求饶。

    不过她现在是一点都不担心,伸出手指头勾勾说:“快来呀~”

    虞万支没好气地在她指尖咬一下说:“再胡闹就揍你。”

    闻欣有恃无恐,又跟他说早上梅姐来过的事情。

    虞万支得知她下午要出门,眉头微蹙说:“太阳那么大,改天吧。”

    闻欣捏捏自己红润的脸道:“再不办,小朋友下学期就要耽误了。”

    别看还有几天才六月,但工业区的学校一直很紧张,真到开学的时候才去报名就来不及。

    提起这个,虞万支就没办法再说些什么,只能叮嘱道:“帽子和扇子,知道吗?”

    闻欣比划说:“四点多才去,晚饭我自己解决。”

    街道是朝八晚六,说不准要排队一会,还得留出时间来。

    虞万支晚上要在轴承厂加班,正好说:“行,那我晚点再回来。”

    两个人说着话吃完一顿饭,他就又熬着烈日往厂里奔,晒习惯的人不觉得有什么,到车间拧开水龙头,凉水往脸上泼,这才打起精神来开始工作,转身进第一车间。

    里头和外头相比温度还要更高,因为这几道工序都是时不时要弄出点火光来,虞万支穿着工装把自己保护好,生怕哪里被烫一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倒不是担心一点皮肤,而是工伤这玩意说不准给给你来个大的。

    当然,他不止是对自己,在管理上对安全条款也很严格,甚至铁面无私地扣工资——要知道,很多厂的执行标准压根不到这地步,有些工友对这一条是颇有微词。

    但他不在乎,一双眼睛就盯着违规的人,时不时提醒说:“老郑,你的手。”

    事要是过三,那就跟钱挨上边,老郑嘟嘟囔囔的,到底按照操作规范把手挪到车床边上,心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到底脸上写着不服气。

    虞万支当做没看见,目光接着巡逻,然后才放下心去做别的。

    他远离机器的轰鸣声,把工装脱下来挂好,揉着耳朵往外走,就看到廖厂长跟几个人正过来。

    估摸着是什么客户,他也没在意,想着打个招呼就好。

    但廖兴眼睛里迸发出看到救星的光芒,先跟边上的人说:“刘总,我们厂的虞主任技术上是一把手,我把他叫过来跟您聊聊,您看成吗?”

    被称为刘总的人年纪不大,只有四十出头的样子,甚至看上去不是什么做生意的料子,更像是哪个大学的老师。

    但他一张嘴就有不容反驳的魄力,说:“还是先看看车间吧。”

    厂里很多事廖兴是不管的,一时拿不准这位刘总到底想去那乱七八糟的车间看什么,只能冲手下爱将使眼色,示意他跟上。

    虞万支接待客户的次数也不少,知道没人开口问就先别说话,老老实实地走着。

    刘总也没正眼看他,是先从大开的车间门望进去才说:“还可以。”

    他跟别人不一样,很重视合作伙伴的管理,这些天在工业区参观过的大厂小厂不少,但有这种井井有条安全感的可以说只此一家。

    廖兴也不知道他这是看出什么,但听得出是好话,连忙道:“我们这是小地方,让刘总见笑了。”

    刘总不甚在意,隔着门继续举目眺望说:“廖厂长客气,现在我们来聊聊图纸吧。”

    跟专业有关的事,自然是虞万支往前跨一步,他没想到这位文质彬彬知识分子模样的人还真懂,心里多少有些诧异,不过该确认的也得按流程来。

    两个人你来我往,到酒桌上更显融洽。

    刘总两杯酒下肚,实诚道:“我就专门去看工人有没有穿工装的。”

    那可不是普通的衣服,但凡像点样子的厂都会配备,毕竟时不时还有检查,但往往工人们自己不愿意穿,尤其是这大夏天的,省事的管理者也不会强求。

    连廖兴也不例外,他挠挠脖子说:“嗨,我也不居功,是万支盯得紧。”

    刘总便赞道:“不错,安全生产最重要。”

    说实话,这四个字里虞万支比较关心的前面两个,他正惦记着闻欣不知道吃过晚饭没有,回过神来说:“打工的就一条命,不能交代在这。”

    他见过太多人,四肢健全出来讨生计,在疏忽处落下残疾,不仅是自己,一整个家都完蛋。

    其实这个道理人人都知道,但做就不是件容易事,刘总高看他两眼,开玩笑说:“要不到我那高就去?”

    酒桌上嘛,讲出什么话来都不奇怪。

    别说是当着老板的面,即使是现在加工坊和轴承厂快两边支应不过来,虞万支都还没决定要奔着钱多的地方去。

    他道:“我跟老廖是生死之交,千金不换。”

    嚯,这话讲得廖兴那叫一个感动,几天后把合同拿下来后说:“这回是真多亏你。”

    往前他对这些车间里的讲究规矩也不是很在意,现在是看到好处,自然夸得不行。

    正是在厂长办公室,只有两个人,虞万支坐姿挺不像样子,又有种悠闲在。

    他道:“得,你还是直说给我发多少奖金吧。”

    廖兴一本正经道:“这回咱们不谈钱啊。”

    不像他能说出来的话,毕竟平常可是很大方,虞万支坐直说:“出什么事了?”

    廖兴呸呸两声说:“我这可是好端端的。”

    又道:“9050那台机子给你了。”

    9050是淬火压床的型号,算起来已经是十年前的款式,但要正儿八经弄一台能用的回来,最少也要三四千,虞万支先是说:“你跟嫂子商量过没有?”

    他领情就行,可不能闹得人家夫妻不合。

    廖兴一副她敢说什么的样子,但想想大家认识这么多年,嘿嘿笑说:“当然了,不然我哪会提。”

    又给他添茶说:“知道你加工坊忙不过来,但轴承厂现在真离不了人。”

    技术是一方面,能叫他们夫妻信任至此的人,只怕满世界都没有第二个,老说着想找个接班人,还真是一时半会没有合适的。

    虞万支也知道,因此一直没有提离职,毕竟人家给他介绍了那么多生意,他道:“我知道,会协调好的,”

    不过心里琢磨着加工坊肯定得再招个人才能搞定。

    廖兴松口气,又承诺道:“最慢两年,厂里你就能脱手。”

    没办法,不让人家奔前程,以后连交情都存不下来,双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虞万支估摸着也是这个时候,他心里一点不着急,毕竟眼下的情况对他来说还是利益最大化,下班后叫了辆车把新设备拉到加工坊去。

    王东山一个人在干活,乍见这么大家伙,咂舌道:“虞哥,你这是发财了啊。”

    别说旧东西不值钱,就这重量拿去回收站都要好几百,更何况是能用的。

    虞万支也是喜滋滋,但跟他商量说:“回头我得再招个人来才行。”

    加工坊已经是转不开。

    王东山不太爱跟人打交道,但知道人家再随和也是老板,自己不能得寸进尺,说:“好,那我把二楼收拾出来。”

    他现在是一个人住,地方其实很富余,换在其它厂能住四五个人的。

    现在招工基本都要包住,不然一般人都不干,虞万支也没说什么,只在他肩上拍拍,琢磨着再招个什么人,往服装店去。

    闻欣正好有客人,连跟他眉目传情的时间都没有,笑得跟朵花似的推销,多半把眼前人看成人民币。

    虞万支隔着窗只觉得好笑,拍手臂打死一只蚊子,站在街边伸懒腰。

    付兴隆稳稳把摩托停在他跟前说:“今天这么早。”

    他们最近关系不错,毕竟天天见面的人就是不一样。

    虞万支打哈欠说:“最近不是很忙。”

    付兴隆认识的朋友也不少,还帮他介绍过两笔小单子,随口说着话,从背影看两个人真是哥俩好。

    吴静有孩子,基本上八点就下班,抱着女儿走出来,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叫。

    原来都是她一动,人家就能注意到,但这会聊得兴高采烈,没人看她,可她要出声的话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还是闻欣给客人拉门的时候看到,喊说:“虞万支,你过来。”

    俩男人齐齐回头,付兴隆立刻见色忘友道:“回去吗?”

    什么人啊这是,虞万支给他一脚,微微点头算跟吴静打过招呼,径自向自己的“色”过去。

    闻欣本来就是给吴静搭台阶,半点不带搭理他,喃喃道:“我觉得他们最近有好一点。”

    连虞万支都看出来,说:“以前兴隆往那一站像流浪狗,现在好很多了。”

    倒不是说样子像,是那浑身上下透出来的气质。

    闻欣被这个形容逗乐,斜他一眼说:“还是哥们呢,就这么说人家。”

    刚刚勾肩搭背得跟一家人似的。

    男人嘛,有什么关系,虞万支正要接话,下一个客人已经进来。

    闻欣自然要忙碌开来,一直到九点多才说:“走吧。”

    她没那么早下班,虞万支是回家拖地做卫生,又洗过澡才来的。

    他穿着跨栏背心和松松垮垮的五分裤,手上的蒲扇轻轻晃着,乍一看很有老大爷的模样,可大爷们基本都袒胸露背,只当大街是自家。

    闻欣掐着自己的腰说:“我这么细的腰,怎么没个露出来的机会。”

    她是嘴上逞能,其实胆子小得很。

    虞万支手搭上去说:“回去就露。”

    闻欣在他手背上拍一下,又别过脸说:“你一身腱子肉,总比大爷们的肚子好看,怎么从来不见光膀子?”

    起码看着还更赏心悦目一点。

    虞万支有点不好意思说,毕竟显得自己太自恋,咳嗽声还是道:“看的人太多了,而且也不文明。”

    没办法,他这种腹肌反而是少见。

    闻欣没忍住笑出声,肩膀一抖一抖的,拼命地控制住自己。

    这种笑话里其实是亲昵的意味多,虞万支也不在意,反而在炸串摊子前停下来说:“要不要吃点?”

    闻欣遗憾叹口气道:“胖就胖吧,反正也只给你看。”

    虞万支故作恼怒,脸上都带着两分疾言厉色,说:“怎么,我不配看细的?”

    闻欣才不会被吓到,双手叉腰理直气壮道:“反正都结婚了。”

    大有你都进我的门还想咋的的意思。

    虞万支哑然失笑,揉她的头发说:“像男人在讲的话。”

    闻欣摸着下巴回忆,觉得确实是。

    她啧啧两声说:“原来男人都这么过分的啊。”

    虞万支心想这个“都”字可是把自己也说进去,赶快道:“我可没有,不许冤枉人。”

    闻欣眉毛一挑,在他胸口戳一下说:“看你表现吧。”

    虞万支已经是掏心掏肺,能表现的空间也不大,只得夜里越发卖力起来,还得追问道:“表现得好吗?”

    闻欣好像能感受到肌肤下面的蓄力,咬着嘴唇说:“一般般吧。”

    典型的自讨苦吃,最后还不是叫唤着承认,心想下回一定不挑衅他,下一次却仍旧会犯“同样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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