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许霁寒刚一跳下游廊,首先观察前方形势。
他一眼看到,隔墙探过来的枝头里,其中有一条枝干约寸许粗,枝头光秃秃的,没有几片树叶,但上面却挂着一簇簇红彤彤的小果子,晶莹剔透,看上去煞是漂亮。
他认得,这是北美冬青树的枝条。这种树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它四季常青,冬天虽然落叶,但枝干能保持水分,并不枯死,反而会挂果。
冬青树是灌木,一般只能长两到三米高,枝条也不太粗。但这株树却像个异类,不仅能从三米高的院墙外探进来这么多,还长出如此粗壮的枝干,实在罕见。
所以,当发现商务车追过来的时候,生死抉择面前,他脑中灵光一闪,立刻想到一个绝佳主意。
既然这条枝干看上去很结实,不会轻易断裂,足以支撑他的体重;离地高度不到3米,完全在他的弹跳范围内,那为什么不利用它呢?
只要能赶在被车追上前跑到树枝底下,就有办法自救。
因此他才没有半分迟疑,直接执行这个计划。之所以毫不顾惜体力地亡命朝那个方向奔跑,其实是在与死神争夺时间。
他的设计无比精确。就在车前保险杠快要挨到他身体时,他恰好跑到了离枝干不远的地方。
许霁寒双手举在头上,借着助跑之势,脚下发力,急速向前上方蹿去。素质出色的他弹跳弹速颇为夸张,身体还没升到最高点,手已经搭到了那根枝干。
他立刻紧紧握住,然后双臂上提做了个引体向上,再迅速连接一个单杠比赛中所用的摆动屈伸上动作,霎时之间便凭借强大核心力量控制两腿提起上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车头的冲撞。
枝干虽然看上去挺粗,但毕竟孤悬在外,难以承受突然而至的大力,猛地向下一沉,带着他身体也向下坠。枝上积雪簌簌落下,从领口钻入衣内,透心地凉,让他刷刷连打好几个寒噤。
这时他虽然将腿提到半空,但上身仍吊在枝干下方,臀部离地只有不到两米。而商务车高大的车身已如飞而至,转瞬就将对他形成冲击。
如此车速之下,别说直接撞上来,哪怕只是蹭一下,都将是骨断筋折的下场。
好一个许霁寒,当此危急时刻,半点都不慌乱,意识如水一样清明。他身子一荡,竟然利用腰腹力量和刚才向前摆腿的惯性,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整个身体翻到了枝干上方,如同杂耍一般头朝下倒立而起,仅用双臂支撑。
下方,车身呼啸而过,激荡起来的狂风抽在脸上如刀割一般。车外壳的剧烈震动似乎引起了枝干的共振,让它颤动幅度更大几分,最低时甚至连枝带手都几乎要擦到车顶。
许霁寒就像只翅膀受伤、困在枝头的小鸟,无奈地面对狂风骤雨的侵袭,飞不得飞,落不得落,只能苦苦煎熬。
幸好这条枝干柔韧性还算强,没有继续下沉,更没有断裂;也幸好汽车离墙太近,转眼迎来撞击,不再继续前行。
总之这份危机没用不久便成为过去,让他提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许霁寒这才在空中一个轻巧翻身,双脚落到车顶上。
目光穿过弥漫的尘烟,他看到前方院墙已经塌陷,露出一个大豁口,而身后的警局门口也同时喧闹起来,传出杂乱的惊呼叫喊。
警察们已经发现出事了!
一刻也不能耽搁,赶紧跑!
腾腾腾,他踩着车顶向前跑,转眼来到豁口处。
纵身向外跳到墙下,才发现院墙内外并不一样高,外头也就是不到两米的高度。
原来院墙依山而建,那株救了他命的冬青树就生长在紧挨着墙的山坡上。树高并不到3米,但长得异常繁茂,枝杈纵横,上面挂满红果。
今天算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暖暖,和风细细。此刻,一道道枝条伴着和风微微摇曳,似在向他点头致意,祝贺他逃出藩篱;一簇簇红果映着阳光摇头晃脑,似在向他绽放笑脸,与他共享自由喜悦。
重归自由本就值得欣喜,还能顺便干掉几个敌人,亦可当做对那个组织提前收取的利息,算得上双喜临门吧?
许霁寒心情舒畅,对着救过他一命的大树呢喃自语:“谢谢啦!”
脚下却毫不停留,绕过冬青树继续狂奔,身影倏忽消失在漫山遍野的丛林中。
……
“为什么还要用这条线路发起联络?
记不记得我的命令,这个通信频道只是临时使用,不是保密线路,任务开始后就要弃用,新联络方式等待我通知?
你究竟有没有纪律概念,斯特林?
另外,你想过没有,这件事情哪怕泄露出去一星半点,后果会是多么严重?”
仍是那间戒备森严的密室,瓦利接到手下发来的通讯请求,心情很不好。
没办法,就他所知道的,组织历来的所作所为,绝对可以称得上见光死,是以如何强调保密、如何小心翼翼都不为过。
尽管他考虑到手下还在执行任务途中,不得不克制怒意接通了呼叫,却终究忍不住心中的不满,一上来劈头盖脸就是连串的问句和反问,生生将对方要说的话都堵了回去。
瓦利半点都没考虑过,斯特林负责的行动会出岔子。
因为那是他的心腹手下,也是整个组织行动序列里,身手最高超的几个人之一,还带着一个武装到牙齿的战斗小队,想破大天都没有失手的可能。
所以,他下意识地猜测,对方此刻已经在转移目标的路上,发起通信请求只是欲图表功,却丝毫不考虑组织会因此增加曝光风险的可能性,简直一点大局观都没有,因此才大动肝火。
直到夹枪带棒发泄了心中不满后,他才终于给了对方开口机会:“说吧,因为什么事要用废弃通信频道联络我?按时间推算,这会儿你不可能到达预定的安全屋位置。”
“头,对不起,我,我没能完成任务。”
耳机里,传来斯特林结结巴巴的话语,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什么?你再说一遍!”
这话像晴天霹雳,震得瓦利差点没昏过去。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喘着粗气追问。
不过不等斯特林说话,他又急忙阻止:“不,等等,等等。结束此次通话,我将切换一条线路与你联络。”
瓦利效率很高,只用不长时间,就通过加密频道与斯特林的随身对讲终端建立了新的联系。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瓦利拼命安慰自己,这不是真的,只是手下开的一个玩笑。
无线电波另一端,在警察面前威风凛凛、像只骄傲雄狮的斯特林,转眼变成了在主人面前低声下气、摇尾乞怜的宠物犬,战战兢兢道:“老大,我,我是说,目标,目标跑了。实在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语气中半是羞愧,半是惶恐。
瓦利终于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也不是手下开玩笑。
虽然先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个结果带来的冲击力越过核弹爆炸,大到他难以承受的地步,仍令他控制不住地感到天旋地转,心跳都要停滞。
“这怎么可能?他就一个人,还手无寸铁,被铐在警局里,你们一个小队五名精兵强将,人人全副武装,怎么能让他跑了?”他怒吼道。
旋踵想到什么,怀疑道:“莫非是当事警察放跑了他?唔,不可能。你到达后还向我汇报过,他那时还在警局。
又不然,是警察们阳奉阴违,给你们使绊子?抑或是恰巧碰上巡视警局的检察官,被其发现破绽加以阻拦?”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合理,杀气腾腾道:“只要敢于破坏我们行动,都是组织的敌人。无论对方什么身份、何种地位,无须任何顾忌,格杀勿论,组织会给你善后!”
斯特林软弱无力地说:“头,别猜了。没人捣乱,是我们大意,让目标找到机会,自己跑了。”
“大意?”
瓦利的愤怒再也控制不住,骂人的单词像火山喷发一样滚滚而出:“法克你个狗娘养的杂种!婊子!烂货!狗屎!混蛋!蠢猪!
你特么是怎么和我保证的?这就是你说的坚决完成任务?”
他手抚额头,一脸无力地说:“天哪,手下有你这样的蠢货,简直是我们整个行动序列的耻辱!
哪怕我派只狗去,都能用嘴把目标叨回来!你这个光会嘴上哔哔的无能废物,为什么不去死!”
这时候,他活学活用地把先前布吉拉讽刺他的话套给了斯特林。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