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齐若水掀起帘子望着车厢外青翠欲滴的竹林,内心忽觉平和。
“公子。”
马车内,响起一个过分冷淡的声音。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冲了一泡热茶递给齐若水,她是齐若水的贴身侍卫,夜兰。
她生得极其清秀,如同清泉一般。但是一双眼睛却格外的冷,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彷佛她的存在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意外。
“先放下吧。”
齐若水轻笑着答道。
过了广阳郡的城门后,一路上道路比想象中平坦许多。
放在桌子上的热茶稳稳当当,从未摇晃或是洒出来过。
一路上,齐若水都在观察着这里的百姓。
他发现百姓们比起五年前的时候,脸上多了一份神采而且面色也更有血气。
门屋很明显看得出来都经过修缮,道路不仅平坦也十分干净。
除此之外,一路之上的客栈饭馆无一不例外的拥有七八道菜式。在冬季还能有这么多菜式,这意味着这个地方的粮食充足。
到达御事屋的时候,齐若水一眼便看出了这个御事屋的建造是出自是他师哥翁择明之后。整座房子非常之简单,统一用当地紫樱华木建造而成,木门窗户而一律用檀木。这些木头都未有雕琢,保持了木头本身的纹理。
但这院子?
齐若水笑了笑,轻声地对着夜兰说道,“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应是那南郡守的手笔了。”
风吹过,花香飘来,萦绕鼻尖。
夜兰没有应话,只是漠然点头。
老管家在前面恭恭敬敬地带路,他没想到原来这齐若水生得如此温润儒雅。听到他们的对话,发现齐国话也十分温润,语调轻快。
不过身为一个合格的老管家,他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和赞叹。
穿过院子,林土土早已在会客堂里等着了。她站在主位上,身穿胭脂红丝锦深衣,衣襟袖口处则是以月白色为底,丝丝线线缠绕出枝干纹理,顺着枝干在胭脂红深衣上绣出朵朵白梅。一头乌发简简单单挽了个深云发髻,最后再扎上步摇。
此刻,她有些紧张。虽说她被周国人捧在了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但本质上她只是一个找不到工作的咸鱼啊。根本不晓得招待使臣要怎么表现才算得体。所以此刻她在做扩胸运动,缓解自己的焦虑情绪。
这在心理学上是得到过证明的超级有用的方法。即一个人如果把自己的身体以尽可能的方式舒展开,那么她体内的激素就会发生变化。这种激素的变化可以缓解焦虑情绪,增加自信心。这一招,林土土屡试不爽。
所以,当老管家带齐若水进会客屋的时候,他们远远便看见林土土在做一些奇怪的肢体动作。
……
老管家特意加重脚步,希望能让他的南郡守早点知道他们的到来。
只可惜这一招并没有奏效。
只见林土土仍坐着与她身份妆造不符的粗俗动作,甚至脸上的五官也开始随之乱动。吃饭的时候都没见她嘴巴张那么大过。
“咳、咳!”
眼看快到会客屋了,老管家赶紧咳了几声。这下林土土总算知道了他们的到来。她不知道的是她刚刚做得一切放松动作尽收齐若水眼中。
齐若水见林土土做这些动作时,饶是儒雅如他,也忍不住暗暗惊奇。而后她做得那套表情操可是给齐若水留下深刻印象。
一言以蔽之,他从未见过女子做如此表情动作。而且在做完之后见了他们还能如此若无其事,像是呼吸一般自然。
她很美,是热烈绽放的美。
“想必您便是……”
林土土听见老管家的咳嗽声后,迅速转变表情微微笑着,她起身迎接着这个齐国的皇子。
只不过在她见到齐若水本人,心却是漏了一拍。
这个人太像她前男友了……
她眼神暗了暗,咽下喉咙里的涩味,“齐国皇子齐公子了。”
齐若水点头,陌上公子、温润如玉。
也有着被天使吻过的温润嗓音。
“今日登门拜访,希望没给南郡守带来太多麻烦。”
他说着,丝毫听不出一丝齐国人所带的口音。
林土土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说不麻烦。
齐若水确非她前男友,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的很陌生。
“对了,任、齐公子你可以尝尝我们这的茶。”
她说着,眼神却并未落在齐若水身上。随后又找了个借口推脱自己身体不舒服,让老管家继续招待齐若水,自己先行回屋休息了。
“郡守,那您先回屋休息,我差人去唤左郎中。”
林土土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装病还是需要装像一点,便点点头应下了。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贵客来临,但我可能是昨晚受了寒,此刻有些不舒服。”
她说完起身径直逃向卧室内。
两个不同时代的人,是如何做到那么像的?
声音、相貌简直一模一样。
林土土坐在木桌前,过了很久还是没有缓过来。
此刻,待在会客堂里的齐若水也注意到了林土土的变化。
或许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其实她情绪的变化十分明显。她为什么在看了自己一眼后便好像变成另一个人?
像是一朵花在盛开的瞬间也瞬间枯萎。
齐若水找不到思绪,但是不要紧。他不知她为什么变化如此巨大,但他至少知道她是因他而变化,这便足够了。
这样会让事情的进展更顺利。
“公子。”
夜兰在身后轻声开口道。
“无碍。”
齐若水回着,林土土的反应并不影响计划的进行。
过了一会,老管家回到会客屋,带着齐若水和其身后的夜兰参观御事屋。
院子里,新种了许多从楚国移植而来的花花草草。阳光下,娇嫩的花朵怯怯地舒展着花瓣,呼吸着这新春的气息。
除了花花草草,院子里还建造了大大小小几个凉亭。凉亭柱子放有竹帘相隔,可以想见,在凉爽的夏夜,在如此的凉亭里与好友一起饮茶定是人间美事一件。
他的师哥定然不是这般会享受之人。
这么一圈逛下来,齐若水对这个传闻中的女子又多了几分了解。
他双手背在身后,身子挺拔如松,面容温润如玉。抬头看向院里百年大树,他的眼里倒映着青葱绿叶,枝繁叶茂。
夜兰站在他的身后,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站着。
这棵百年的树,百年不倒,不知道它能再存活几年。传闻中椿树以八百年为春,八百年为秋。不知道它又以几年为春、几年为秋?
人之寿命还是过于短暂。
珍惜身体,好好保重。
“恕我直言,我是看不出郡守你身体有何大碍。你是感觉有哪里不舒服”
左郎中匆匆赶去林土土卧室内为其把脉,却是没看出她身体有什么问题,面色也十分红润。
林土土有些尴尬地收回自己的右手,他看着左郎中一脸真切,便只能硬着头皮把戏码做到底,“左郎中,你可知道眩晕症?”
她微微低着头,挑眉抬眼看向左郎中,语气里带着些许试探和小心翼翼。
左郎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思索良久后摇了摇头。
“是何症状?”
“便是偶尔突然间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头晕、头痛欲裂,但不到一刻钟便好了。”
林土土没有说谎,她确实会如此。只不过她知道这是治不了的耳石症,从她七八岁之后便会了,但极少发作,几年发作一次。
或许中医能医好她这个不痛不痒的小毛病。
“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回去查查医书记载。”
他说着,起身收起自己的医箱,临走前又叮嘱了林土土几句。
这场闹剧暂时便这么落幕了。只是齐若水还会在这里待上几天,毕竟她有跟齐国做生意的打算,不谈不行。
一想到他那张和她前男友九成九相似的脸,林土土便头痛不已,
她皱着眉头,倒在床上,望着床上的天花板,思绪飘向很久很久以前。
说起来,她们原本也算是一对令人殷殷羡慕的校园情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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