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峙就把相机带过来了。
相机外表方方正正的, 样式有点老，几个调焦的按钮突兀地按在顶上，一点也不流畅美观。
不过这款海鸥牌的照相机, 已经算得上是当时的奢侈品。
相机包是黑皮材质, 铮亮发光，正面中央标着白色的字母logo“seagull”, 看起来很有进口货的范儿, 但它是正宗的国产货。
周峙把相机递给许暖的时候, 许暖接过相机便要走。
周峙叫住她，伸手将两卷乐凯胶卷递了过去。
“你要用比较久，里面只有一卷胶卷，可能不够用。”
许暖望着周峙手里的东西，一愣, 她差点忘了, 这个时代的照相机，还得用胶卷。
拍了照片之后, 照片也不会立即出来, 还需要拿胶卷去洗照片。
唉, 拍个照都是件挺麻烦的事情。
许暖把胶卷收好, 转身准备离去，周峙静静站在身后，紧抿着的唇终究还是动了动，叫住前面的人。
“你会拍照吗？”
许暖脚步一顿，停下来, 低头捣鼓手上的照相机。
虽然款式不大一样，但一些基本的功能还是相同的，许暖捧着照相机仔细看了一下, 朝周峙比了个ok的手势。
许暖拿着照相机回到教室的时候，胡星正在大声和周围的同学说话聊天。
许暖敲了敲胡星的胳膊，“照相机我借到了，等会儿需要你帮忙给我拍张照片。”
胡星回头，瞧见许暖手中的照相机，“哟，你真从周峙那里借来了？你让我给你拍照？不过我不会拍照啊。”
许暖：“……”
许暖盯着手中的照相机看了好一会儿，问道：“难道你以前没向周峙借来玩过？”
周峙家里新鲜名堂多，许暖觉得，以胡星的性子，周峙家里的东西他应该都不会放过。
胡星呲笑，“当然玩过，但是拍了几次没学会我就没敢再玩了，这玩意我玩不来。”
许暖揶揄：“没想到还有你胡星主动放弃的时候。”
胡星撇撇嘴，“你是不知道，周峙用胶卷只用乐凯胶卷，你知道乐凯胶卷多少钱一卷吗？十四块，十四块啊！这么贵的胶卷放在相机里面，我觉得我每按一下就像是在按钱，心里实在受不了，就放弃了。”
胡星平时喜欢抢周峙的新鲜玩意玩，但他也并不是毫无分寸。胶卷这么贵，可能对周峙来说不算什么，而且周峙也从来没为胶卷心疼过，但胡星也没法继续挥霍下去。
友情也是讲分寸的，他们即便从小玩到大，看似不分彼此，似乎总喜欢占对方便宜，但实际上，谁也不想对方吃亏。
胡星不会拍照，许暖没办法，只得又去找周峙。
许暖和周峙约定好，让他中午午休的时候在教室里等着，帮忙给她拍一张照片。
等到中午午休时候，许暖没有直接去教室找周峙，而是先回寝室重新换了一套衣服。
周峙在教室里静静坐着，教室里除了他，空无一人。
住校的学生去宿舍休息了，不住校的学生也都回家休息了，只有他，因为和许暖的约定，继续等在教室里。
周峙习惯性地拉开袖子看时间，看到手腕处空无一物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他的手表已经送给许暖了。
周峙不动声色地放下袖子，一双黑曜石的眸子朝窗外走廊瞥去。
安静的走廊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许暖终于来了，不过……
周峙盯着许暖身上一套橘红色的排扣褂子和灰色的宽松麻布裤子，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一套也太乡土了。
周峙愣了半天，有些不自在地拿起相机，“你穿成这样做什么？”
“拍照啊。”许暖说着，在周峙的座位上坐下来。
许暖平时明明不乡土，她穿衣服挺洋气的，也很会搭配，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要拍照了，偏偏穿成一副乡下姑娘的模样。
周峙有些不确定，“你要穿成这样拍照吗？”
“对啊。”许暖说完，摸了摸自己头顶的头发，“可惜头发剪了，不然扎两根麻花辫，效果就更好了。”
周峙：“……”
周峙没见过许暖扎麻花辫的样子，他见到许暖的时候，许暖已经是一头利落的短发了。
许暖扎麻花辫是什么样子呢？
周峙望着眼前的人，只在脑子里幻想一下，胳膊上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算了，还是不要想了。
他一向不喜欢女生扎麻花辫。
周峙抬起相机，准备就位，镜头里的许暖开始摆姿势。
许暖拿起一本书，打开，立在课桌上，然后她自己趴在桌子上睡大觉。
摆好姿势之后，许暖揪起脑袋指挥周峙，“待会儿周围的背景都虚化，你突出我立着书睡觉的样子就行。”
周峙心下疑惑，却还是按照许暖的要求按下快门。
照片拍好之后，周峙把底片拿出来，“你住学校不方便，我帮你去洗照片吧。”
许暖顿时雀跃，“那太好了，谢谢你啊！”
许暖笑起来的时候两只眼睛像月牙，盛满柔光。
周峙望着她一双弯弯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晃神，许暖对着他笑的时候，仿佛她的眸子里只剩下他一人。
这让他耳尖有点发烫。
周峙不自在地咳了咳，捏着底片问道：“你拍这个照片做什么？”
许暖微微一笑，“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几天后，许文瑞旁晚时分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看晚报，黎映蓉正在厨房里做饭。
“你说许暖的事情，到底怎么办？”黎映蓉的声音从厨房里出来。
许文瑞将报纸翻了一页，嚷道：“能怎么办，妈又不听咱俩的话。”
他漫不经心地扫过报纸，突然被一则文章吸引眼球。
文章标题赫赫写着：两个孩子被错换的一生。
许文瑞激动得站起身，心开始突突跳起来，他快速往下翻看，果然在文章中找到两张图片。
一张图片是许和静参加钢琴比赛获奖之后，捧着奖杯光鲜亮丽地站在讲台上的漂亮照片，一张是许暖一副乡土模样在课堂上学习的时候打盹的照片。
许文瑞心下一凉，从头到尾把文章通读一遍，里面虽然用了化名，但事无巨细地揭露了许暖和许和静这两个孩子阴差阳错的一生，而且文章中对许和静大加赞赏，对许暖则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惋惜态度。
许文瑞看完这些，心中震撼，一颗心似乎快要跳出胸腔。
这到底是谁报导的？是谁知道他们家的事情知道得这样仔细？
许文瑞不敢细想，颤声朝着厨房大喊：“映蓉，出大事了！”
他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神情惶然。
完了，家丑外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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