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每天两杯牛奶和充足的营养加睡眠,圣诞节前一周林安胳膊上的石膏被拆了下来,瓦妮莎护士长感叹这个看上去瘦弱的小姑娘恢复能力真是惊人,地中海发型的医生再三确认骨头愈合后也发出了赞叹。
"没想到你看上去这么瘦,骨头恢复的却这样快。"
"我也没想到,可能是最近牛奶喝的很多?"
断掉的桡尺骨属于长骨,只要接骨严密打好石膏,外加上超全面的后方保障,这骨头要是愈合不快才有问题。旁边的凯瑟琳去医生那里听注意事项,用镊子夹起酒精棉球,瓦妮莎帮她清理被石膏捂了一个多月的胳膊。酒精在皮肤上挥发的感觉很奇妙,看着白了一个色号的胳膊她突然想到了汗蒸。
"你男朋友怎么没来?吵架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们两个就是最最普通的认识关系而已!"
赶紧纠正护士阿姨的用词,林安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艾德曼像她男朋友的,这个年代连一个小小的用词都要百般确认,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万一被人揪住这个点不放,她和艾德曼谁都别想好过。
无所谓的耸耸肩,拿出毛巾擦干湿乎乎的胳膊,瓦妮莎护士长对此事保留自己的意见。
"虽然拆了石膏但接下来一个月不要经常使用右手,不要提重物也不要长时间写字,特别是别被压到,等一个月后复查一下看看骨头有没有彻底痊愈。"
走在大街上给林安讲解医嘱,凯瑟琳站在她右手边防止被路过的行人撞到。还有一周就是圣诞节,不少店铺都挂上了彩带摆好圣诞树,每一家店都有很多排队选购礼物的人。
路过一家糖果店凯瑟琳突然停下了脚步,这家百年糖果店今天难得人少,透过挂着圣诞花环的玻璃橱窗,两人和一群小孩子一起观看店员做糖的过程。
白绿红圣诞配色的糖果条被塞进一个小机器,随着店员转动把手,刚刚还连成一片的糖条被挤压成圣诞树状的小糖块,这一操作看的窗外的小孩子们直流口水,包括已经二十四岁的凯瑟琳女士以及二十二岁的林小姐。
"要进去看看吗?"
"要。"
比起只有几芬尼币零花钱的小孩子,工作的成年人最大的特权就是,可以自由自在的花钱买自己想要的东西。走进糖果店的一瞬间甜蜜的节日气氛迎面而来,一脸慈祥的店主夫妇打扮成红色的圣诞老人,店中间那颗巧克力雕刻而成的圣诞树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在搬出艾德曼家的前一晚,她的证件和七千马克被整齐的装在信封里,两本证件上油墨味尚未完全散去,七千马克一分不少甚至还多了两张。
"银行的利息,刚好两百马克。还有证件到时候需要你自己贴一下照片。"翻动着锅里的小牛排,脂肪被热锅煎成天然油水正滋滋作响个,背对着客厅的人艾德曼没有再多说些什么,或者换个说法,以他目前的立场确实说不了更多。
那顿晚餐吃的很寂静,直到她坐上车离开这个住了两周的家,除了谢谢和再见就没有其他话语。
摸了摸包里的两百马克,资金充沛的情况下她差不多把店内的所有糖都买了一份,看了一眼疯狂采购的人,确保她胳膊没事的情况下凯瑟琳继续研究着金银圣诞老人有什么区别。
结账的时候因为两人东西过多,带着眼睛的圣诞老奶奶还又另外送了鹿角形巧克力给她们,啃着巧克力两人站在大街上享受着浓郁的节日氛围,广场上工作人员正装点着超大号圣诞树,两个小孩子在争论圣诞老人的鹿是棕色还是白色。
"圣诞快乐,林。"
"嗯,1939快乐。"
过了圣诞节就是1939年了,但愿大家都好好的,也愿自己工作顺利攒够去瑞士生活的钱。在心里期盼着阖家团圆的美好局面,可能因为和上帝有跨服延迟,此刻林安的心愿在某人家里并没有达成。
"一年不见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二十多年没见都没什么要说的,一年肯定也没有。"
"注意你的言辞,艾德曼·沃尔里希。"
"是施耐德。"
客厅沙发上长相相似的一老一少面对面坐着,几句话下来约阿希姆上校被气的心脏疼,如果不是魏特琳叮嘱多次别和这个孩子置气,他肯定要一拐棍轮下去揍他一顿。
对面艾德曼也不在意什么辈分问题,翘着二郎腿他对这位隐身二十年的祖父没什么感情。趴在沙发后面的摩西夹着尾巴趴在地上,家里气压突然降到冰点以下,叼着树枝它大气也不敢喘。
"我最近收到一封信,里面说你和一个中国女人有来往,请你给我解释清楚这件事。"开门见山的提出问题,再寒暄下去他怕自己心脏病发倒地身亡。
威廉姆斯的信想说些什么他当然清楚,艾德曼是家里唯一的孙辈,他要确保他的人生轨迹能正常行驶,不要和他的父亲一样,为了一个女人葬送自己的一生。
"威廉姆斯给你写的信?"放下二郎腿冷笑一下起身,看来威廉老头真是不死心,一把年纪工作能力不见长,恶心人的手段倒是飞速提升,"与其这样关注我的私生活,不如让他好好想一想为什么奥地利那边把他踢回柏林吧。"
"不要扯开话题。"
"如果您大老远从海德堡过来就是为了这些,我建议您直接去威廉姆斯家,他肯定比我会讲故事。"
"你的礼仪课是学到狗肚子里了吗!"
"是啊,我从小放养在外面只学会了怎么不让自己饿死,母亲每天都要去工厂做工没时间教我那些礼仪。所以很抱歉,我是个没有任何礼仪可讲的野蛮人。现在请离开我的家,这里不欢迎你的到来,如果您以后再未经允许进入这里,您将看见更没礼仪的事发生。"
"混账东西!"拄着拐杖起身,约阿希姆上校气的胡子都在颤抖,湖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斜靠在沙发上的年轻人。
顺手拿起茶几上的笔记本,气头上的约阿希姆上校真的很想一个笔记本丢他脑袋上。但很快他停下了准备丢书的动作,因为他看见自己拿起笔记本时艾德曼眼里闪过一丝恐慌,那不是对暴力的恐惧,而是担心自己重要东西被毁坏的慌张。
翻开墨绿色的笔记本,小小的方块字和花体字德文工整的写在纸上,有些是简单的词语互译,而剩下一些则是诗歌。约阿希姆上校看不懂中文,但漂亮的花体德语他看的一清二楚。
"我想我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你真是胆大包天,别以为我看不透你的心思,这些诗是译文还是写给谁的你清楚。"
"放下。"
"监守自盗?你不怕希姆莱把你关进监狱?"
拿着笔记本的手腕被狠狠捏住,面对年轻人那狼一样的目光,约阿希姆上校先松开了手,手中的本子掉落在茶几上的瞬间就被拿走。转了转被捏的微微疼痛的手腕,上校心中不断腹议,刚刚那样子跟他老子一模一样,就像随时准备撕碎敌人的野狼。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一见面就这样,约阿希姆你也是,跟孩子置什么气,怎么能因为一封信里尚未确定的东西就和孩子吵起来,小心把自己心脏气出问题来。"听到吵闹声从二楼下来的魏特琳夫人赶紧隔在两人中间,"艾德曼你也别太激动,你祖父他就是这个样子"
"哼,我和他置气?"
整理好身上的军装,约阿希姆上校带着他的小拐杖离开了这件屋子。
"你圣诞节要怎么过?"
"我那天有工作要做。"
"额,如果工作不忙的话你可以和我们一起过圣诞节,弗林斯家邀请我们两个老家伙去过节,咱们两家也好长时间没有聚在一起了,你们三个小家伙也可以在一起玩一会…”
"夫人,车子要开动了。"
"好吧,如果你想一起过节的话就去弗林斯家好了,我们在那等你,不想去也没关系的。"
告别自己的孙子,魏特琳夫人坐进汽车后座,门在她上车的一瞬间就被关上了。
"混账东西,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你也闭嘴,总归是咱们欠他的。"
扭头看向车窗外的街道,上校先生被怼的哑口无言。
圣诞节当晚柏林下起了雪,窝在沙发上喝牛奶看小说,小公寓里只剩林安和已经睡着的手套先生。凯瑟琳一早就被叫回家过节,纵使百般不愿也抵不住母亲大人的电话轰炸,留下足够她吃两天的饭菜,裹好围巾凯瑟琳跟着克莱文回了家。
这间公寓楼看着老旧但却有着完整的暖气管道,看着趴在银灰色的铁管上的手套先生,合上手中的书站在窗边林安欣赏起雪景。
老公寓的隔音不是很好,站在窗边看雪落,楼上传来的圣诞歌和雪景简直是绝配。某一瞬间林安觉得自己像一个空巢老人,独自站在窗边期待离家的孩子能突然出现陪自己过节。
楼上音乐声越来越大,期间还伴随着孩子们拆开礼物的兴奋尖叫,这合家美满的声音深深刺激着林安的大脑。围好围巾裹紧大衣,她准备去大街上逛一逛,要是再听到那些幸福美满的声音,保不准她会当场抱着手套先生哭出来。
连续下了四个小时的雪已经停下,平日里气氛压抑严谨的柏林街头,此刻因为白雪的覆盖带了些童话的味道。靴子踩在白雪上发出嘎吱声,圣诞夜的大街上只有林安一个人,因此有大片未被踩过的雪地任她挥霍。
双脚并起跳着向前,趁着街上没人林安享受着最简单的快乐,她的平衡感还不错,几次差点滑倒都晃悠着双臂让自己保持平衡站稳。可惜俗话讲的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脚下突然一滑还没来得及保持平衡,林安顿感天晕地转,一个后仰马上就要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最后关头举起自己刚长好的右胳膊,她不想再打一遍石膏了。
后背砸在物体上发出一声闷响,与预期中仰面朝天躺在冰凉地面上不同,此刻她后仰靠在一个人的身上,两条结实有力的胳膊从她腋下穿过将她架起。
"你胳膊好了?
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人,艾德曼庆幸自己反应速度还不算慢,而且军靴底很防滑,不然这条街上可能会有两个狼狈摔倒的人。圣诞节他拒绝了魏特琳夫人的邀请,独自一人在家和摩西做伴又有些无聊,干脆出门转一转散心,刚走一会就看见了在雪地里跳来跳去的林安。
雪地被路灯照射蒙上一层金色的光,她扎着红色的围巾在雪地里跳跃,某一瞬间艾德曼觉得她像童话书里的圣诞小精灵,穿梭在大街上帮圣诞老人观察孩子们有没有睡觉。
"好了,但医生说还要静养。"在艾德曼的帮助下站直身体,林安觉得有些社死,以他刚才的反应速度来看,说不定自己刚开始跳的时候这个人就在后面了,想起自己的僵尸跳和差点摔倒的蠢样,她现在想找个地缝转进去。
"你怎么一个人在街上,摩西没一起出来吗?"赶紧叉开话题,林安希望他赶紧忘记刚才的小插曲。
"在家里一个人待的没意思,摩西出来又要踩一脚雪,而且毛被雪黏在一起很难清理。要一起走吗?"
并肩漫步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好不容易找到人说话的林安开始滔滔不绝的说着这一周的事。从拆石膏糖果店到凯瑟琳煎糊的牛排,再到楼上小孩兴奋的叫声,当然她自动跳过了瓦妮莎护士长对于两人关系的误解。
"看来这一周你过得很开心。"
略带怨妇气息的语调让林安停下了脚步,艾德曼有时候会这样抱怨让他加班的领导或者克莱文,但那些抱怨都带着他招牌的阴阳怪气,可刚刚那一句话就跟被冷落的小媳妇一样,是最单纯的被忽视的委屈抱怨。
"额…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
当你实在不知道聊什么时,一句你吃了吗很大程度上会缓解尴尬气氛,既然他没吃晚饭那就好办了,家里还有凯瑟琳留下来的各种食材,自己可以做点西餐给他吃。
"那去我们公寓怎么样,凯瑟琳早上腌了几块牛排,现在刚好入味可以着吃。"
"凯瑟琳腌的牛排,你确定?"
"…不是那么…确定啦。"
挑眉看着音量渐小的人,艾德曼不是很相信凯瑟琳的厨艺,自打上次这小妞把糖当成盐撒在牛排上,又把盐当成糖倒进蛋糕里后,厨房黑名单除了全体英国人又加上了一个德国人。
家里刚好有一块新鲜的牛里脊肉,是早上艾因斯先生送的圣诞礼物,本来想着等明天自己和摩西各吃一半,不过现在他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在十二点前料理好牛肉。
"想吃烤牛里脊肉吗?"
"黑胡椒?"
"嗯。"
再次回到小住了两周的房子,坐在熟悉的沙发上看着在厨房料理牛肉的艾德曼。刚刚还是全柏林最孤单的两个人,居然因为一块牛里脊肉聚在一起过圣诞,没想到穿越以来第一个圣诞节是跟这个人一起过,撸着摩西的大脑袋林安感叹世事无常。
随着时间推移,牛肉被低温炙烤的香气,红酒和肉汁混合在一起的奇妙味道,被烤得焦香的土豆,这些香味引着沙发上的一人一狗慢慢向厨房靠近。
时钟走到九开始了惯例的报时,看着满桌的美味林安只恨没有手机拍照发朋友圈,这一桌放到后世怎么看都是会高点赞的程度。上等的牛里脊被煎烤得很嫩,沾着红酒肉汁轻轻一抿肉就在嘴里化开,配菜也被料理的很好,烤得焦脆的土豆是点睛之笔。
艾德曼今晚心情很好,喝光了做菜剩下的半瓶红酒,他又从楼上酒柜里拿出两瓶看上去就很贵的酒出来。林安不会也不喜欢喝酒,她一直不明白这又苦又辣的东西到底有什么魔力,不过盘子里的红酒肉汁确实做的很好吃。
今天晚上林安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酒量惊人,将近三瓶酒下肚艾德曼只是脸红了一些,举止言谈怎么看都不像是喝过酒的。窝在沙发上静坐消食,客厅柜子里那把小提琴引起了她的注意,离开艾德曼家的时候那里还是空着的,莫非短短一周这人艺术细胞就觉醒了?
"圣诞快乐。"
一个黑色的丝绒小盒被塞进手里,精致的丝绒配着烫金的商标宣告着它的不平凡。疑惑的打开盒子,一块手表正躺在里面,金色链条配着翡翠绿的表盘,小巧精致又奢华是林安对它的第一评价。
"送给你的圣诞礼物,戴上试一试。"站在沙发后艾德曼弯下上半身压在沙发背上,"柏林找不到玉做的手镯所以我选了这块手表,很实用不是吗?"
"我不能收下它。"将盒子合上塞会艾德曼手里,隔着沙发林安扭头看着那把小提琴,被拒绝的艾德曼眼里带着惊讶和委屈。
"为什么?"
"它,它太贵重了。而且我没有同价值的礼物送你。"单手抱在胸前,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尴尬,刚刚还浓郁的节日气氛此刻渐渐淡去。
"你已经送给我比它更有价值的礼物了,所以请收下它。"
"如果你那么想送我礼物的话,可以送我一首小提琴曲,你最近在练习小提琴吗?"
指了指柜子里的小提琴林安岔开了话题,这不是价值多少的问题,或许自己今晚就不应该出门,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就该在家抱着手套先生啃面包,楼上小孩就算吵翻天她也不会下楼一步的。
顺着手指的发现艾德曼看到了那把被自己翻出来的小提琴,看来她以为自己是个初学者,将手表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走到柜子前小心翼翼的拿出小提琴。刚刚被送去保养过的琴散发出阵阵松木香,琴身在灯光的照耀下反着耀眼的光芒,拿着琴和弓摆好姿势,他想起了母亲曾经教给他的乐曲。
"林小姐,请问你想听哪首乐曲呢?"
"致爱丽丝可以吗?"
对于音乐林安没有研究过深,被要求点歌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要选什么,思来想去曾经出现在小学语文课本上贝多芬的致爱丽丝刚刚好。已经准备就绪的演奏者轻挑一下眉毛,看来这首乐曲对他来说很简单。
悠扬的音乐声从琴弦上传来,这是林安第一次看他拉奏小提琴,很明显他不是什么正在练习期的新人,相反他是个练习多年的老手。演奏小提琴的他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党/卫/队/军/官,他更像一位站在音乐厅演奏的小提琴手。
一曲致爱丽丝结束,林安发自内心的给他鼓掌,而艾德曼也很配合的低头行礼。
"是您继续点曲,还是我自由发挥?"
"你自由发挥吧。"
小提琴继续演奏出美妙的乐曲,或激昂或优美或悲伤,直到最后一曲结束艾德曼像雕塑一样站在灯光下。
"天鹅?"
"是的,这是我母亲很喜欢的一首音乐,我的小提琴技术都是她传授给我的。"
"她一定是位很热爱音乐和生活的人。"
"时间晚了,你该回去了。"收起小提琴艾德曼落寞的关上橱柜的玻璃门,转过身他给了林安一个无奈的苦笑"你不想我被凯瑟琳以诱拐罪名掐死吧?"
"看来我确实该回去了,谢谢你的晚餐和音乐。圣诞节快乐。"
穿上大衣裹好围巾,准备出门时她惊讶的发现艾德曼也穿好大衣,此刻正站在门口等着她。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嗯。"
即将晚上十一点大街上彻底空无一人,两人走在街道上一言不发,冷风夹着雪花吹在脸上,裹紧围巾她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艾德曼。今晚他没有穿制服,黑色的长风衣衬得他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小时候我家附近的湖里有一群天鹅,它们全年生活在湖里,只有到了冬天才会向南边飞去。"
"候鸟会因为季节环境而迁徙,柏林的天鹅也会这样做。"
难得是她先开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讲到了天鹅,但艾德曼还是跟着她的话题谈了下去。
"直到一年冬天一只母天鹅的翅膀断掉了,不能飞翔的它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天鹅离开,不过幸运的是,它的伴侣,一只很健壮的天鹅不肯离去一直陪在它身边。两只天鹅就这样互相陪伴依偎忍受冬季的寒冷,我还记得只要天气暖一点有太阳出来,那只公天鹅就会喊它出来晒太阳,两个家伙靠在一起取暖看上去很幸福的样子。"
"后来呢?"
"后来母天鹅下了几个蛋在湖边,每天它孵蛋公天鹅去找吃的给它带回来。"
"小天鹅很可爱,他们身上灰扑扑的看上去像鸭子,但长大后就会变成漂亮的白天鹅。"
想起小时候在河边看到背着幼崽游泳的天鹅,艾德曼想起了母亲,或许刚刚就不该拉那首天鹅,大过节的为什么不拉一曲圣诞歌,看来喝酒也是误事。
抬头看了看随风飘落的雪花,马上就要到公寓楼下了,但愿凯瑟琳不在家。继续讲起天鹅的故事,现实从来都不是美好的童话。
"那窝小天鹅没有孵出来,一群野狗趁公鹅不在袭击了它们,母鹅为了保护蛋被野狗撕碎生吞了。虽然大人们赶跑了狗,可当公鹅回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我现在还记得那只公鹅的叫声是多么凄惨和绝望,熬过了寒冬却在春天的阳光下失去了一切,最后那只公鹅不吃不喝死在了曾经的巢穴边,小时候我只生气去怪罪那群野狗,现在想一想这也是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了。"
"可我想,如果公天鹅当时就离开,或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在天鹅眼里受伤残疾的应该是最低等的存在,无法飞翔不能补到足够的食物,怎么看都是可有可无的。但那只公天鹅却背道而行,他那么健壮完全可以离开找另一只同样健壮的母鹅去,为什么要流连在和它相差很大的鹅身上呢,寒冬会冻死它没有充足的食物会被饿死,路上的野狗也会随时要了它的性命,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为什么不早些离开呢。"
站在公寓楼下林安转身面对着艾德曼,他很聪明不会不知道故事里的天鹅是在隐喻谁,1939即将到来,战争随着历史车轮的前进碾压欧洲大陆,她不想在知道结局的情况下来一场悲剧的恋爱。
"但你也见过它们依偎在一起取暖不是吗?纵使再冷的寒冬只要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总能活下去,食物不足那就去更努力的获取食物,野狗来攻击就一次次的击退它。无论敌人是冰雪饥饿还是野兽,如果我是那只公鹅我会一件件击碎它,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要能保护她与她在一起,我愿献出我的一切。"
"可如果你是那只受伤的母鹅呢?你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步入深渊吗?"
"我不会。"
"是啊,我们都不会看着对方落入已知的深渊,那里很冷只有我一人就够了,他应该向南方飞去,那里有他的家人和大好前景,他不应该为了一个可有可无被厌弃的家伙放弃自己的一生。"
看着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林安看不透他在想什么,这个时代两人是身份地位乃至人/种之差都不是轻易可跨过的鸿沟。她不是情商为零的笨蛋,艾德曼对自己的感情她知道,但她不能也不可以去回应。这个年代有太多不能传达的心意了,他们两个只是其中之一,或许这份不知从何起的感情还是留在38年为好。
"晚安,谢谢你的音乐。"
转身打开门,此刻林安只想赶紧回到房间,此刻她只想逃离,不能再面对他了。
"因为她也是家人。"身后传来坚定的男声,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林安回头看向了他,"或许她不被重视;她被所有人厌烦;又或者她在群体里没有归属,但我会保护她不让她落下一滴眼泪,因为她是我重要的家人我不会抛弃她,哪怕因为这个选择我会失去一切甚至我的生命也无所谓,只因为我爱她。"
"谢谢你愿意和我一起过圣诞节,晚安,祝你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告别艾德曼独自走上二楼房间,楼上的一家人已经休息,或许他们的父母正在偷偷往袜子里塞提前准备好的礼物,两个孩子也可能强忍困意蹲守圣诞老人,但这一切和自己无关。
回到二楼属于她们的房间,看来凯瑟琳要在外面过夜了。脱下外套时她摸到了一个盒子一样的东西,伸手进口袋摸索一下,被她还回去的丝绒礼盒正平躺在自己手上。打开盒子那块手表原封不动的待在里面,一张纸条被夹在盒子盖的内壁,打开看是熟悉的花体德文。
【请收下这份微不足道的礼物,不要在意它的价值,因为我已经收获了最珍贵的宝物】
"因为我爱她,因为我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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