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轮上的人很多,并非完全是水蓝国的人,尤其是负责服务的船员们,大多是外籍的俊男靓女,而且很会说话。

    谢思染当然没想跟他们发展进一步关系,她就是想找个没人打搅的地方,跟会说话长得又好看的帅哥美女们聊聊天,话题随意,只要轻松即可,语言和种族从来都不是障碍,情商才是。

    露天酒吧的气氛很好,从她所坐的位置可以看到漆黑的大海,谢思染喝光了杯子里最后一点鸡尾酒,跟帅气的调酒师告别,起身走向甲板护栏,双臂交叠搭在上面微眯着眼任由海风吹拂自己的面庞。

    背对着船上灯火,谢思染略微习惯片刻,眼睛就已经能看到晴朗夜空中的点点繁星,这是在现代都市很难看到的美景,又因为海面辽阔,无需仰着脖颈也能看得清晰。

    沉醉于星空之下,谢思染能感觉到有人走到自己附近不远处,似乎也在仰望这幅难得的自然景观。

    对方既没有发出不合时宜的吵闹,也没有不识趣地过来搭讪,谢思染和他既保持着一个礼貌的社交礼仪,却又缓冲了夜晚之下独自一人所感知到的孤寂感。

    不知过了多久,谢思染率先准备回去,她和思雅住一个房间,不好把小姑娘扔给自家爹妈太久——临出门之前,付女士就委婉表示过她也想和谢先生单独在船上走走,所以也是时候回去了。

    谢思染的动作惊动了那人,对方微微侧头看过来,谢思染这才发现那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孩子,身材匀称,眼神清澈,唇形弧度是她喜欢的那款。

    可惜不认识,现在也不合适,不然亲上去的感觉一定很不错。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萍水相逢的旅人在某个地方拥有了一小段共同的美好回忆,这就够了。

    ……

    转天,吃过早饭后,谢思染带着小姑娘去船上的儿童游戏室,那是专为带孩子的人们准备的地方,性质类似于托儿所,工作人员负责看孩子,带着他们做游戏,给成人们留出享受生活的空间。

    谢思染倒是没想把思雅送过去,但她昨天听说了之后,就一直想去看看,自从上了幼儿园之后,小姑娘就特别喜欢和同龄的小伙伴一起玩,颇有一种想将人生中前几年损失的玩耍时光都补回来一样。

    既然她想去,谢思染也没有阻止的理由,干脆就将人送了过去,跟工作人员和思雅约好来接人的时间后,准备离开,结果差点被冲过来的小孩子撞到。

    “对不起。”小孩子见自己差点惹祸,也不敢乱跑了,特别有礼貌地原地站定,脸上堆起可怜兮兮的表情对着谢思染开口说道,“漂亮的大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谢思染当然不会跟这么大的孩子计较,况且自己也没被撞到,笑了笑表示没问题“我没事,倒是你要小心一点,这里有台阶摔倒很疼的。”

    “嗯嗯,我看到的,我会很小心的,我长得那么帅,万一破相就糟糕了。”

    小孩子一本正经说着自己的帅,逗得谢思染心情大好,还没等她再说什么,就听到一个好听声音响起,语气里满是警告。

    “段晨轩,你再乱跑,今天说好的游戏币就没得换了。”

    “我才没有乱跑——是小叔你走太慢了,还有,都说好了在船上要叫我段誉,不要叫我段晨轩,你怎么又忘了。”

    谢思染侧头,看到来人后有点惊讶,正是昨天晚上在甲板上跟她一起看星星看海的大男孩。船上旅至少3000人,这么快就能再见面了,也算是一种缘分。

    “不好意思,刚才这孩子太莽撞了。”大男孩抢先对谢思染道歉,眼神中闪过一抹惊讶,显然也认出了他,“我叫段苏阳,这是我侄子段晨轩。”

    “没事,他没有撞到我。”谢思染心情很好,对正仰头看她的小男孩挤挤眼,“不是叫段誉吗,怎么就段晨轩了?”

    “小叔,听到没有,漂亮姐姐都说我是段誉了!”小男孩对着段苏阳做了个鬼脸,轻车熟路跑到工作人员那边给自己登记,显然昨天就来过了。

    段苏阳不好意思地对谢思染笑笑,赶过去给自家不省心的侄子办好手续,所幸这个时间段还没什么人,没用两分钟他就获得了暂时的自由。

    “去喝一杯?”谢思染见他回来,对段苏阳发出了邀请。

    “好啊。”段苏阳笑得很阳光,散发着青年人的活力,“六层中庭小酒吧的调酒师会调一种非常好看的鸡尾酒,味道也不错,我们去那里?”

    谢思染欣然点头,这艘游轮不对21岁以下的人卖酒,对方既然同意就表示他至少超过这个年龄,那么她聊起来也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能好好享受一段船上的愉快时光。

    接下来的一上午,两人之间相处极为默契,除了介绍自己的名字外,谁都没有过多谈论自己或者询问对方的现实身份。

    这世界上的话题有那么多,从游轮设施谈到沿途风景,从途径国家谈到他们的当地特色,再聊聊大海聊聊鱼,说说哪位调酒师的手艺最好,或者昨晚上映的剧场演出里哪个节目更吸引人一些。

    酒逢知己千杯少,直到中午时分找他们吃饭的电话打来,两人这才恍然时间已经到了这个点,于是彼此告辞,只约了晚上在船上的见面,而默契地没有交换任何联络信息。

    这是独属于船上的浪漫邂逅,始于船,终于船。

    ……

    游轮上的旅程让谢思雅大开眼界,小姑娘这几天几乎玩疯了,同时也大开眼界的还有虚朝人,他们跟随着摄像镜头,第一次深入了解在一艘船上到底会有怎样的生活。

    充满玄幻色彩的剧场演出,行驶到公海上才开放的各种娱乐机器,悠扬音乐中在舞池中摆动的人影,跟着工作人员快乐的玩各种游戏,以及那甲板上高悬的管道,竟然有人敢从里面就这样滑了出来!

    有人怒斥这些画面都是靡靡之音,有伤风化。也有人觉得人家国情如此,用不着你去指手画脚。还有那有钱有势的,干脆学了起来,弄个庄子也玩什么酒吧、舞池,将享乐的那些照搬个八九不离十。

    在谢思染温水煮青蛙的影响下,虚朝内部的思想已经悄然发生变化,当然他们是没有发现的,只会觉得一切都是自己思考来的,绝非被光幕影响。

    笑话!他们哪个不是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又一直怀着警惕之心,怎么可能被那区区光幕影响思维,又不是傀儡戏里的傀儡,由着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然一切都是出于本心。

    那些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自然有伤风化,但若是在私密场所,自然不会影响到教化问题。再者说,大家平日里的娱乐项目就那些,不过是增加几个寻乐子的地方,又能有什么问题。

    谁还没个想要放松高兴的时候呢,又不是公然开花楼,聘请的那些女娘们也都只是规规矩矩的陪着跳舞,便是陛下来了,也说不出什么。

    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都觉得是光幕给他们指引了新的发财的道路,学着里面的一些东西,为自己的家族财富添砖加瓦。

    也有不少有识之士看到了弊端,他们对此忧心忡忡,觉得这就是谢思染意图颠覆朝廷的预兆,这些人纷纷上本,希望陛下能禁止人们观看光幕,或者至少限定时间,不然将会动摇国本。

    然而这个提议刚拿出来,就被另外一些人跳出来反对,两方人马吵闹不休,让本就因国事烦躁的孙仲越发不耐烦,下令不许任何人在朝会中提及光幕的事。

    有识之士气得三尸神暴跳,却也无可奈何,因为他们也很清楚,对方不是蠢,不是看不出来危害,而是禁止人们观看光幕对他们的利益损害更大而已。

    这种情况在什么时代都很常见,有时候人们会诧异一名政怎么会说出那么弱智的发言,一个国家怎么会做出那么不理智的决断。

    明明证据都怼到脸上了,偏偏睁着眼睛不承认,嘴里依旧嚷嚷着匪夷所思、逻辑不通的话。

    但接受了精英教育的他们真的会不知道后果,不明白那样做的危害吗?

    并非如此,真正不理解,或者说真正被带节奏的蠢货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更多的人,尤其是身居高位者,非常清楚他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无外乎“利益”两字。

    只要自己的家族能够受益,又有随时可以抽身的退身之地,他们为什么要在乎普通人的死活?不过是一群给他们提供羊毛的羊而已,只要好好听从牧羊人的话就足够了,毕竟他们那么的仁慈,只想要羊毛,并不想真的要杀了对方吃肉。

    ……

    从游轮回来之后,谢思染的又开始了枯燥但平稳的生活,上班工作,下班娱乐,时不时跟唐晓棠约个局,去看看帅哥美女养养眼睛,几个月下来,小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直播依旧在继续着,债务距离还清也在稳步前进,就在谢思染还差100万左右还清债务时,她从虚朝那边嗅到了一抹不平静。

    虽然受限于权限,谢思染无法看到屏幕那边的虚朝景象,但在直播助手的帮助下,她还是能从弹幕中分析出一些事的。

    例如,最近得到的消息,边境外族叩关,暂时还是小规模的冲突,但随时可能演变成更紧急的战况。朝中派遣慕容将军返回边城,以便应对极有可能爆发的大规模战争。

    同时,虚朝境内爆发水患,堤坝老旧不堪,一夜之间水漫数数百里,农田淹没、房屋倒塌、成千上万的百姓无家可归。

    孙仲下令救灾,然而既要给边城那边运送粮草发放饷银,又要赈抚灾民,资金无法周转,朝臣们天天在堂上吵吵嚷嚷,都觉得自己这边更重要,弄得他这个皇帝焦头烂额。

    即便如此,王都内依旧是歌舞升平,没几个百姓认为敌寇会杀入都城,也同样觉得灾民根本到不了这里。

    这可是天子脚下,最安全的地方,外有慕容将军镇守边关,内有杜阁老运筹帷幄,他们升斗小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虽然这些日子粮价盐价都有所上调,到也还能过得下去。

    大水过后,良田淹毁,别说水还没褪去,即便退了也休想再收获粮食,灾民们一边苦苦等着朝廷的赈灾,一边用尽办法收集可食用的物资,只为不让自己和家里人饿死。

    现在的虚朝差不多是内忧外患的情况,君臣之间也没什么情谊,完全散沙一盘,各自有各自的打算,只有杜阁老还在忧国忧民,苦苦支撑。

    谢思染沉吟地看着这些弹幕,想着是不是该帮着再点一把火,其实按照历史进程的必然规律来看,即便她什么都不做,那边迟早也要出现农民起义,只是未必能成规模。

    而且未必能改变现状,享乐的人将继续高高在上,而倒霉的永远是最普通的百姓们。

    既如此,不如让她做这个点火之人,也方便最后刷一波能量值,将债务先还清再说。

    这样想着,谢思染从电脑里调出许多关于曾经水蓝国应对水患的视频和报道,选取自己需要的素材,将之剪辑成一套备选,然后放进了新建立的文件夹里。

    接下来的日子,谢思染打算给他们播放这个,但还需要一个契机,不然就显得太突兀了——拱火还得挑个合适的机会呢,何况于搞事情。

    想推翻一个国家的统治者,其实很难,尤其是当原有社会体系很稳定的时候,没人会去干这种赔本的买卖。

    同理,想为女子争取机会也很难,因为父权夫权社会的体系很完善,单独一、两个“出格者”肯定会有,然而无法进行普及,因为即便是那些“出格者”也多半是因为父母疼爱,愿意为她们的幸福让步。

    权利这种东西,谁握在手里谁知道滋味到底有多美好,指望他们让出已经到手的东西?

    那绝无可能。

    除非——

    谢思染闭了闭眼,纵然对她而言虚朝的人更像是一串串数据,只活在直播平台的弹幕里。然而她心里明白,那些不是数据,而是一个个鲜活的人。

    所以即便她恨孙仲,恨孙家人,恨那个全员恶人的愚昧村庄,并因此迁怒所有的虚朝人——但她还是控制了自己,只是埋下钉子,任由那边自我发挥,而没有在最初就兴风作浪、推波助澜。

    谢思染承认,自己在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当天灾人祸、内忧外患叠起了buff,虚朝肯定会像历史上所有的末代王朝那样,引发大规模的战火。

    民不聊生是肯定的,大批量人口死亡也是必然的,就好像曾经的三国年代,曾经的5000余万人口在大战过后,下降到了90余万。

    战争,是唯一能够迅速破局并达成目标的方式,当男人死得够多,当女人不得不抛头露面充当男人使用的时候,给予一定的思想引导,事后再想将她们完全关回后院,那就是痴人说梦。

    然而这样做的前提有三

    一、战争规模足够大,女人也要上战场。

    二、不上战场的女人付出巨大的劳力,占据家庭经济的主要地位。

    三、有具备一定思想高度的队伍出现,从而解决这个乱局。

    三者缺一不可,只有这样才能破而后立,

    剜掉腐肉获得新生。

    谢思染不会去做引发战争的刽子手,但当历史车轮走到这一步时,她也不介意冷眼观瞧。

    反正,她只是个局外人,什么都做不了,难不成在光幕中喊上几句“别打了”就会有用?

    ——笑话!

    只不过,谢思染以为这个契机她要等上许多年,或许垂垂老矣想要放弃的时候才会看到,所以从未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这么突兀地来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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