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眼睛眨巴几下,,像是缓解尴尬一样转移了话题:“先生想吃桃子吗?”
谢晗双颊通红,他连连摆手:“不必”
话音未落,桑榆已经颇为豪气地把裙子卷吧卷吧,双手抓住两根树枝一使劲,上了树。
谢晗:“”
还能怎么办呢?谢晗叹了口气,只能在下面高喊,要她注意安全。
小丫头也太心急了。
家里只有三个女眷,除了桑榆,另外两个一个身子弱,一个年纪大。这桃树年年结果,放任不管又实在可惜,总也是桑榆一个人爬上去摘下来的。所幸这桃树也不算高,最高处也不过七八尺,对于桑榆来说倒也游刃有余。
没多久,桑榆就顺利地坐在了树梢上,她摘下几颗毛乎乎的桃子,冲下面叫:“先生!劳驾,去厨房拿个袋子接着!”
谢晗闻言,一路小跑进厨房,领了个布袋出来,站在树下张开了口袋。
桑榆眯了眯眼,拿手中的桃子找了找方位,见差不多了就松手。
结果正中谢晗的脑门。
谢晗见桃子扔下来的时候就有所察觉,他猛地往后一躲,还是没来得及,被狠狠地砸了个踉跄,白嫩光洁的脑门被瞬间砸出个红印来。
“撕”桑榆惊呼一声,她一听这个闷响就知道扔偏了,赶紧问道:“先生?先生!你没事吧?!”
桃子刚从树上摘下来,还是梆硬,从七八尺的地方丢下来砸到了头,任他铜头铁脑,也要被砸的晕眩半刻,更何况是谢晗。
他坐在地上,眼冒金星了一会儿,慢慢缓了过来。他万般无奈地伸手摸了摸脑门,苦笑一下,说道:“无事无事。”
桑榆更加愧疚起来,她此时在树上吹着冷风,发热的脑袋逐渐清醒下来。
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桑榆懊恼地轻拍了一下脑门。她见树上的果子有七成还没有变红,就想着还是赶紧下去,看看谢晗怎么样了。
她趴在树枝上,仔细看了看跳下去的路线,纵身一跃,踩着树干借了些力,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她顾不上拍自己身上的土,拎着裙摆急急忙忙地跑到谢晗面前,目光盯着他的脑门左右端详。
还好,没破皮,就是红了些。
桑榆放下心来,大大的杏眼里满是愧疚。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谢晗的额头。
谢晗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个桃子正中脑门,再一愣神,这个小姑娘就到了面前,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门。
被砸到的地方有些发烫,桑榆的手却是冰凉的,冷不丁碰到他的肌肤,谢晗忍不住抖了抖,成功吓了小姑娘一跳。
桑榆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惊慌,她的手一抖,还以为弄疼了他。
“不嗯,我是说、我没事。”谢晗见她眼睛晶莹,还以为吓坏了她,有些语无伦次。状似轻松地耸了耸肩,安慰道。
桑榆放下心来,她伸出手,想把谢晗拉起来。
谢晗很显然脑袋还没有转过弯来,他愣愣地看着桑榆把手伸出来,眨了眨眼,下意识把手放了上去。
谢晗的手心有些发热。
桑榆猛地一拉,谢晗猝不及防,略有些踉跄。再一站定,那小姑娘比他低了半个头,正仰起头,亮晶晶地盯着他看。
谢晗呼吸一滞。
周遭似乎安静了下来,风过的声音也清晰可闻。那个绿衣服的女孩白嫩的脸上滑稽地蹭上了几道灰,就像悬崖上野蛮生长的树芽,倔强而又生机勃勃。
“哐当”一声,打破了此时的宁静,两人皆是一惊。桑榆迅速把手抽出来,看向声音来处。
余瑾手里的针线包滚落了一地,秀丽的脸上满是震惊。
“不、不是阿娘,你听我说。”桑榆试图解释:“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您误会了我真的没有欺负阿榆的老师!”
余瑾显然不怎么相信,她端坐在椅子上,先看看杵在原地僵成一块木头的谢晗,再看看满头大汗的桑榆,欲言又止。
“那”余瑾头脑风暴了许久,不知道在脑子里排了一出什么大戏。她半天才说出一句话:“那你们这是”
她的目光落在谢晗还留着红印的脑门上。
谢晗觉得脑袋有点发热。
桑榆沉痛地说:“阿娘,说来你可能不信,这就是一颗桃子的惨剧。”
她看了谢晗一眼,说道:“那棵小桃树结果子了,愉儿想吃,就叫先生帮我接一下,不慎砸到先生了。都是愉儿的错。”
谢晗有点意外。不管他主观如何,总归因他而起。桑榆一口全揽过去,完全把他给摘出去了。
谢晗顿了一下,准备了一下措辞,刚准备开口,就被桑榆一个眼色打住了。
这个眼神半是警告半是恳求,还有一丝细微的嫌弃。
谢晗:“”
“你就别添乱了”这几个字是不是太明显了些。
桑榆见他闭上了嘴,阿娘也不再追问,松了一口气。
老实讲,她并不太希望谢晗和余瑾有什么交流。他待的时间越长,对他们家的情况就越了解,万一一个不慎走漏了风声,给桑闻君带来麻烦可怎么好。若是人人都涌进来,余瑾被那些不相干的人打扰,对她的身体和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太好。
最重要的是,若是她女扮男装糊弄阿娘的事情暴露了,阿娘也不一定能承受住弟弟已经死了九年这个事实。
所以,她本来连让余瑾和谢晗见面的打算都没有。若是余瑾问起先生,她就自己挡下来。谁想到今天阿娘正好跑到桃树这边,谢晗又正好也在,刚好撞了个正着,真是倒了大霉。
桑榆这样想着,半推半劝地把余瑾劝走,余瑾似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没起什么疑心。她迟疑了一下,转身回了屋子。
桑榆送走余瑾,这才有时间转过头解决谢晗的事情。
谢晗听了这么久,总觉得有些端倪,但是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人家的事情绝不多管闲事的宗旨,他只把这个疑惑默默藏在心里,并未问出口。
他坐在下座,听母女二人说话,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早就是坐立难安。谢晗已然看出来这家实际管事的是桑榆,可她却一直忙着安抚这个美妇人,根本顾不上管他。他几次想说告辞的话,却根本说不出口。于是只好木着一张脸,进退两难。
桑榆倒了一杯茶,斟酌了一下语句,亲手奉上,说:“今日之事,是我鲁莽了,先生莫要怪罪。”
谢晗赶紧接过茶杯,略有些局促:“小姐无须如此。无妨。”
桑榆顿了一下,像是下定决心说:“小女有个不情之请,望先生应允。”
“小姐请说。”
“请先生不要把在我家的事情说出去,包括见到我阿娘的事情。”桑榆心一横,说:“您也看到了。我家情况特殊。”
谢晗早就发现这家地处偏僻,从陈设来看几乎算得上富贵,但却没有牌匾。外男进入也没有男主人召见,反而是让这家小姐招待。
按理来说泾阳虽然也算得上繁荣,可是这城内有些什么人都心里有数。但是这家谢晗在这城里住了这么久,从未听说过这里有一户人家没了男主人,孤儿寡母独自居住的。
更何况那女主人小腹微微隆起,走路略有些蹒跚不便,一看就是有了身孕。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桑榆话至此处,谢晗也不是看不懂形势的人。这家非富即贵,女主人又年轻美貌,多少也能猜到些什么。
只是不知是哪位达官贵人的“家眷”。
谢晗眼里多了些了然,他赶忙说:“这是自然!余小姐放心,谢某会守口如瓶。”
桑榆听到这话,心里才算放下心来。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看了看谢晗的额头,说道:“我去拿些冰来给先生冰敷吧。”
谢晗忙制止了她:“不必了不必了。”
他虽然自己看不见,但伸手一摸,触手已经不再发热,就知好的差不多了。他叫住桑榆,说道:“不妨事,已经好了,小姐无需在意。”
一连几日,谢晗每天都会刻意躲开余瑾,由刘妈妈带他去找桑榆。他也正如对桑榆承诺的那样,对每日来她家的事情只字未提。
一日,桑榆正被谢晗拘在书房里,默写文章。
她一边默,一边小声长吁短叹,听着颇为凄惨。
几日相处,他们二人越发熟悉,又都年纪不大,相处起来不像师生,反倒像朋友。是以,谢晗直截了当地问:“这文章写得这样好,惹得余小姐这样感怀吗?”
桑榆撇撇嘴,也知道他是在故意调侃她,嗔道:“我本以为你和书塾里的老师们不同,谁料还是要背书背书背书。”她伸了个懒腰,笑道:“原来你与那些学究也没什么分别。”
除了长的俊这一条能让心情不那么糟糕。
“你这就不懂了。”谢晗用毛笔轻点了一下桑榆的额头,笑道:“你须得记住了,滚瓜烂熟了,才能成为你自己的东西,不然它就永远在书本上,永远是别人的观点。”
谢晗如今还不满十八岁,玩乐之心还未尽褪。他故意说道:“小妹妹,为师毕竟虚长了你几岁。”
桑榆十分没有风度的翻了个白眼,伸手就要挠他。
相处这些天,桑榆发现他这人嘴贫又脸皮厚,除了脑子好使过目不忘还长的不错以外一无是处,最大的弱点就是怕痒。她举起手里沾满墨汁的毛笔,就要往他白净的衣服上洒。
“别别别!”谢晗赶紧躲开:“为师就这么一件干净外袍!”
“师父放心!”桑榆边追着他边大笑,像戏文里面一样说道:“徒儿亲自给您洗!”
等闹完,谢晗身上还好,只是零星几个墨点。倒霉的却是桑榆,她脸上身上有好几道长长的墨痕,还有好几道连成一串的墨点子,看着狼狈极了。
想是谢晗比她整整高一头,墨点没撒到他身上,倒是弄了自己一身。
“看到了吗阿榆?”谢晗大笑:“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桑榆脸颊通红。她把那凌乱的皱皱巴巴的纸揉成一团,趁谢晗这个可恶的家伙正在嘲笑她的时候,一个纸团丢过去。
这下他可笑不出来了,这个纸团正中红心。谢晗肆意的笑戛然而止。
“阿榆啊阿榆,你可真是……”谢晗摇着头轻笑:“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姑娘!”
桑榆扮了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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