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婵接过段姨递过来的一沓书信,才发现竟然颇有分量。

    揭开裹在外层防水的油纸,里面竟包着十来封信件。

    “这”

    “除了樊曲将从文蕲送来的书信外,这些日子回京路上女郎派出去的部曲们也从各地递来了消息。”

    说起女郎吩咐的事情,段姨也收起了脸上多余的情绪,神色安宁。

    李婵挑了挑眉,“直接送到了公主府?”

    “是。”,段姨点了点头,说道:“女郎回京已数月,公布女郎身份的官报想来都已经抵达各地的官邸,他们自然也能收到消息。”

    李婵了然,“京中人多口杂,来往消息还是要注意些。”

    “女郎放心,除了少数豫章附近的消息是直接送至公主府,其余各地的消息自有其他隐蔽的安排。”

    李婵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多问。说起来这些事情本就是家族部曲做惯了的,只不过是因为李婵母女当年情况特殊才断了这些事情,如今他们做起来也都是熟手。

    信件很多,却都还未拆封,想来段姨也只是粗粗按照送来的地方整理了。

    让段姨与自己一起看着,李婵先将樊衷送来的书信拆了开来。

    “恭奉长公主安康”

    樊衷的书信写得很是简洁,却给李婵带来了巨大的惊喜。

    “长史甚为恭敬,对长公主的叮嘱莫敢不从。文蕲之地格外富饶,年税颇丰,且民风剽悍壮年者众多已禀明长史,划用部分地税募兵三千,编入府衙统练”

    三千兵马

    李婵在心中默念,脸上更是喜上眉梢,仿佛原本压在心中的重担也被削去了大半。

    只要有了兵马,即便明年冬日北边来犯,就算再糟糕情况下,最起码李婵也有了一些自保之力。

    一切的一切李婵都可以抛弃,唯有她的亲人。

    前世几近被灭族的记忆太过痛苦,李婵不能再接受任何一次亲人的离去。无论是皇帝还是病着的王兄,亦或是那还未降生的侄儿

    编练齐全的三千兵马,即便之后樊衷没办法再招募到其他兵马,也能让李婵在乱局中护住不多的几位亲人了。

    李氏一族本就子嗣凋零,李婵一支的长辈对着李婵母亲的离去便已经一个都不剩下了。

    抛去其他不谈,王兄本应当是他们李家如今的长兄了。只是阿兄不似常人,算下来李婵自认为比阿弟大上半岁,自然要肩负起传承家族的希望。

    李婵定了定心神,怀着欣喜之情将樊衷写来的这段信再细细看了一遍才看向第二页。

    一行一行看下去,李婵脸上的喜悦之情稍稍淡去:“蔡家”

    在书信的最后,樊衷提起之前派往扬州各县的部曲寻到了蔡氏的踪迹,特写在信中询问女郎是否需要接触。

    将樊衷的信放在一边,李婵依照他信中所言寻出从晋安送抵洛京的信件。

    展开详阅,原来这部曲离了荆州后便一路往南。过了豫章后,竟一路往广州府去了。

    当年蔡夫人带着李婵化名在豫章住下后,也曾派遣部曲去寻找东迁的蔡家,可知道离世之前仍旧一无所获。

    之后剩下李婵一介孤女与段姨两人,更是无从下手,蔡家此事便从李婵的记忆中消失了。就算是前世,李婵也从未得知过蔡家的消息。

    没想到这次竟然有了蔡家的消息。

    李婵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有些埋怨,若是当初蔡家未曾迁走,或许她与母亲在豫章也有了依靠,母亲也不会受辱抑郁而亡。但却是释然的,当年兵荒马乱百废待兴,家族迁移本就是常有之事,何况当年豫章大灾

    李婵收回发散的想法,看着信笺上的晋安两字有些了然。

    建安郡的晋安县,实在是太过偏僻了。若非李婵前些日子与阮女官学了不少东西,恐怕都不知道这晋安在何处。

    豫章之南是临川,而临川之南便是建安。而这晋安更是建安郡最南边的一处县地。

    听闻那里湿瘴邪僻,少有人烟,难怪阿娘一直未有蔡氏的消息。

    可蔡氏虽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可原本在豫章也是颇有声望的豪强,阿娘的父辈更是在军中颇有威望,为何会辗转到晋安定居?

    那般险恶之地,哪里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正在李婵有些疑虑,但还是耐着性子往下读。而身旁的段姨似乎见李婵停了下来,有些仓皇地开口问道:“女郎可是有蔡氏的消息!”

    察觉到段姨的急切情绪,李婵点了点头,将已经看过的前半封书信递于段姨。

    段姨原本就是蔡氏奴仆,是跟着阿娘一同从蔡家嫁入李氏的,对蔡家自然也是心心挂念着的。

    段姨接过信,却没有急着看,反倒有些庆幸地说:“苍天保佑,没想到老奴竟然还有一天能听到主家的消息。”

    激动之下,段姨竟说起了曾经对蔡氏的称呼。反倒是李婵听出了不同的意味,有些惊讶地问道:“段姨为何这么说?”

    见李婵一脸疑惑,段姨先是一愣,后来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才忙说道:“当年夫人曾打听到了蔡家的消息”

    “什么!”,李婵也是一惊,为何她从不知道这件事:“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夫人与女郎在豫章留下的第二年。”

    第二年?李婵细细思索,可却仍旧没有一点印象。

    看着女郎沉思模样,段姨笑了笑道:“女郎不必疑惑,此事夫人并未向女郎提起过。”

    段姨缓缓将当年之事道出,原来当年蔡夫人虽在豫章停驻,但仍派人往东南方向打听蔡家的踪迹。

    毕竟她与阿婵只剩母女二人,仍不知京中到底还有多少危险暗藏杀机,若没有家族依靠她实在恐不能保全阿婵,依旧寄希望于能投奔娘家。

    直到整整一年之后,才又些许消息传回。

    只是,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原来这蔡氏并非是因为水患而东迁,早在水患之前蔡氏便隐约发觉族中暗中受了许多灾厄。

    原本在军中的子侄一个接一个的出事甚至死亡,要知道蔡氏本就可以算做军伍起家。即便战乱频繁,有亲族照拂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接着便是在豫章的本家接二连三地闹出许多事情来,若非蔡氏在豫章仍有积威恐怕早就支撑不住了。

    这般下来,即便再蠢笨之人,也知道必当有异。

    蔡家人当即一件事一件事详查,可最后终究是不了了之。甚至蔡家曾派人前往幽州给蔡夫人送信寻求庇佑,可尚未等来回信便不得不东迁。

    可幽州的蔡夫人却从未收到过来自豫章的消息,而豫章的蔡家也是在不知明的势力逼迫下迁走的。

    具体的消息早已被流逝的时间所掩盖,等蔡夫人查到的消息则是蔡氏一族在东迁的过程中遭遇地动劫匪,早已没了活着的族人。

    且不说当时的蔡夫人心中如何悲戚,可李婵当时不过六岁,尚且懵懂无知。夫人不忍让阿婵害怕,便将此事对李婵瞒得死死的,只与一同出身蔡家的段姨两人暗自神伤。

    “阿娘”,李婵两世为人,竟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若非这次晋安的消息传来,恐怕李婵这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外祖家的惨剧。想到阿娘当年亲眼见到夫君战死,又带着女儿一路逃亡,最后还得知娘家覆灭的消息,又该是何等的悲痛。

    “最开始,夫人也怀疑是不是豫章的孙家暗中下手,便也有心与孙氏一族接触。”,段姨接着往下说道,但似乎心有顾虑有些吞吞吐吐。

    “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呢!段姨,都告诉我吧!”,李婵有些难过,用接近哀求的语气说道。

    段姨一噎,长叹一声终究是将后面的事情一一说来:“蔡家迁走后,豫章望族便只剩下孙家。夫人有心打探,发现虽然孙家接收了大部分蔡氏在豫章的财势,但并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

    李婵也点了点头,孙氏虽然嚣张,但也只是地方大族。

    蔡氏在军中扎根颇深,且有女嫁入皇族,即便孙家有所觊觎,也不会有那样的胆子。何况以孙家的势力,还不足以将蔡氏逼迫至此。

    “当时夫人身边的人所剩不多,依寻蔡氏的希望消失后,夫人也便不再浪费人手了。”,段姨脸上流露出些许挣扎,但还是接着说道:“女郎年岁渐大,夫人怕你们孤儿寡母无人庇护,便有心寻找旁的依靠”

    李婵一愣,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浑身颤抖。

    “所以......母亲找到了孙家?”,李婵一个字一个字,像是吐刀子一般艰难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就连声音,也嘶哑得不成样子。

    段姨眉眼低垂,眼中一片默然,点头道:“那时候夫人结交孙氏女眷,借机出现在孙氏子面前。”

    李婵深深吸了口气,周身却仍在颤抖。

    “女郎!夫人当时确实是......”

    “段姨!”,李婵出声打断她的话,语速极快地吩咐道:“今日天色见晚,雪夜难行保母便在宫中住一晚吧。”

    说着不等段姨答话,便朗声喊进宫人,让她带着段姨下去休息。

    眼看室中人多眼杂,段姨也不好再说。只能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婵后,随着宫人出了殿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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