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行行好，饶了我吧！”，李炎被茶汤呛得满脸涨红，连一旁的宫人们面上都透出几分心惊胆战。
李婵伸手拍着李炎的背，帮他顺气。她绢眉微皱，“瘐家的心到底还是太大了。”
瘐峙可以在任何一场宴会上，向任何一位女郎示好，那可以说是年轻气盛的爱慕之情。
可唯独不应该这样一场大宴上肆意对长公主袒露爱慕。
公然冒犯和挑衅皇威，他依仗得不过就是他们瘐氏的权柄罢了。
“总不能是那瘐峙当真就愚蠢之极，敢在这种事上善做主张？”
李炎一边听着李婵说，一边暗叹阿姐竟敏锐至此。
阿姐是他至亲，瘐家是想利用阿姐的婚事再往上更进一步吗？
难不成，他们还要与朕平起平坐！
李炎眸中怒气一闪，但下一瞬又有些犹疑。
只是此举未免太过巧合与冒进，实在是不像瘐栋以往行事风格。
他可是个老狐狸，没有人比李炎更知道这位瘐大人在政事之上到底有多狡诈。
可是这京中大宴上，瘐峙身为瘐家世子，其中种种牵扯又不得不让李炎多心。
无论如何，阿姐绝不能再嫁入瘐家了。
见阿姐似乎对瘐峙并没有什么好颜色，李炎也略略放下心来，他就怕阿姐被那些卑鄙小人之流蒙骗住了。
反倒是瘐峙这一闹，让他想起了阿姐的婚事。
阿姐比他虚长两岁，又因为在外头耽搁了，确实是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了。
“那阿姐在宫宴之上，可曾有留意别家的郎君？”
李炎顺势问了出来，若是阿姐有自己看中之人便更好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开始暗自盘算起如今京中略有声名还未曾婚配的郎君。
瘐氏不行，还有王家，听闻王家倒是有个王鸿。
可是王家如今野心也不小，若是阿姐嫁去后
李炎左思右想，反倒愈发忧愁了起来。
长公主的驸马，可不是随便哪家的郎君都能做的。可若是那些世家大族借阿姐的婚事揽权，他又该如何是好。
李炎问完后，便自顾头疼了起来，也错失了李婵一闪而过的顿挫。
“旁的郎君？宴上男女分席，我本为太过注意其他的事情。”
李婵眉眼微垂，端起茶盏浅抿一口。
李炎看着饮茶不语的阿姐，突然灵光一闪。
“阿姐，你觉得尚书郎如何？”
李婵猛地抬头看向李炎，心中狂跳。
“就是那日你曾在永安殿见到的谢温，谢氏也是名门大族，素来多出才学绝艳之辈。这谢温也是年少成名，且容貌可比那瘐峙不知道强了多少。
我听闻，京中不少女郎都对尚书郎那样貌十分痴迷呢！”
相似的话，让李婵恍惚间好像重回了前世。
那时候，阿弟也是这样问自己。
就差那么一点点，李婵就要张口答应了。
可是李婵垂下眼，避开了阿弟的目光。
“我才回宫不过几月而已，阿弟难道就觉得我烦了吗？这么急忙的就要将我嫁出去？”
阿弟为她选择谢家，是因为谢家没有参与到前朝的权利争夺之中，他只是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平顺的人生。
可李婵这一次，已经不想再与谢温纠缠了。他可以另外迎娶任何一位世家女郎，只要不和皇室牵连在一起，就算将来他们李家走上了前世的老路，谢温也可以过得很好。
何况，她现在已经清醒的明白了一件事。她的婚事，是一个多么好的筹码啊。
她是本朝第一位长公主，就算那些世家们看不起她乡间长大的身世，也不得不承认她在天子面前有多重要。
她就像是一把登天梯，无论是哪一个世家，都不会放弃让全族再进一步的机会。
不然，今日的瘐峙也不会如此急切地出此下策。
而这不正也是她需要的吗？
阿弟如今在朝堂上，虽有心扶持效忠自己的世家，但到底被瘐王两家压制。
若是她能为阿弟拉拢京中的其他的势力，想来他在前朝也不会那么难熬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谢家就更不合适了。
谢家所掌的太常府，并无太多实权。
“自然不是！我巴不得能将阿姐留一辈子，可是，我就怕那样阿姐到时候反而会怪我了。”
李炎当然知道阿姐只是在开玩笑，看着不动声色的阿姐，李炎一时间反倒有些琢磨不透了。
他不知阿姐这是害羞不愿说出心事，还是当真看不上谢温。明明
“阿姐不喜尚书郎吗？我还以为当时阿姐在王府第一次见谢温便有些不同呢！
说起来，阿姐每次见到尚书郎的时候，似乎都格外不一样啊！”
“那是因为我本来就没见过其他的外臣啊！”，李婵急忙打断阿弟的话，以掩饰自己被说中心事的慌乱。
李炎一听，倒是觉得颇为有道理。
见阿弟被自己糊弄了过去，李婵也略略放松了些。
“如今京中还有哪些世家在朝中担任要职，又与瘐、王两家相交不深的？”
突然听到李婵提起这些事情，李炎似乎有些奇怪，但还是马上回答道：
“季家、陆家、曲家、嵇家倒是都在京中有不错的声名。”
李婵摇了摇头，“季氏与陆氏，都已有你的亲信。曲氏和嵇氏？他们”
李婵话还未说完，就被李炎打断。
他猛地站起身来，脸上带着几分怒气，俯视着坐在案前的李婵：
“阿姐你说的是什么话！难道阿弟在你眼里就是一个要出卖自己姐姐来换取拥护的懦弱皇帝吗！”
殿中的宫人们早已埋首跪在地上，不敢弄出一点动静。
李婵一时间也有些怔怔，她似乎有些不明白阿弟为何要这般生气。
“若是阿姐只是想着为我拉拢势力而嫁人，那我宁愿阿姐不要嫁人了，就在宫中一直陪着我。”
看着李炎眼中的痛苦，李婵张了张嘴，却半个字都说不出。
“阿姐，我希望你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可以有一个顺遂又平安的日子。
这是我的心愿，也是父皇的遗愿，我想就算是九泉之下的皇叔也不愿意阿姐的婚事被这样任意轻贱。”
就算今后他出了什么事，阿姐也能有一条后路，能安度余生。
咽下不能说出口的后半句话，李炎重重地喘了两口气。
见阿姐也有些怔松，李炎也不愿再说。
“过几日我为阿姐再办场宫宴，让阿姐好好在京中的好郎君们里看看可有自己中意的。”
他匆匆说完这句话后，便甩袖离去。
这好像还是阿弟第一次冲自己发脾气，李婵看着阿弟大步离开的背影，心中却在想别的事情。
她有些不明白，阿弟为什么要这样生气。
自古的帝王之术，也多用皇室姻亲拉拢大臣。就如同先帝当年登基时，便也不是将瘐氏女迎入宫中，为的就是安抚以瘐氏为代表的这些世家们。
何况，就算是寻常的世家女郎，她们的婚姻也多由宗族做主。所嫁之人，无非就是与自家相交之族，或是想要相交之族。
就算是先帝和阿父，若见到李氏如今的颓势，定然也会同意自己的想法的。
李婵回想她在京中短短时日里，便屡次见到的阿弟在世家面前势弱的场面，心中更坚定了几分。
她扬声唤道：“苍青。”
“奴婢在。”，候在殿中角落的苍青碎步向前，跪在李婵身边。
“去为我打听打听那曲氏和嵇氏的来历，还有如今家中有三品京官的世家。”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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