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公主虽然身份尊贵,可毕竟在民间呆了许久。”,瘐峙身处众位世家子中,神情傲慢,眼中流露出几分鄙夷,“谢郎看得上,我可不行!”

    身旁的世家子或是捧场或是赞同,皆面露会心的笑容,连带着看向远处谢温的眼神都变得格外意味深长。

    那时的李婵,就站在瘐峙一行人身后的影壁外。通过雕花石栏,她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看得分明。

    将带着几分冷意的眼神从瘐霜身上收了回来,李婵微抬眉眼,重新看向花厅中间的石屏。

    同样也是隔着一层石壁,如今倒是分外不同了。

    李婵心中暗觉讽刺,甚至觉得有几分荒谬。这次,她不过是恪守礼仪,甚至待人处事称得上有几分仗势欺人的意思。

    可这些世家反倒觉得自己配得上长公主这个身份了?

    听着石屏那边瘐峙还未停下的吟诵之声,又看到被排挤到角落,连衣角都露不出来的王琦,李婵突然觉得自己往日的惴惴不安更像是一场笑话。

    自己之所畏惧,不过是一具纸虎。自己之所愿,虽是前途艰险,却也不过是一念之间。

    她若信念坚定,就算失了性命又何妨?

    思及此,李婵只觉得灵台清明。她今生所愿,不过是让他们李家的江山不被那些豺狼虎豹所吞噬。

    还有便是

    李婵低垂的眼眸中,坚毅之色愈浓。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让自己的家人被任意伤害。如果前世她一直被旁人保护着,那这一次,她也要为了他们而一往无前!

    正在李婵心中暗下决心之际,石屏那边的男席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连那瘐峙也被打断了。

    那喧哗之声渐起,连带着女郎这边也听得分明。

    一边的瘐霜也有些疑惑,遣人过去问候。

    李婵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离去的奴仆,总觉得自己心中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

    待那瘐氏家奴步履匆匆地赶回来,行至瘐霜身边回话:

    “女郎,是有两位女郎走岔了路,闯到了男席之中。”

    “这”

    就连瘐霜也面露惊疑,在一众女郎的惊讶之中,李婵突然记起来,之前谢温将错往男席那边走的自己拦了下来。

    可那两位女郎羞恼之际往那边走了,谢温却并未阻拦。

    李婵借案几上的茶盏,众女郎的低声议论中,掩去了唇角泄露出来的笑意。

    她都不用猜,便知道谢温定然是故意的。

    身旁的瘐霜带着几分惊诧吩咐着奴仆赶紧多带上几位女奴去将那两位走错路的女郎带回来。

    而女席中的女郎们也脸上神色各异,议论间正不留痕迹地相互打量,暗自猜测是哪家不在席上的女郎这般莽撞无礼。

    众目睽睽之下,闯入男席之中。又无奴仆相伴避嫌,也无面纱覆面守礼。

    就算是走错了路,此事也不会那么快过去。就是这众位郎君女郎的议论之词,也足够让人难受的了。

    过了一会,那奴仆前来回话。说是那两位女郎觉得身子不适,便让奴仆们将她们先行送回去了。

    瘐霜也了然,自然明白二人不过是不愿再回来让众人嘲笑。面上平静的点头让奴仆退下,心中却暗自思量席罢之后,是否要往两人府上送些礼物赔罪?

    可这般会不会让人觉得有嘲讽之意?此事,或许还需要与母亲商量商量。毕竟有关女郎清誉,也不是能马虎了事的。

    瘐霜心中记挂着此事,自然也没有再来与李婵搭话。

    李婵也落得清静,而之前心中的郁气也一扫而空。

    一边听着花厅一侧传来的雅乐之声,一边就着众女郎的低声闲谈饮着茶。

    她记得似乎有人曾跟自己说,最配清茶的不过是二三闲话。

    恩,确实如此。

    席散之后,众位客人各自散去。主人家自然要到门前送客,瘐霜也没有机会再在李婵面前说些似是而非的傻话。

    见苑中的女郎已经寥寥,李婵侧头吩咐苍青:“你去问问瘐家的下人们,可曾有留意到本宫的绢花。”

    “诺!”

    “等下!”,将要走开的苍青叫住:“告诉他们,若有人曾留意到,便重赏!”

    目送着苍青远去,李婵静静地坐在厅中的软垫上,垂头捏了捏腰间的香囊。

    是难得的心爱之物,上心一些也是正常,不是说如今京中也难求一朵吗?李婵心中暗自宽慰自己。

    “拜见长公主!”

    一位女奴走近李婵,低声向她行礼。

    不等李婵开口,那女奴接着道:“奴在小园里曾见到殿下的绢花,殿下可要过去看看?”

    “何处的小园?”

    李婵顺着女奴示意的方向看去,确实是她从小路那回来时经过的园子。

    “且带我去看看。”,李婵跟着躬身前行的女奴往园子走去。

    此时瘐氏家苑中的宾客已经散了大半,而后头的园子里更是不见有人。

    李婵一人跟着女奴走进园子,跟着女奴越走越深。

    “你要带本宫去何处?”

    眼看着这女奴带着自己往园子深处走去,李婵一时间也记不得自己到底有没有来过这处的园子。

    而自己又是孤身一人,虽明白这瘐家不敢把自己如何,可李婵却仍怕自己不小心中了人家的设计。

    可身前的女奴竟一眼不发,只低头向前走。

    李婵皱着眉头停下脚步,正待开口,却见前面有人出现在自己眼前。

    “拜见殿下!”

    李婵一愣,谢温?

    怎么会是他?

    那女奴朝谢温微微躬身,便退下了。

    是谢温让女奴带她过来?

    他找自己干什么?

    李婵佯装薄怒:“谢大人,你这是何意?”

    那人并不回答,只是从袖中拿出什么东西。

    他朝自己走了两步,李婵却慌忙向后退了几步。

    一时间,两人反倒僵持住了。

    慌乱之中,李婵见谢温的脸上似乎露出几分笑意。

    正待鼓起勇气细看,就见他缓缓伸出手。

    李婵丢的那朵绢花,正躺在谢温的手中,连花蕊细微之处都无一折损。

    “你”

    “听闻殿下丢失了宫中御物,臣碰巧瞧见了,特来见此物奉还。”

    宫中御物?谢温不记得这绢花是他送到明光殿的吗?

    李婵不知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或许那盒送到明光殿的绢花,本就是他嘱咐下人准备的,自然也未曾上心过。

    说罢,谢温又走上前来,李婵却注意到他衣摆的泥痕。

    皱了皱眉,李婵抬头上下打量了一眼谢温,才发现他发冠之上竟然还沾着一片碎叶。

    他这是怎么了?

    京中宫宴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殿下?”

    见李婵不发一言,谢温又开口唤道。

    垂下眼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绢花,李婵刚想伸手接下,却强行忍耐下来。

    按下了自己差点伸出去的手,李婵深吸一口气,反而向后退了几步。

    “多谢大人,大人为本宫费心了。”,李婵不去看那人的表情,只垂着头盯着脚下的石砖说话:“只是男女大防,请大人将此物交给本宫身边之人便可。”

    说罢,李婵也不敢抬头,只想转身便走。

    “殿下!”

    托着绢花的手横在了她的面前,李婵张了张口,想呵斥谢温无礼,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殿下,臣可否问殿下一事,还请殿下为臣解惑。”

    李婵抬头看向谢温,见他神情专注,那双眼眸似乎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像是心上被烫了一下般,李婵胡乱地点了点头。

    似乎听到谢温自顾的笑了一声,李婵朝他看去,却见谢温抬手抚过他自己的脸庞。

    “殿下每次见臣都眼神闪躲,可是殿下觉得臣貌丑不堪入目?”

    当然不是!李婵张口欲答,却又说不出口。

    京中人谁不知谢氏子容姿出众,只是这话,让她如何开口说得?

    “殿下?”

    谢温轻声询问,李婵却觉得他是步步紧逼。

    “谢大人,您衣摆沾了泥,不如还是快快回去更衣吧。”

    李婵匆匆转开话题,竟提起裙摆想旁边跑了几步。

    谢温一愣,似乎也没想到长公主说的竟然是此事。还不待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摆,又听见长公主开口道:

    “谢大人不如先回室内整理片刻,本宫瞧您衣衫狼狈,被旁人瞧见恐怕不好。”

    谢温顺着长公主的视线朝头上探去,才发现自己头上竟然还带了一片树上的叶子。

    等他将那叶片从发中拈出来,才发现长公主神情早已恢复镇定。先前脸上的紧张与羞恼,似乎都是谢温自己的错觉。

    只是长公主脸上未褪的红晕还有红得几近滴血的耳垂,仿佛还残存着刚刚的慌乱。

    谢温看着离自己远远的,一副唯恐避之不及模样的长公主,不禁失笑。

    将手中的绢花轻轻地置于路旁的叠石盆景之上,谢温朝李婵拱手行礼。

    “臣行容失仪,怕是冒犯殿下了。”

    听他语气中似乎带着几分落寞,李婵忍不住又朝他看了几眼。

    “臣将殿下遗失之物放于此,若殿下殿下自便。”

    他原本是想说什么?为何又不说了?

    李婵皱了皱眉,见谢温朝自己又行了一礼后,便转身离去了。

    没有半分停留,他的身影消失在了一丛丛密林之后。

    李婵收回视线,看着那朵艳丽的绢花静静地躺在叠石之上,尽态极妍,千娇百媚。

    待那边的园子再无一点声息,谢温才从密林之中踏出。原本为拿到绢花在树上挂乱的衣衫又狼狈了几分。

    看到叠石上的绢花不见了踪影,谢温眼中又染上了几分笑意。

    原来,他并未离去,只是躲在密林之后,待长公主走后才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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