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温再次走到那叠石盆景旁,袖摆扫过那放过绢花的叠石,仿佛要将这叠石上曾经留下的痕迹通通抹去般。

    叠石上的薄灰沾染上了谢温的衣袖,让他更添了几分狼狈。

    “郎君,你怎么在这啊?叫我一通好找。”

    一个小仆扮相的半大少年步履匆匆走进园子,一瞧见谢温便是眼前一亮。

    “我的天!郎君您不是掉进哪个泥坑了吧,怎么弄得这般狼狈?”

    那小仆一个箭步冲到自家身边,心惊胆战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谢温,就怕他哪里伤着了自己。

    仔细检查一番,确认了自家郎君除了身上狼狈了些,其他倒是无恙,小仆才松了一口气。

    “郎君,您可不要这般一个人出来逛了,就您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身板,要是摔哪了没人能来救你可怎么办啊!”

    这小仆冲动说完便后悔了,自家小郎虽然待他们仆从想来和善,对他们也从不肆意责罚。

    只是郎君最讨厌的便是旁人说他不善武力、弱不禁风什么的。

    反应过来后,小仆哭丧着脸,就等着接受自家郎君的捉弄。

    他家郎君什么都好,就是那张嘴,说起人来正是恨不能让人撕了去。

    还有千奇百怪捉弄人的点子,虽然平日里跟着郎君身后看热闹十分有趣,可每次自己犯了错郎君捉弄起自己来,也是十分难受了。

    “哈哈——,你郎君可没有掉进泥坑,那可是温柔乡!”

    没等到郎君的捉弄,小仆反倒有些无措,看着不怒反喜,仰天笑出声的郎君,小仆只觉得自己小郎是不是犯了什么病?

    难不成是和那些世家子们同服了神仙散?这可不得了,往日郎君不是最厌恶那东西了吗?

    “郎君你说什么啊!什么温柔乡的,您喝醉了?”

    “哈哈!你郎君可是遇到了比杜康酒更痛快的事情了!走了!”

    还没等身后的小仆说话,谢温抬腿便走。

    见郎君大步向前回去,身后的小仆也只能赶紧跟上。

    一边跟着,还一边愁眉苦脸地说道:“诶!郎君!您的衣服!衣服!诶诶诶!您冠都歪了!”

    一主一仆从园中穿行而过,回到男席那边后更是步履不停,朝着苑门便要回家去。

    席罢之后,虽然女客多已散了。但郎君们虽开席较早,但在席上饮酒作乐,倒尚未完全散场,不少郎君们仍在席间闲谈畅饮。

    见往日风光霁月的谢氏子这般狼狈的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都不禁瞠目结舌。

    “这谢兄,你这是怎么了?”

    有郎君见谢温衣衫袖摆尽是灰渍,甚至连发冠都有些散乱。可脸上却是一派笑意融融,素来的好容貌更显风姿。

    就见谢温朝那郎君略略拱手,朗声道:“郎君们慢饮,温某偶得佳作急着回去赏玩,便先行一步了!”

    谢温倒是说完便走,也没管其他人的脸色,甚至连离席后要向主人家拜别也一并抛之脑后。

    看着自家郎君无事一身轻的走远,身后的小仆才觉得小郎恐怕是在这等着自己呢!

    他是走的轻松,还不是要自己给他收拾残局。

    别看他年纪不大,但他可不是郎君们身边跟着的寻常奴仆。他并无奴籍,虽然干得也是书童之类打杂伺候公子的活。

    但他可是正正经经的谢家人。虽是谢家旁宗小支里的族亲,但也是能跟在谢温身边一同读书的。

    将来若他能读出个二三卯丁,也可以举官出仕。若是没有读书的天赋,也能留在谢家本宗做个管事的,有口饭吃。

    他又有跟着本宗郎君一同长大的情谊,旁人自然也不敢随意欺辱他。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外头他也算的上半个郎君,可不是普通奴仆能比的。

    这自己郎君什么事都不管,撒腿就跑,自己还不是得代他想主人家拜别。

    这般想着,小仆一脸幽怨,认命地朝花厅中的瘐家郎君走去。

    “瘐郎君!”,待小仆走到花厅中时,脸上的神情早已收敛干净,一副正经模样。

    谢温那般出格的举动,自然花厅众人也都看见了。

    正惊讶着呢,见谢家人过来,都开口问道:“你家谢郎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仆心中对自家郎君吐得苦水能将京城旁的洛河都给灌满了,但对着外人口风却是纹丝不漏。

    “今日瘐郎君的宴饮深得人心,引得郎君谈兴大发,又碰巧想起了家中还有一副刚寻出来的佳作尚未细赏。现下席已散了,郎君便急着回去了。”

    小仆话里捧着瘐峙,让人心里舒坦。而旁人倒也不觉得奇怪。

    这谢氏子向来便清高孤僻,为了赏画看书什么的早早离席也不是他做不出来的事。他们谢氏一家,向来都是这般不通人情世故的样子。

    “哈哈哈!谢郎向来是这般洒脱性子,倒是我等俗套,沉浸与酒水之中。”

    瘐峙也举杯一笑,并不将谢温此举放在心上。而旁边的郎君,自然也不会让瘐峙跌了脸面,开口逢迎道:

    “哪里,谢郎君醉心玄学,以清谈入道。我等也不借着这君家美酒,飘然成仙?哈哈哈哈哈”

    此话一出,众位郎君也纷纷举杯尽饮,花厅席上又热闹了起来。

    小仆见状,也识趣的默默退下,三步并作两步地去追自己郎君的身影。

    一边疾步又并小跑,一边嘀嘀咕咕:“也不见今日郎君再席上饮酒啊,怎么就醉成了那副模样!”

    等他气喘吁吁地赶到瘐府外,便见自己的车队早已在门口等着。下人们说郎君都上车了,就等他一人。

    小仆拽着衣摆,一把撩起车帘便坐到车里。

    “阿丰,你怎么这般慢,我都等了你好久了。”

    一坐进去,谢丰就见自己郎君倒是已经安然坐在车中,还不忘给他自己倒上杯蜜水。

    见谢丰气息紊乱,一副累惨了的样子瘫坐在那,还侃侃然道:“啧啧,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在外头要注意自己的行走坐卧,瞧瞧你这幅样子,跟咱们院门旁的小铃铛有什么区别?”

    小铃铛是他们院子守门的大黑狗,又黑又壮,偏偏被自家郎君取了这样一个傻乎乎的名字。

    谢丰翻了个白眼,想着还不是被郎君你存心捉弄的,不就是不小心揭了郎君的短嘛!

    虽然心里这般想,可谢丰才不会说出来。

    他家郎君虽然捉弄起人来让人不上不下,但捉弄一次就过去了。若他再说上两句,那恐怕就不是这幅样子了。

    “自然是替郎君向瘐世子拜别才耽搁了。”

    “哦?瘐峙怎么说?”

    谢温唇边带笑,将手边的蜜水顺手推到还喘着粗气的谢丰边上。伸手敲了敲车窗,示意车队出发回府。

    “还会怎么说,自然是夸郎君您洒脱不羁,醉心文学。那瘐世子怎么会落您的面子,我走的时候其他的郎君还正捧着他呢!我瞧着瘐世子可开心了呢!”

    谢温挑了挑眉,低头却注意到自己袖摆上的灰痕。先是皱了皱眉头,但马上又送了开来,甚至脸上又带上了几分笑意。

    谢丰看着自己郎君这幅样子莫名打了个寒颤,也不敢开口问,反倒说起别的事来。

    “说起来今日这位瘐世子可真是大出风头呢!宴席办得这么漂亮,在席上还吟了那般久的赋,听着倒是不错,没想到竟然是向长公主示好呢!

    也不知那边的长公主有没有听着”

    谢丰越说声音越低,因为他可注意到了,他家郎君看自己的脸色可不是很好。

    郎君不是向来对这种闲谈碎事最为感兴趣了吗?这次怎么感觉郎君心中不是很爽利啊!

    “哼!你真以为就瘐峙那个草包能写出这篇赋来?不过是蝇营狗苟之辈,也配肖想长公主!”

    谢丰暗自纳闷,往日也不见郎君这般不喜瘐世子啊?今日这是怎么了!

    何况谢丰倒是觉得,这瘐世子是瘐家板上钉钉的下任家主,瘐家在朝中又那般有权有势。长公主真要下嫁给瘐峙,倒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这话谢丰可不敢说,反正他家郎君说配不上那就是一定配不上咯。

    “不过,长公主殿下是比陛下还要大些吧?也是到了适龄婚配的年纪了,也不知长公主会嫁给哪家。听说这长公主盛得恩宠,不知道天子到时候会不会给长公主赐婚呐!”

    谢丰说得眉飞色舞,见谢温不出声也不怕。他家郎君什么样他最是清楚了。

    外人都说谢氏温郎最是清高不羁,可谁知道他家郎君私下就爱听些这种妇人长舌之言。

    不过虽有犯口舌之罪,但这种事讲起来可真让人兴致盎然。何况他想来也只是和自家郎君私下说说,又不外传,想来也不是什么大罪。

    一边宽慰着自己,谢丰一边兴致勃勃地扳起了手指头来算。

    “京中尚未婚配的世家郎君们嘿!倒是不少。瘐家,季家,陆家,曲家都有呢!不知道长公主最后会心悦哪家郎君!

    说起来,长公主虽出声民间,可那一身的仪度气派,可比京中的世女们都要厉害呢!

    也不知咱们本朝第一位驸马都尉要花落谁家啊!你说呢,郎君?”

    谢丰猛一转头,才发现自己郎君正咬牙切齿地瞪着自己。

    “郎郎君?”

    谢丰就听见自家郎君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瘐家?季家?呵,连曲家都有?”

    谢温狠狠地白了谢丰一眼不再看他,

    “你怎么就把你家郎君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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