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白风缓缓松开了手,任那老叟惊恐万状地逃向远处。

    由于夜郎国实在太小了,因而此前天下间并无几人知道这个国家的存在。直到这日三人误入了这个山谷,方才知晓世上竟真有如此神奇的事情,方圆不过数十里,居民不过上万,亦能盘山建国。

    “数十年前,楚襄王曾派楚将庄跃率兵讨伐夜郎王,直至夜郎归降于楚国时,人们方知西南有一夜郎国。”

    嬴扶苏负手立于溪水边,抬眸望向不远处直流而下的飞瀑,只见飞瀑旁建有一座颇为壮观的石头宫殿,殿外彩带飘飖,似是夜郎王宫所在之地。

    “但我大秦攻灭楚国后,并未发现夜郎国存在的踪迹。”徐福捋着胡须,目光越过身旁的少年,最终落了前方热闹繁华的夜郎市集所在处。

    “此前关于夜郎的记载实在太少,所以没有人把这个国家放在心上,甚至很多人认为这个小国早就被楚国灭了。”嬴扶苏皱了皱眉,随即低头陷入沉思,一个不存在的小国,为何会和暗影总部的据点连接在一起?

    一旁的白风眯眼望着眼前光怪陆离的夜郎山谷,忍不住啧啧叹道:“这么小的国家,怪不得找不到!”

    徐福敛了神色,向身前的少年躬身道:“殿下,这夜郎国应该另有出口。只要跟着采买物资的商队,应该很轻易地就能找到出口了!况且那暗影的逆贼应该也在此处,殿下还是尽快离开此地为好。”

    嬴扶苏点了点头,淡然道:“先生说得对,此地不宜久留。”

    这时,距离三人不到五十步之遥的市集中突然传来阵阵惊叹声,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那些人到底在看什么?”白风好奇道。

    那市集中的动静实在太过明显,嬴扶苏也早就注意到了。现下听见白风这么说,他便柔声道:“去看看便知道了。”

    话音刚落,他便轻轻握住她的手,领着她和徐福施施然向市集中走去。

    三人走进夜郎市集,只见道路两旁多是贩卖手工制品的摊铺,有些玩意儿带有浓厚的巴蜀风采,有些玩意儿则长得奇形怪状,在中原地区从未出现过。与此同时,这些夜郎人见了身着异服的白风三人,亦是倍感惊奇,只望眼欲穿地盯着这三人看个不停。

    嬴扶苏牵着白风在一个小摊铺前兀自停下,又低头扫了一眼桌上的物品,全都是些酷似人形的怪石头,做工精美,颇有外邦异域风采。

    “殿下竟还有心情买这玩意儿?”白风讥笑道。

    “既来之则安之嘛。”他浅浅笑着,随即选中了两个石头,一个圆滚滚的石头和一个棱角分明的石头,又偏过头问道:“这个长得似阿风般可爱,赠予阿风可好?”

    圆滚滚的石头像她?她一时语塞。

    实际上,她已经是瘦的不能再瘦了。但好在他说得是在可爱方面的相似,不然她就真要狠狠揍他一顿了。

    这个笨蛋长公子!她暗暗腹诽道。

    “阿风?”他轻声唤道。

    她回过神来,见他手中还有另外一个棱角分明的石头,便问道:“那另一个呢?”

    他摩梭着手中石头,忍不住弯眼笑了:“你不觉得这人和我父亲一样,长得很严厉吗?看起来威严无比。”

    一旁的徐福见状皱眉,随即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要是长公子千里迢迢地带这么一个破石头送给始皇帝陛下,肯定免不了又要被数落一顿。

    “公子,要不就算了罢。”徐福嗫嚅道。

    然而,跟前的长公子似乎完全没有听见他的劝告,直接从腰间取下一块作为饰品佩戴的玉琮递给了夜郎小贩作为交换。

    那夜郎小贩得了宝贝,随即笑逐颜开,兴奋不已。

    “殿下好像没有一点货币意识啊?”白风一边幽幽叹道,一边将掂量着手中石头的重量,又道:“这石头如此贵重,我可得好好保管了。”

    “阿风觉得我亏了,那借我点钱可好?”他将手里的小石头放进袖中,柔声道。

    只有他知道,玉琮代表不了他的心意,但石头能。所以一块玉琮,换两块石头,不亏。

    “没有没有!分文没有!”白风连忙摇摇头,没好气地道:“殿下可别忘了,你还欠我那么多金饼呢?”

    “我记得。”他微微颔首道,旋即又笑了。

    这时,身后的人群传来阵阵喝彩声,提醒了二人来这的目的。

    他牵着她转身走进人群里,两人最终在围观的夜郎百姓前排站定。周围的许多观众都向二人投去了惊讶的目光。

    刹那之间,被那么多人盯着,她感到极度地不自在,便从他的掌中抽回了手,又抬头瞥了眼身边的少年,只见他沉着脸,正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表演。

    “公子,您慢点!”徐福费了点力才挤上前,最终在少年身旁落了脚。

    然而他很快便被眼前的情形震撼住了。

    原来,引起夜郎百姓们围观的竟是几名身着秦人服饰的伶人。

    就在此时,这群伶人正又唱又跳地表演着当年秦王宫内的秘辛。而正在表演的伶人之中,只见一名身着劣质黑色冠服的矮小伶人手中举着几根稻草,念念有词地走向木案前,这是在嘲弄当年秦王政举行的冠礼。

    周围的夜郎百姓虽然听不懂伶人们的言语,却能通过其表演领会其中的意思,因此也就看得津津有味。

    见状,白风忍不住微微蹙眉。这些伶人的口音是秦国口音,也就是说这群正在表演的伶人是秦国人。她突然想起成蟜之前要自己做的事情,不禁心中一震,难道这些都是陷阱?

    她扭过头看了眼身旁的少年,只见他紧紧皱着眉,脸色此刻已难看到了极点。

    “公子,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地罢!”徐福目光冰冷地注视着眼前的荒谬场景,轻声劝谏道。

    一旁的少年虽然听见了徐福的声音,却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秦国的伶人出现在夜郎,这摆明了是有诈,但他却便要看看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而在此前,白风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朱雀掌教的真身就是传闻中早已死掉的嬴成蟜,此时她便下定了决心要跟他说清这件事,即便这意味着背叛组织和自己的父亲。

    然而就在她目光灼灼地望着身边的少年正要开口时,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别过头一看,只见父亲白仲正站在自己身后,还向她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

    阿父竟然也在这里?她心中又惊又喜。但转念一想,难道暗影真有什么密谋?

    白仲暗暗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跟自己走,而她也未做多想,便跟着自己的父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群。

    她想,如果想要离开夜郎的话,父亲肯定知道出去的路。

    与此同时,她身边的少年完全被眼前的伶人们吸引住了注意力,浑然未觉身旁的异常。只有徐福眯着眼睛,顾自捋了捋胡须,将一切尽收眼底,却又未多言什么。

    白风跟着白仲快步穿过市集,然而这一路走来,她都觉得自己的父亲很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怪怪的。

    “阿父要带我去哪里?”她忍不住发问。

    白仲没有回答,而是带她折进了一栋石头屋里。白风心中觉得蹊跷,便变得警觉了些。

    然而两人刚一进屋,屋门口的铁栅栏便轰然合上了。眨眼间,只见几名暗影成员从房梁处一跃而下,持刀堵在了出口处。

    白风皱着眉头怔在原处,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虽然被你发现了,但可惜,晚了!”

    走在白风跟前的假白仲一边扯掉脸上的假面扔在地上,一边转过身来目光阴狠地盯着白风。

    眼前人有着一张极为阴柔的面容。白风沉着脸想了片刻,这声音,这身形,毫无疑问是那日在通明殿见过的天梁长老。

    “天梁,你做得很好!”冰冷的声音从暗处传来。

    话音刚落,一袭黑衫的公子成蟜便出现在了白风面前。横挡在两人之间的天梁别过身,以便让白风与自己主子的目光能够对上。

    白风抬眸看去,只见他嘴角噙着阴狠的笑意,手中捻着串檀木珠,来意十分不善。

    “掌教这是要做什么?”她嗤笑了一声,故意问道。

    “果然!”成蟜若有所思地仰头望向虚空,凉凉地道:“白虎掌教的女儿被我那位侄子迷得,不对不对,是我那位侄子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

    “朱雀掌教到底想说什么?”白风质问道。

    闻言,成蟜啧啧叹了几声,低头注视着白风道:“所以,是你背叛了组织吧?”

    “公子扶苏在江州城内设了埋伏,是那位天同长老被捕后出卖了大家。”白风挑眉,淡然自若地解释道:“那位天同长老便是燕国著名的乐师高渐离,他出卖组织投靠秦廷,此刻已在赶往咸阳领取荣华富贵的路上了。”

    “有趣!”成蟜咧嘴笑了笑,随即又露出一副狰狞的面目,恶狠狠道:“实际上,我才不在乎谁出卖了组织。说起来,若真是天同背叛了大家,我倒还要感激他把我那位侄子引到暗影总部。”

    白风心中微颤。果然,这一切都是成蟜的预谋。

    “还好我这位侄子也没有让我失望,按照我的期望自己送上门来了。”说到这时,成蟜目光阴鸷地瞥向了白风,补充道:“也许你父亲和青龙那家伙是想推翻嬴秦的统治,可我身上流着的,也是嬴秦皇族的血脉,所以,我和青龙那家伙不一样,我想要的,仅仅只是向我那位无情的皇兄复仇罢了。”

    白风闻言蹙眉道:“掌教想对那个笨蛋做什么?”

    成蟜自然明白白风口中的笨蛋即是指他的侄子扶苏,便忍不住失声笑了。

    “既然你和我那位侄子如此情投意合,那你亲手去把他杀了,向我和青龙证明你没有背叛组织如何?”

    说罢,成蟜向身前的白风投去一记冰冷的眼刀,颇有几分威逼之意。

    “好。”白风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了。她明白自己当务之急就是先从这里脱身,将成蟜的阴谋告知于他,然后护着他尽快离开此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成蟜闻言,忽地放声大笑起来。

    “掌教笑什么?”白风不解。

    “你当真下得去手?”成蟜追问道。

    “当初在咸阳时,我就差点用手中的鱼肠剑刺破那小子的喉咙。现在我也可以做到!”白风风轻云淡地道。

    “罢了罢了!”成蟜扬起手在空中挥了挥,随即倾身靠在一旁的房柱上,幽幽道:“我倒还真怕你在我侄子旁边碍事,所以才把你诓来此处。就算你没有亲自动手,我那位侄子也注定要死在你的手中。”

    白风皱眉,心中隐隐传来不好的预感。刚刚天梁就装扮成了白仲的模样欺骗了她,听成蟜话中的意思,难道还有人要装成她的模样去刺杀那笨蛋?

    “天相天相,千面怪相。好在那家伙跑得快,先来给我报了信。不然现在死的可能就是我了。”成蟜眯着眼睛不停地拨弄着手中珠串,幽幽道:“刚刚天梁虽然露出了破绽,但杀我那侄子的事情是由天相那家伙亲自出马,这下总该天衣无缝了吧?”

    闻言,白风紧咬着嘴唇,捏成拳的关节咯吱作响。她明白,那个笨蛋一定会毫不防备地把后背露出来,即便那个是假的她。

    想着这时,她目光灼灼地望向了离自己不过五步之遥的成蟜,同时缓缓地伸手去掏腰间的鱼肠剑。只要抓住成蟜,就还有机会。

    与此同时,夜郎市集中的伶人表演也已经演到了最高潮的部分。一名扮作嫪毐的伶人窃取了秦王玺和太后玺调兵攻打蕲年宫,意欲弑杀正在举行冠礼的秦王嬴政,岂料嬴政早有准备。随后,在秦将王翦和蒙骜的夹击下,嫪毐一党很快溃败。

    这时,看完这一惊显交战过程的夜郎百姓们纷纷拍手惊呼起来。

    “公子,咱们还是走吧。”徐福见状,又趁机轻轻扯了下身旁少年的衣袖。

    然而,嬴扶苏心中百感交集,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伶人们继续表演着,只见那名扮作嫪毐的伶人又将目光投向了咸阳宫,率领着残部直扑楚夫人芈荷宫中,试图抢夺怀有秦王长子的楚夫人作为人质。而在一旁,两名扮作昌平君和昌文君的伶人拿着木剑率领手下在咸阳宫门前拼死抵抗着。

    “放下武器,交出嬴政的女人和孽种!我可以饶你们不死!”扮作嫪毐的伶人尖声喊道。

    “区区阉竖,简直是大言不惭!”扮作昌文君的伶人回应道。

    徐福抬头看了眼身边长公子的反应,只见他此刻几乎是紧捏着拳头,全身都在颤抖着,已经气愤倒了极点。他明白长公子这是被对方拿住了感情的死穴,虽然是从未见过的母亲,但对他来说应该是比性命还重要的存在。

    然而就在这时,他发现白风又重新回到了长公子身旁,便兀自越过几个夜郎人走至她身旁,问她刚刚去哪了。

    白风丝毫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便全都照实说了。她说自己的父亲白仲刚刚来找自己离开,而这一切都是暗影的阴谋,所以三人必须尽快离开此地。

    徐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皱眉道:“可是你看公子现在完全被这伶人的把戏迷住了心窍!”

    白风蹙眉,沉声道:“我一会儿趁机劝劝他,我们合力把他拉走。”

    “只有这样了。”徐福无奈地答道。

    这时,伶人们的表演幽幽变换到了咸阳宫中的情景。

    只见一名伶人身着秦国贵妇服装,扮作马上就要产子的楚夫人模样横躺在地上。其他扮作宫人模样的伶人们装作手忙脚乱地在一旁伺候着,很快,一个石头小人生了出来,这意味着秦王嬴政的长子诞生了。

    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为这小小生命的出生感到惊奇。

    转瞬间,扮作昌平君和昌文君的两名伶人提着木剑闯了进来,急不可耐地从芈荷身旁夺走了还在襁褓之中的长公子。

    “王妹,兄长们无能!宫门将破,嫪毐马上就要带兵杀进来了,为兄只能先带着这孩子逃走,只有他继承了秦王之位,楚国才有活路!”扮作昌平君模样的伶人大义凛然地说道。

    病榻上的楚夫人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兄长将自己的孩子夺走,绝望地抹着眼泪,接受着即将被嫪毐屠戮的命运。

    这时,围观的夜郎百姓们也跟着抹起了眼泪,被眼前母子生死离别的一幕深深触动。

    “够了!”站在人群的少年终是无法再继续忍受下去,愤怒地咆哮道。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人群中的锦袍少年,只见他青筋暴突,怒不可遏地冷眼瞥着眼前的伶人们。

    “长公子居然忍到了现在,很有耐力嘛!”扮作昌平君的那名伶人一边讥笑道,一边收起佝偻的背直直地站在了少年面前。

    其他几名伶人见状纷纷脱下外袍,露出了暗影成员所穿的紧身青衫。其中一人迅速从桌案下取出几把长刀,依次递给了自己的同伴们。

    “当年长信侯嫪毐没有做到的事情,今日就让我们的主子来帮他实现!”领头的伶人目光阴鸷地看着眼前的长公子,冷冷道。

    寒冷刀光乍现,横于少年前方。

    四周的夜郎百姓见状,皆惊恐不已地往四处逃开了,市集中登时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怔在原地的少年一动未动,只有双手和双脚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但这并非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暴怒到了极致。

    他想,这就是对方的计策了,先是用蹩脚的杂耍乱他心神,然后才伺机动手。可他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为什么还是会心乱如麻?

    正在这时,那几名伶人刺客纷纷持刀向手无寸铁的少年和徐福二人砍杀而来。

    眼见身边失魂落魄的长公子似被亡灵钳制住般僵在原地,徐福无奈地摇了摇头,嗤笑道:“看来我这把老骨头还是得活动活动了。”

    刀刃破风,声声作响,毫无疑问这几人都是眼疾手快的顶尖刺客。然而这几人每出一招,都能被徐福轻易破解掉,更是丝毫近不了少年的身。

    眨眼间,几名刺客便落下阵来。

    “这徐福老头居然也是个深藏不露的练家子?”白风兀自上前一步,幽幽叹道。

    嬴扶苏皱着眉回望了白风一眼,咬牙切齿道:“阿风,告诉我那另外两位掌教到底是谁!”

    他知道,能对秦宫内部的秘辛了解到这种程度的人,这天底下根本没有几人!

    “公子马上就知道了。”白风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冷冷道。

    一柄短剑在猝不及防间自少年背部穿过其身体。

    瞬间,尘埃落定。

    少年低耸着双肩,那十根纤细修长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却完全使不上力。

    此时的他,彷佛被什么东西把身体和思绪都抽空了,他低头看了眼从自己腹部穿出的红刃,脸上只剩下了平静。

    他想,母妃死了,舅父也死了,弟弟想杀他,父皇算计他。所以,如果是阿风想要他的命,那就拿去吧。

    万千思绪喷涌而出,他苦笑着,不敢回头去看她,没想到此刻唯一害怕的事情,竟是他从未被她相信过。

    “殿下!”

    徐福见状大惊,也不再手下留情,迅速几招便将与自己缠斗的几名刺客尽数杀光了。

    穿过薄弱身躯的短剑倏然间被拔出,少年无力地瘫倒在地,任体内的红色血液向外汨汨流出。

    徐福忙上前将脸色惨白到了极点的长公子揽入怀中,又运功封住他肩头的两处穴道,以免失血过多无法挽救。

    “救吧救吧,我这一剑,在他身上一前一后开了两个洞,光是运功止住这血就够你这老头子费神了。可是在给他运功止血的过程中,你要如何阻止我的袭击呢?”

    徐福身躯一震,气得胡须直颤。看来这人在没确认长公子断气前,是不会离开了。

    他想,要是在平时,他必然能轻易折断眼前这人的脖子,可现下长公子失血过多,情况危急,他只能源源不断地运功堵住其穴位止血,根本片刻也不能分神。

    白风眼神凌厉地打量着徐福怀中已经晕死过去的少年,嘴角噙着笑意啧啧叹道:“这样一个俊俏的贵族公子,要不是嬴政的儿子,就这么杀了还真怪可惜的!”

    “你究竟是何人?”徐福目眦欲裂地看着眼前的白风,质问道。

    他现下才发现,眼前这白风完全不像白风。

    “我当然是长公子殿下最爱的白风啊!”与白风长相酷似的这人得意地笑道,随即又将短剑伸至嘴前,翘起舌头舔了舔,幽幽道:“这就是皇族高贵血液的味道吗?真是如美酒般甘醇的存在啊。”

    “放肆!天家血脉岂能容你糟践!”徐福怒斥道。

    “你这老头说话好无趣!”假白风玩弄着手中短剑,娇嗔道:“那我就先杀了你,再杀了他。”

    “你的那点功夫根本赢不了我!”徐福道。

    他知道现在万万不能分神去抵挡那假白风的攻击,只能尽量拖延着时间。可是即便能花言巧语拖延片刻,万一奸贼们的援兵赶来了,那又该如何是好?

    假白风有恃无恐地道:“硬碰硬我自然赢不了你,可是你敢松手吗?你若想杀我,虽说不难,可那小子一定会失血过多而亡。到时候,嬴政会放过你吗?”

    “反正横竖是一死,不妨先杀了你这反贼再说。”徐福冷冷道。

    “无碍,反正有大秦长公子拿命作陪。”

    假白风早已看出了徐福是在拖延时间,便也不再废话,轻踮脚尖一跃向前,手中利刃直直刺向徐福脖颈。

    徐福额头上斗大的汗珠滚滚溢出,生死存亡之际,他必须在瞬间做出选择。

    罢了罢了,就算是为始皇帝陛下尽忠到底吧!徐福低着头,只顾着运尽全身功力死死按住少年肩头的穴位。

    哐啷一声,长剑自空中飞来,猛然打翻了假白风手中的短剑。

    戴着青龙面具的赤袍男子自远处房檐飞跃而来,最终负手停在了徐福二人面前,目光灼灼地睥睨着假白风。

    “天相,是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做的?”赤袍男子的声音冰冷而深沉,令人不寒而栗。

    话音刚落,另有几名身手敏锐的男子纷纷掠来,将假白风团团围住。

    假白风见状连忙跪倒在地,告饶道:“青龙掌教,属下该死!这一切都是朱雀掌教之命!”

    这时,因受徐福倾力运功相救,嬴扶苏才勉强保住命得回了一丝生气。

    在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对话的声音后,他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了一个朦胧的背影。

    这背影是他幼时在咸阳宫日日相见的那人的背影。那么熟悉,那么遥不可及。

    “舅父还活着。”他喃喃道。

    然而一想到刚刚伶人们所演的那幕场景,他便气上心头,猛地吐了一口殷红的鲜血出来。

    青龙掌教听到身后的动静,满眼疼惜地回看了虚弱的少年一眼,又对徐福道:“我派人送你们离开夜郎,保住他的命。”

    在刚刚听见长公子唤那一句舅父时,徐福便已大致猜出了这青龙掌教的身份。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楚国的昌平君芈启,竟然没有死?

    徐福低下了头,这暗影势力如此错综复杂,怪不得始皇帝要他好生照看着长公子,还要他在万不得已时才能暴露身手。果然,不到最后一刻,他便永远无法得知最强的对手会是谁。

    “多谢!”徐福皱了皱眉,语气冰冷至极。

    青龙掌教点了点头,随即派手下的天府长老将徐福与长公子二人护送出了夜郎国,自己则带着魁部的四大刺客赶往了成蟜一行人在夜郎境内的藏身处。

    石头屋内,白风已被成蟜与其手下天梁二人制服住,此刻被紧紧地捆在了柱子上,丝毫也动弹不得。

    “青龙掌教明明说过不能杀他,朱雀掌教做事如此不顾后果,青龙掌教和我阿父一定不会放过你!”她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成蟜,咬牙切齿道。

    “没关系,只要能让我那位狠毒无情的皇兄也尝尝心痛的滋味,我倒愿意挨一挨另外两位掌教的怒火。”成蟜冷冷笑了,随即又扶额道:“对了,这会儿,天相应该得手了吧。”

    “这怒火恐怕你难以承受!”一声冷厉的怒喝自屋外传来。

    顷刻间,青龙掌教便领着手下人破门而入,大有兴师问罪之意。

    “成功了?”成蟜望见眼前人怒不可遏的架势,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便放声大笑起来。

    “差一点。”青龙掌教无情地打断了成蟜的美梦。

    假白风悻悻地从门外走进来,似是碰了一鼻子灰的失落模样,根本不敢抬头看成蟜。

    白风望着那个和自己一摸一样的女子,又瞥见她衣服上溅到的鲜红血液,心中巨震。

    “那个笨蛋怎么样了?”她冷冷道。

    一想到他认为那个假白风是她所以心甘情愿被伤到时的模样,她便五内俱焚,犹如遭受剜心之刑般痛苦。

    青龙掌教闻言,冷冷地看了白风一眼,但似乎并没有心情理会她的质问。

    “我问你,那个笨蛋怎么样了?”她怒不可遏地咆哮道。

    这一声咆哮似乎快把石头屋都震塌了,屋中众人大惊。

    青龙掌教这才目光灼灼地望向了她,冷冷应道:“挨了一剑,失血过多,但还活着。我已经派人送他们出夜郎了,那个老头应该有能力保住他的性命。”

    闻言,白风这才稍稍宽了点心,只黯然垂着眸。

    她想,都怪她!都怪她!都怪她!她应该远离他的!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被伤到!

    听闻自己的侄子还活着后,成蟜忍不住陡然失色。

    “我那位侄子把整个组织的分支甚至总部都端了,我们再也无法为百越提供活尸了,你还要袒护他!”成蟜怒气冲冲地低吼道。

    青龙掌教没有理会成蟜的指责,而是目光冰冷地看向了静静侍立在其身旁的天梁。

    “你知道天相对组织的重要性,所以派他去做这件事,是因为你笃定我不会杀他。可你这次愚蠢的行动,总要有人承担后果吧?”

    闻言,成蟜神情中闪过一丝惊诧,然而就在下一瞬,温热的血液便直直地溅在了他脸上。

    只见天梁脖颈间忽地被割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抽搐着身子訇然倒在了地上。

    青龙掌教手持长剑静静立于成蟜跟前,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成蟜死死地盯着天梁那尚未瞑目的双眼,只捏得双手指节咯吱作响,却未发一言。

    堂堂长老级别的人物?这青龙掌教居然说杀就杀了。白风望着眼前的惊人一幕,登时吓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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