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离开疏勒的第七天,她身上的伤几乎痊愈。
我们一进长安,便有宫廷使者迎了上来,“疏勒亲王,陛下有请,请随老奴这边走。”
进了官道,我又来到前世受尽屈辱的破地方。
未央宫,燕彻召见了我,年轻的国君玄色冕服,鎏金龙纹,黑眸似寒潭之水,周身沉淀着冷冽的帝王之气。
随冷冽一起沉淀的,还有罂粟一般华贵的颓靡。
沈元蘅从我身后走出来,满腹委屈地唤了一声:“陛下……”
燕彻虚扶一下,“阿蘅受苦了,先去偏殿休息如何?朕已命人准备宴席,给你接风洗尘。”
三言两语打发走了沈元蘅,燕彻看向我,嘴角微微勾起,“疏勒亲王,别来无恙。”
我轻笑道:“皇帝陛下,久仰大名。”
丝路上风起云涌,我与燕彻切磋过几次,小小摩擦,就已看出他铁血手腕,倘若不是阿蘅交给我的超前科技,应付他只会更加吃力。
燕彻清俊的脸上神色莫名,黑眸沉沉:“麒麟血盛在砗磲,放在暗室冰库。”
“捐毒人偶我带来了,想必招魂细节无需我多言。”我兑现这场交易。
他沉默片刻,悠悠开口:“阿蘅是朕的表妹,平阳侯的千金,往后你若待她不好,北燕定不轻饶。”
除了撑腰,他还能做些什么?
他知道他拦不住我,因为他像极了另一个我,倘若有人拦着他招回女巫魂魄,必定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来长安之前,我便放出消息,扬言要娶十三公主,旨在给公主制造恐慌,让她早日收复了心上人宿言奚。
做戏便要做全套,我刚告别燕彻,就礼貌地抢劫了一位贵胄的请柬。
听闻十三公主宴请游园会,如此好机会,我怎能放过?
燕彻眼皮子底下,我这个客人规矩得很,沾了猪血,大半夜潜入公主闺阁,掐着十三公主的下巴,猪血拍到她圆润的脸上,“听闻公主有意宴请游园,本王大老远从西境跑来,却没收到公主请柬,简直——夜不能寐呀……”
这下把公主吓得不轻,碍于皇家颜面不好声张,只得哭哭啼啼地去找她皇兄。
燕彻懒得理她,我又半夜跑去吓她一次,扬言要把她绑去西境,跟我一起快乐放羊,她怕了,怕的顾不上形象,立马筹备火速出嫁。
沈元蘅虽是过来长安,却没能回去平阳侯府。
没我应允,她哪都去不了。
我在十三公主身边埋了线人,一番敲打,终于得偿所愿,冷眼旁观强买强卖的桥段。
一个月黑风高的游园夜,十三公主终于扛不住我的威胁恐吓,对宿言奚下手了。
他武功很好,硬是用利器划破手臂,企图用痛感找回理智,拢着染血的衣衫撞出暖阁。
可惜,怎么就遇上我这么个乐于助人的善人?
指尖蓄力,我弹出一颗无花果,打在穴位上,月白色的身影登时向一侧跌去。
十三公主追出来,扶起昏迷不醒的心上人,把人拖了回去。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有我保护这对鸳鸯,保证外人阻拦不了,小绵羊宿言奚也逃不了。
药很快生效,我坐在屋顶上任劳任怨地值班,听着动静像是差不多了,才拍拍屁股走人。
我就不信,沈元蘅会对一个有妇之夫存有幻想,我就不信,堂堂驸马还有脸面纠缠沈元蘅。
不杀他可不动了什么恻隐之心,人心里最撼动不得的就是已死之人,和活人争尚且容易些,和死人争只会把自己气个半死。
情敌这边解决好,就该轮到我的女孩了。
我按古法,烧了神草,溶进画契的鲜血,红纸中心凝成透明的珠子。
这珠子一碰即破,我小心翼翼地溶近葡萄酒中,吩咐侍婢端给沈元蘅,等确认她喝下,才进去找她。
她在暗室里,趴在砗磲前,认真地打量着血水里的浮冰,察觉我的到来,眸色一惊,警惕地向后缩了缩。
她如今有几分怕我,与我不似从前亲昵,我半蹲在她身前,摸了摸柔软的长发,“我送你个礼物,你别再怕我了,好不好?”
“你忘记了一些事情,我帮你记起来,这样就完整了,阿蘅,我们一起想起来,好不好?”我近乎哀求地抚摸她的脸,可她一直躲,身子一闪,跑到珠帘后。
没跑几步,身形不稳,软软地跌进我怀里。
我笑笑,心潮澎湃,知道她就要回来了。
“我给你准备了裙子,汉家襦裙虽好看,太多层怕压着你,不如换上西域纱裙,可以吗?”
她无力地缓缓滑下,爪子不死心地扣抓着我手背。
手套没摘,她的指甲只抓得到蚕丝,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就像猎物濒死前最后的喘息,她半阖着眸子,虚弱地靠在我胸前。
我摘了手套,温柔地拆开细腰上的宫绦,一件一件剥掉月魄色的裙衫,然后是瑰红如血的兜衣。
纱裙是黑色的,浸泡在麒麟血里不会坏了本来面目,只会让黑色更加摄魂夺魄。
理了理瀑布般的青丝,我给她简单挽了个发髻,是长安城妇人的朝云近香髻。
她是我的妻。
无需天地作证,无需帝王封赏,无需高堂应允,只要她肯答应。
只要她肯答应,俗世于我而言不值一提。
只要她肯答应,我就是她一生的信徒,这才是信仰,这才是。
砗磲虽是神灵法器,但水晶对于她这样双重灵魂而言,灵训更纯粹,于是我用了水晶棺盛装麒麟血。
使了下血温,冰还没化,她可能受不住。
我把小姑娘抱进血水之中,棺杶相拥,把身体的温度传递给她。
六芒阵,还魂灯,还有我的血符咒,在她心脏那里书写一遍又一遍。
我心脏砰砰直跳,一盏茶的功夫,还魂灯骤灭,六芒阵也失了魔力,招魂仪式结束了。
满手的血蹭到她脖子上,我等待片刻,她终于舍得醒来。
我眼疾手快地拉回她胸前的布料,心虚又激动,像从前背着她做了坏事一样。
她猛地抽搐一下,本能地想起身,我揽紧她的腰肢,在背后低声唤道:“阿蘅……”
焦糖色的眸子聚焦,她扭头看了我一眼,登时脸色惨白,惊叫着拍打周遭的麒麟血。
我纳闷,要说见了鬼,也是我见了鬼,她怕什么?
胳膊一松,她终于得了空档,刚想翻身逃出棺材和鲜血,脚踝就被我拉住,这个人又滑了回来,麒麟血荡漾几下,旖旎的弧线越出棺材,拍打在理石地面。
脊背抵着棺材,我撑着棺沿,把她困在逼仄的小空间,混着血擦去她的泪。
她哭的很惨很惨,身子瑟缩着蜷缩在我身下,哆哆嗦嗦地求饶:“王,你放过我,求你放过我……”
王?
这可糟心了。
阿蘅还记得之前我干过的坏事。
我抱住小小一团,轻轻拍着她的薄背,“阿蘅,是我,我是你的小宝贝,乖仔,池池……别怕,你看我一眼,看我一眼?”
诱哄良久,她才迷迷糊糊地抬头看向我,杏眸里泪水涟涟,晶莹透亮,半晌吸了吸鼻子,“……京辞?”
这一声,我等了七年。
心脏就快跳出胸膛,我抱紧她,把她按向胸膛,勒紧她的细腰,紧紧贴合,不留丝毫间隙。
我还是没出息,着实没忍住,窝在她肩头小声哭泣起来。
她果然一如当初,抱着我,揉了揉沾血的头发,“你长大了。”
“阿蘅,我好想你,我好害怕。”我蹭着她肩头,不受控制地舔舐着一寸一寸凝脂,吻了又吻,咬了又咬,把她阻拦的手桎梏在身后,得到之后的心慌与后怕如溃堤洪流,冲垮了我紧绷七年的最后一丝理智。
等我回过神来,纱裙已然褪到腰间,我捧着她的双腿,大腿内侧是触目惊心的红痕。
这才觉察出满嘴的血腥,又……又把阿蘅咬破了,我眼泪汪汪地看向她。
她也眼泪汪汪地看向我,示意我快把她手腕上的发带解开。
我忙拉上她的衣衫,尽管漫身吻痕已然遮掩不住,从背后抱住她,握住她捆住的手腕,哑声哄道:“阿蘅,我害怕,我们再在棺材里躺一会儿,水晶安魂,再躺一会……”
我的阿蘅叹口气:“该害怕的是我吧,请问?”
我给她手腕上的结又加上一扣,“别怕,我在,我在呢。”
蹭蹭她咬伤的脖子,我心疼地吹气,舌尖舔了舔,软声认错:“我错了,痛不痛?”
她人还有点懵,靠着我的胸膛发呆,过了一会儿才摇摇头,“我脑袋很乱,有点错位。”
“没事,你慢慢想,不急。”我现在真的是惶恐,把她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怕是自己白日做梦,醒来发现仍旧一场空。
她推了推我手腕,“好冷,我们出去吧。”
我抱她抱得更紧,扯开她手上的发带,跨出棺材。
衣裙上的血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滴滴答答勾勒着我们走过的路。
我抱她到汤池,侍婢们已经打点妥当,清池中水温正好,玫瑰花瓣漫无边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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