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入狱是必然的,因为你早就盯上他了,对不对?”我问,自心底渗出一股无力和绝望。
苏允杭似乎觉得很逗,指尖绕过流苏,语气也不急不缓,“本相时间还没有那般充裕,揪着个孩子不放,朝朝可要我载你一程?”
这是要松口的迹象。
我一咬银牙,上了他的马车。
他似乎很喜欢揉我的脸,一遍一遍用指尖勾勒着眉眼,端起来细细观察。
那沉醉的眼神,痴迷的眼神……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你保他出来,我还你朝和,如何?”我只剩一个筹码,靠强撑出来的底气支撑着气场。
茶色的眸亮了几分,“我如何信你?”
我端坐着,抬手推扶起车帘,光打进来,我照着画像上母亲的样子,娴静一笑,“阿杭,你近来可好?”
他手中的竹简猝然落地,缠绵地发出竹木的清脆,整个人定定看向我,唇动了动,良久不语。
我母亲最喜欢茉莉。
“出尘标格,和月最温柔。横都茉莉要到花期了,你若得了空闲,不放与我去看看,左右不过一天的车程,我采些回来做成香囊,比西市的清香好多。”
他身子一闪,猛然把我抱进怀里,颤声念道:“郡主……郡主……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没有死……就算我……”
“老铁,你还没答应我,抱啥抱?起来!”我毫不客气地推开他,力道之大,足足让他脊背撞上挡板,闷哼一声。
失而复得才更加珍稀,苏允杭呆滞几秒,盯着我的脸沉思几秒,便干脆利落地答应下了。
“近来可好?”他玩味笑笑,弯腰捡起脚边的竹简,自然而然地抵住我的下巴,“等到狱里,我再进来,可好?”
右丞相是个老司机,这车说开就开,简直令人猝不及防。
当头冷水,少年眉心狠狠一跳,阴郁地抬头,脸上已被脏污沾染得认不出原来面貌。
我对上那双阴霾的碧眸,心口一滞。
“阿蘅。”他声音哑的不行,已然变成气音。
我眼睛一酸,喉咙也跟着发堵,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语气,“能不能让我进去?”
狱卒请示地看向我身后的苏允杭,得到首肯,才开锁放我进去。
我踏着湿漉漉的茅草,走到他跟前。
京辞别过脸,不想让我看见他狼狈的样子。
“崽崽,没事了,你马上就能出去了,别害怕,好不好?”
我拿出手帕,仔细地给他擦拭脸上的污垢,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他的伤。
“出去之后,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就连你姨母,也是。”
碧眸跳动着惊慌,“我知道,我以后会聪明一点,我会保护你。”
六年养大的小团子,如今要放手,我还真是有点舍不得。
泪水吧嗒掉下一颗,“听话,你拿着银镯去流云客栈一号给君泽,我晚些时候就去找你。”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有些发抖,“你骗我,阿蘅,你要做什么?”
“小孩子这般难缠,”右丞华丽绵醇的声线自我身后由远及近,肩膀被人一握,我被拉进怀中,“她以后是我的了,明否?”
我看到他额角暴跳的青筋,以及即将爆发的情绪,迅速上前一步捂住他的嘴,耳语道:“京辞,活着才能救我。”
他整个人颤抖着,嘴角溢出鲜血,狼瞳恶狠狠地盯着苏允杭。
苏允杭也不怕,好心情地扬唇一笑,提着我的腰就是恶狠狠的一吻,还好我迅速侧过头去,那一吻便顺势落在很痒很痒的脖颈。
京辞怒骂着叫嚣着,凄厉狂虐,哐当哐当的铁链撞击着冷硬的木板,一切都灰败起来……
我真没想到,他会当着外人的面这么放肆,红着眼眶一把推开他。
丞相大人明显不想逗留在牢房这种鬼地方,拎着我就往外走。
京辞还在怒骂,狱卒给了他一棍。
我没脸再回头看他,我觉得很丢脸。
只是短暂的恍惚,我就已经被抱上刑架,苏允杭欺身压来,扯了我的腿。
我不受控制地跌到在手术台一样的刑桌上,就像任人宰割的鱼肉。
“不行!”我推开他,揽住松垮的衣衫,“现在还不行!”
他朝我耳朵吹了口气,“为何?”
我难受地很想给他一巴掌,“万一你食言,我就亏大了,我要看着他离开长安。”
似乎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在跟我讲条件?”
我继续强撑:“不行吗?”
茶色的眸子温柔地看着我,“不行。”
“好,”我之前故意把条件开的高了一些,就是为了让他答应更次之的条件,”那我要看着他,活着走出大狱,这总行吧?”
他睇着我,冷笑,“蛮夷野童,有那么重要?”
我扯下耳间明月珰递给他。
他不明所以,没有接过。
“拿着呀?”我又把耳环递近一点。
“作甚?”
我嘴角一扬:“包养你,拿着!”
苏允杭:“……”
他捏着那只孔雀石耳坠,嘴角还在抽搐,情绪却是平复了不少。
茶色的眼瞳望了我一眼,“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若想逃跑,我便杀了你,朝朝还有很多。”
语气温柔,字句凛冽,我只觉头皮发麻。
听说长的好看的变态尊称病娇,那我眼前这尊就是了。
什么?
你问大魔头?
他不是病娇。
他是禽兽。
我也不是大无畏,舍身忘我地去救京辞,只是趁着没心跳的空档赌上一把。
苏允杭把我带回了丞相府。
毫无疑问,这是变相的软禁。
一日春水煎茶,他定定地看着我行茶,手里把玩着一只耳坠。
我不认得那耳坠,想来是我母亲的无疑。
“过来。”他唤我。
我们二人坐的挺近,还过哪去?
正疑惑,后腰就被他一提,把我按在腿上。
我:“……”
讲真,他都这样放肆了,反正我单身,病娇虽然可怕,但我一个心跳都没有的半鬼,显然比他更可怕。
何况,颜值至上,偶尔调戏美男,也不失为人间乐事。
于是我娴熟地抬起他的下巴:“帅哥,培养感情要循序渐进,没有你这种一来就拎人坐膝盖的。”
他轻笑一声,“人已经出了大狱,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我打了个响指,立马换上一副温柔的表情,“阿杭,这么多年苦心孤诣,你很累吧?”
他一手搭着我的腰,一手支着下巴,眸色淡淡。
我扭头看向庭院洋洋洒洒的飞雪,漫天洁白,就像翩然抛洒的纸钱,像在祭奠我最后的停留。
“空庭寂寞飞白雪,恍若卿似当时月。一帘幽梦梦不绝,此生情长情不灭。”真是造化弄人。
他何苦这样念念不忘?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再拥有她音容笑貌的七年光阴,他却还偏执地守在原地,攥紧一副虚假的躯壳替身,倾注着自己的一腔柔情。
好可怜。
我眼前满满浮现出虚无的白光。
时间到了,该我离开了。
我拍拍他肩膀,用尽最后一丝意识安慰道:“缘情从来似水,你何苦做那可怜人?”
京辞应该安全了吧?
叶枳,在那个真实的时空,你过的还好吧?
镇北侯,有江山有美人,玉门he,望他安好。
阿朵,不知她是否活着,若是活着,半盏流年应当还如当年,门庭若市……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