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辞仍旧没放松下来,扑过来紧紧搂着我脖子:“今天我只顾着帮阿朵姑姑整理后台,没保护好你,以后不会了,阿蘅你相信我,别不要我……”

    好酸涩呀,他怎么还这么没有安全感?

    我被他勒的气息不畅,也回抱住他,“你放心吧,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今天看到了一个和你一样有绿色眼睛的人。”

    他手臂的力道一松,周身散发出可觉察的低落情绪,我也不知他这是怎么了,突然就悲伤起来。

    “怎么了宝贝?”我尽量把语气放的轻柔。

    他没回应我,只是把小脑袋轻轻贴在我肩上,那是一种寻求温暖的姿势。

    我一遍遍给他顺着脊背,就像梳理小狗背后的毛发。

    良久,他终于开口,“你也觉得绿眼睛很奇怪?”

    我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他之所以问“也”,恐怕是之前有人说过他的绿眼睛。

    小孩子心理是很脆弱的,我很怕他心里存下什么阴影。

    这时候,平淡阐述就没多大效果了。

    我把年糕团子从肩膀上扯下来,捏着他的小脸蛋亲了好几下,“我觉得很好看,像宝石一样。”

    团子扯唇一笑,那笑说不上多宽慰,只是被我表扬,本能地回应一下。

    “这是很稀有很珍贵的瞳色,平常人没见过,那个成语怎么说——少见多怪。”我搭在他的小肩膀上,“你可以把绿眸变成让人喜欢又向往的颜色,对吗?”

    他认真地与我对视,眸中的暗淡渐渐化开,“物……因人而贵?”

    我摸摸他的发梢,由奖励地吻了他额头,“京辞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小朋友。”

    他很是欣喜,终于咧嘴笑了笑,“阿蘅,如果我找到亲人,你可以和我们一起生活吗?”

    碧眸里闪烁着星子,潋滟温柔,我不忍心打碎他的期待,但也不想对以后做出承诺。

    “那要看你什么时候找到亲人了。”我站起身,拿上灯笼,牵着京辞往回走。

    与其说是我牵着京辞,不如说是他在给我引路,弯弯道道终于找回去了。

    进门前,团子转身朝门外瞧了一眼。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阿朵给我留了盏灯,团子悄声耳语道:“我同阿朵姑姑说找到你了,让她先睡。”

    “京辞真懂事。”我夸赞。

    我们的住处堪比三星酒店,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受过照拂的,因为小团子自己就有一个房间。

    不过这晚团子没乖乖回屋睡觉,而是躺在我身边。

    “我给阿蘅守夜!”他信誓旦旦的模样倒是有点好笑。

    我靠着那小小一团,“京辞长大了,一定要对女孩子好一点,可以吗?”

    团子点头,我靠着他的脑袋也跟着颠。

    “我长大了,就一直保护你!”团子奶音坚定,口吻也十分认真。

    你长大别缠着我就好,我暗自腹诽,但没敢说出来。

    “今天的歌舞没什么问题吧?”我没来得及问阿朵,只能问问小团子。

    团子回忆片刻,语气已经透出浓浓的困意,“有个叔叔过来截赛雅姑姑,被阿朵姑姑追着撵了四条街,因此差点错过出演。”

    我嘴角一抽。

    陈罡怎么追到玉门来了?

    惊呆鸟。

    我也困困的,“他始乱终弃,不会有好下场,我要替赛雅收拾他。”

    “阿蘅,你还是那么爱管闲事。”团子彻底睡了,本能答话都这样诚实。

    “不过收拾他之前,我得先弄清楚,万一有误会呢?”我自言自语,也美美睡着。

    “等养大了,掰了狼牙给你串个项链可好?”

    狼崽只有巴掌那么大,棕灰色的绒毛炸呼呼,不停地舔着粉红的小舌头。

    只是一双狼瞳,碧色莹莹,同他一般。

    我只远远扫了一眼他手心里的小狼,蹙眉,“我不要。”

    他杀母取子,简直丧尽天良。

    刀裁的眉一抬,手指骤然收紧,小狼双眼紧闭凄惨地哀呜起来。

    我急忙扑上去掰他的手指,“别!”

    “既然你不喜欢,留它也没用。”他冷笑,手上力气却没松。

    我见不得他在我眼前杀生,立马垫脚去够他脖子,匆忙一吻以作安抚。

    但他太高,我就算垫脚也亲不到唇,那吻只停留在冰冷的下颚。

    他揽了我的腰,好心情地摊开手指,小狼泪眼模糊挣不开眼睛,已然奄奄一息。

    我接过崽崽,偷瞧了眼他的脸色。

    好可怕,我真的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他手臂上有道长长的血痕,是昨夜与狼搏斗时受的伤。

    第二日他便差人送了张完整的狼皮到我殿里,我看到狼遍扁的脑袋,含笑似的嘴巴,以及那双眼……

    小狼崽窜到皮前惨叫起来,一声一声凄厉至极。

    我初到楼兰境内,就惨遭惊吓,从此对长毛的动物产生阴影。

    不过他就喜欢送我这些猎物做成的东西,一会儿是沙漠里风干的狐狸,一会儿是匈奴美人胫骨做成的发簪……

    救命啊,我仿佛掉进一个鬼故事里。

    敲门声唤醒噩梦的我,我恍惚坐起,听见阿朵低声问道:“阿蘅,你起了没?”

    京辞已经不见踪影,我披了件外衣去给她开门。

    阿朵一见到我,眉头微蹙,“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避开自己的话题,“昨天陈罡来找了?”

    阿朵一愣,迟疑地点头,“先不说这事,赛雅说昨日有人声称京辞落水,把你带走了,你、你……”

    她半天也没敢说出后面的话,我扯唇笑笑,“小破圈套,我看得出来,别担心,逼事儿没有~”

    阿朵抿唇,拉起我的手,“事出反常必有妖,你现在就快马加鞭回岐州,快走。”

    我摇摇头,“不行,我还有事没做完。”

    “这里的人皆是非富即贵,咱们招惹不起,既然你已经被盯上了,就赶紧脱身吧。”

    “呵,”我轻笑,“阿朵,我来这里一趟,就是为了永绝后患。”

    就是为了摆脱大魔头的阴影,如今他亲戚近在眼前,我怎么能退缩。

    “或者说你想结识权贵,寻个良人?”阿朵摸摸下巴,用估量的目光打量着我。

    我摆手,“我家就是权贵,用不着巴结他们,我早饭呢?”

    阿朵向后张望一眼,“你的乖崽去拿了,希望赛雅以后生出来的小宝贝也像京辞这么懂事,昨夜多亏他,否则我们如何安眠?”

    “阿蘅!”团子手里提着个食盒跳进来,“吃早饭啦。”

    “得,我不打扰你们吃饭了。”阿朵抬手关上我的门,身影无限落寞。

    半盏流年生意惨淡,她也跟着情绪低落,何况侯府之行还遇上了罪魁祸首狗男人。

    “阿朵,”我开门探出个脑袋,“今夜,我给你演出好戏。”

    她傲娇一“切”,走了。

    要试探嘉琉,就要先接近她。

    大宛崇拜火神,我可以用葱汁写于阗字,在火上一烤就要变黑,如此一来就又可以装神弄鬼了。

    我果然机智!

    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我光顾着思考对策,忘了嘱咐京辞别乱跑。

    这会儿我找不见他了。

    一个小侍婢跑来,朝我行了一礼,“阿蘅姑娘,有贵客有请。”

    我诧异:“你认得我?”

    侍婢答:“婢子见姑娘在找人,名字对上,应当无误。”

    “哪位贵客找我?”我仍旧很是警惕。

    “嘉琉公主。”

    其实我不想这么直白的,但随着侍婢走进厅堂时,嘉琉手里已然攥着那只银镯仔细打量。

    团子坐在她身边,扭头朝我一笑:“阿蘅!”

    嘉琉也朝我看过来,我朝她行了一个大宛礼节,坐上了久违的胡椅。

    “阿蘅姑娘,这段时间,多谢你照顾我侄儿。”她笑道。

    侍婢把于阗语翻译成汉话。

    我没想到小团子会自爆马甲,相认来的太突然。

    “没什么,嘉琉公主想带他回大宛吗?”我问。

    侍婢如是翻译。

    她扯唇一笑:“诚然。”

    我又问:“卡塔尔王殿下会陪在身边?”

    她没想到我会打探她的家事,表情冷凝起来,“这你不便多问,本公主自有打算。”

    我直接抄起于阗话回应:“公主待京辞之真心天地可鉴,但驸马呢?京辞以前是养在驸马帐下吧?为何我捡到他时,他已然沦落成奴隶之身,做了楼兰质子的替死?”

    京辞觉察到气氛不对,立马跳下椅子跑到我身边,抬手抱住我的手腕。

    嘉琉眸色一凉,碧眸莹莹:“奴隶?你为何知道这些?又为何会说我西域的语言?”

    “公主,”我好言相劝,“我并非要打探你的家事,或者另有所图,我只是不希望京辞日后受苦。”

    碧眸打量了我好久,终于想起什么,表情稍霁,“你是……朝和?”

    她认识我母亲?

    我心一横,点头,“正是。”

    “朝和,我侄儿失散了一年,我想把他接回去好好补偿,你若是受君泽之托暂时照拂他,大可告诉他,不必执着,京辞不是他的孩子。”

    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我母亲结识过君泽?

    君泽和嘉善有私情?

    我一时间脑洞大开,问:“公主为何如此确定?我倒是从他脸上看出些君泽的影子。”

    嘉琉只是摇头,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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