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吱声。

    “李琢延接你回来,有没有说什么?”

    京辞声音带点抑制的哭腔:“师傅说男孩子打架很正常,哭鼻子是懦夫,打不过是草包,丢人。”

    我:“……”

    “那京辞为什么打架呀?”我想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可团子完全不和我一个频道,“阿蘅最喜欢团结友爱的小朋友,阿蘅不喜欢我了。”

    团子委屈巴巴地垂着眸子,好不可怜。

    “哎呀呀,”我把他拉过来,“这也是分情况的嘛,人家要是欺负到你头上,还团结友爱什么?直接教他做人就是了,你师父说的很有道理。”

    团子还是没同我讲清楚为什么打架,只说:“好的。”

    既然他不想说,我也就不强求了,“哭鼻子不一定是懦夫,打不过也不一定是草包,京辞可以哭,但是哭完了,要给我打回去,欺负你的人才该哭着求饶,知道吗?”

    团子使劲点点头,又要抱着我求安慰。

    这次我把他推开了。

    米兰昆德拉说:“人一旦迷醉于自身的软弱,便会一味软弱下去,会在众人的目光下倒在街头,倒在地上,倒在比地面更低的地方。”

    这句话一直刻在我心间,刻在我挽弓的每个瞬间。

    我推开他说:“京辞很难过,对不对?”

    他“嗯”了一声,语调失落。

    “京辞想让我同情你吗?”

    团子似乎没懂我的意思,张开胳膊朝我凑来要我抱抱,“阿蘅,你不要我了吗?”

    我确实有这个想法,毕竟二十九日之期近在眼前,我得尽快教他学会刚强。

    “京辞,受人同情是很不好的东西,那证明你是弱者,你可以要人的怜惜,但决不能让人同情,好吗?”

    碧眸的光暗淡了些许,他沉默片刻,抬头看向我:“我知道了,阿蘅。”

    他懂事地缩回身子,爬回自己的位置躺下,没再要我抱。

    我有些不忍,但也没再挽留,疲惫地倒下。

    黑暗劈天盖地,我悄声同他说:“加油,下次京辞打赢了,我就抱你。”

    ===

    翌日,两人照常闻鸡起舞,李琢延抽空训斥了我一番,原因是我竟然麻烦决曹李大人去酒肆接孩子。

    随后他十分严肃地同我讲起京辞打架的事。

    团子受人欺负,让人抢了陀螺,绝地反击,恰巧遇上寻他回家的李琢延。

    他的好师傅站在旁边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瞧着自己的乖徒儿被七八岁的小滑头们按在地上摩擦,末了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教导了一番“打哭了是懦夫,打不过是草包,技不如人就要勤加练习”等这样冷冰冰的箴言。

    他同我讲述这事时强撑着中气,一副底气十足理直气壮的样子。

    我淡淡“嗯”了一声。

    李琢延很是惊讶:“你平日那么惯着他,这次竟然不骂我?”

    我冷笑:“所以李大人是过来找骂的?”

    李琢延被我气笑了,甩袖离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把小弯弓。

    京辞练好基本功,李师傅便递去弯弓,同他讲到:“今日我们学习兵器,先拿弓箭试试水。”

    团子流畅地搭弓放箭,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李琢延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

    然而那一箭还是射歪了,他脸上的欣慰渐渐褪色。

    “京辞真棒。”我夸赞道,扶着他的脊背矫正道:“不要后仰,再试一次?”

    京辞复又射出一箭,这次中了靶子。

    “甚好,我家京辞真聪明!”我毫不吝惜对他的夸奖,小金毛仰头朝我一笑。

    倏忽一箭,正中靶心,箭镞直直没入靶中,力道惊人。

    李琢延大秀特秀,我单膝跪下,握着京辞的手,搭弓,瞄准刚刚靶心一箭,挽弓如满月。

    嗖——

    离弦之箭,势如破竹,从箭尾处直直劈入,窜进同一位置,硬生生把一支箭羽劈成了两半。

    李琢延轻笑:“郡主有两下子嘛。”

    “哇!”京辞欢呼雀跃,“阿蘅好厉害!”

    哼~

    我傲娇地一撇刘海。

    要说射箭,我只输给过我那程序猿表哥,当仁不让的好吧!

    今日就是第二十八日,早饭过后,李琢延递给我一瓶药丸,说:“这是解药,你月出之前再吃。”

    我拔开瓶塞嗅了嗅,蹙眉:“你给我麻沸散?逗我呢?”

    他没想到我识药性,被我揭穿,嘴角一抽,“这真的是解药,谁说解药里不能放麻沸散?”

    这我还真咬不准,半信半疑地看向他。

    “信我的,我何时骗过你?”李琢延生怕我不信,又补充道:“我今晚会早些回来,你要实在怕没药效,我提前把你拍晕,第二日再听你反馈,如何?”

    私以为还是一匕首解决了自己比较妥当。

    不过无论如何,我现在已经没什么顾虑的了,便应下:“好吧。”

    “阿蘅,你不打算回长安了吗?”李琢延很突兀地发问。

    我收起瓷瓶,“干嘛突然问这个。”

    “我若把你送回平阳侯府,自然升官进爵,你要想回去,正好顺水推舟送我个人情。”

    这个挨千刀的,竟然想着拿我去换官位!

    “我不回去!”我断然宣布。

    李琢延扯唇笑了笑,“你一直赖在我这儿,也不是个办法,过些日子我宗亲来探望,你怎么说?”

    “我有在找房子的。”我心里想,还是直接自刎算了,好麻烦,“或者之后我住阿朵那。”

    “那多不方便。”李琢延半开玩笑地朝我打趣,“你瞧我怎么样?”

    我眨眨眼:“什么怎么样?”

    “反正你也不想回沈家,不如和我凑合一下,如何?”他垂眸看向我,看不清几分认真几分玩笑。

    “你这是拿我寻开心?”我皮笑肉不笑。

    他虽是懒懒地倚着门框,但身高差距还是摆在那,他伸手勾住我身后腰带朝上一提,我几乎要两脚离地,“嫌老子穷?”

    话风突变,之前李琢延一直走端方君子风,突然爆粗,我一时不适应,刚想揍人,就听见他很是不屑地嗤了一声:“你以为我图你什么?不想凑合也行,聘你做厨娘总行吧?你就和我宗亲说,是我请来家里做事的厨娘。”

    我那个怒火中烧啊!

    这不是自贬身价吗?

    “凭什么?你给我发过月钱吗?我堂堂贵女!你竟然要我屈居厨娘?你怎么想的?”我立马给出我的方案:“反正你给县令打工又不挣几个钱,就跟宗亲说你傍上富婆了。”

    “富婆?”他松手,玩味地笑笑,“你吗?”

    我昂首挺胸,抬了抬天鹅颈,“不像吗?”

    李琢延不跟我扯淡,和我讲起流火毒的事:“流火毒烈,要用艾灸温养,不然寒气久积不散,你以后可能不孕。”

    我不太想调理,只想迅速梦醒,我好想妈妈。

    “好呀。”我应付道。

    “但……”李琢延欲言又止。

    我抬抬眸子示意他继续。

    他抿唇,“我找不到女医。”

    “为什么要找女医?”我迷惑。

    李琢延一噎,事关男女大方,开口前也迟疑了片刻,“艾灸不能隔着衣物。”

    “那怎么办?”我大为惶恐,原地转了两圈,摸着下巴左思右想,期期艾艾地望向他:“脱多少啊?不然我去玉门关找女医?诶算了吧,我选择躺平。”

    今日时刻走得格外漫长,我如同往常一样接送京辞上下学,在厨房备料,却时刻注意着时间。

    夜幕降临,我服下李琢延给我的药丸,突然有些困倦。

    我起身走回卧室,团子在案前写字,我拍拍他肩膀:“京辞,我先睡一会,晚饭不用叫我了。”

    团子点头应下:“好。”

    我几乎是直挺挺地倒在床上,一沾枕头便入了梦。

    梦里是长安雪落时节,古道十里白芒,宿言奚背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官路上。

    公主寿宴,召我们几个年龄相仿的小友进宫一聚,才散了就落起大雪。

    他睫毛上的落雪晶莹漂亮。

    我的衣摆干爽凛冽,他的靴子湿得一塌糊涂。

    有一天我们吵架了,听闻我要和好,宿公子立马从太学院跑出来见我,一路狂奔脚底生风。

    我坐在平阳府屋顶上,眼见他进我别苑之前猝然放缓脚步,故作矜持地理理衣服,风度翩翩地推门,风度翩翩地大喘气。

    我从梯子上滑下来,站到他跟前,宿言奚立马屏息,强装着一点都不喘的样子,傲娇扭头:“听说沈姑娘找我?”

    纯纯一个憨批。

    戛然而止的梦,猝不及防的痛。

    一口腥甜灌入鼻腔,我忙不迭地起身,忍住咳嗽把血平静地吐了出来。

    虽然有麻沸散打底,但还是好痛,我额角都渗出冷汗来。

    眼前的周遭渐渐明朗开来,李琢延坐在床边,定定瞧着我。

    “你在我房里做什么?”我忍痛问。

    “这是我房间。”

    我动了一下,发现手脚又被绑住了。

    “你房间刀枪太多,我防不胜防。”

    我脾气暴躁起来,“那你绑我作甚?”

    “我怕你痛到自残。”李琢延塞了个枕头在我身后,安慰道:“没事,不痛了吧?”

    “痛呀!”我哀嚎一声,“你给我的解药是假的吧?我再也不相信你了!你这个假药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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