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郁婳是被殿外的人声闹醒的。天光尚早,只有一丝天光由地平面向四周散发着淡光,破晓才刚至。
殿门外的声音并不响亮, 反而刻意压低了像是担心打扰了殿内人的安眠似的——“陛下昨夜回来了?陛下现在身体怎么样?”
“……陛下才睡下没两个小时……您还是再等一下吧。”小福子顿了顿, “这会时辰还早, 公子是否先回寝殿歇息片刻?”
虽然殿外声音并不大,郁婳还是醒了,他身子不大舒爽。
郁婳睁开眼睛, 龙床上的另一人还没有离开,而是微微抬起来上半身正在打量他, 道,“时辰还早,陛下怎么就醒了?”
郁婳坐了起来,却觉得自己身上闷出了一身的汗水,估计也是昨晚被霍誉死死抱着时发的汗。
不过发了汗,也就退热了。
小皇帝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还未睡醒的惺忪, 问道,“皇叔怎么醒的这么早?”
霍誉这一夜都抱着小皇帝, 担心小皇帝夜晚里再次发热,两个时辰过去小皇帝总算是退热了。
郁婳推开了对方, 微微皱着眉说要沐浴。
霍誉并不在意他的态度,随意地套了一件外衫就打开了殿门。
郁婳听见了霍誉吩咐宫人们备水的声音, 接着他们在说什么郁婳就听不清了。
他还有些困。
也不知道不知道殿外等着的那人是谁是谁, 在这天光还只一线时就来到了殿门前等待郁婳。
温棠站在殿门外, 身上的单薄外衫甚至蒙上了晨间的水汽。他昨夜通过眼线知道小皇帝安全回宫后才放下了心, 只不过碍于众人, 他一直到今天早晨才来了小皇帝的寝殿前。
小皇帝的寝殿前宫人不少,就连小福子都站在殿门外,温棠看见小福子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小福子是郁婳的贴身大太监,这种身份的太监平日为了伺候皇帝都是宿在皇帝的殿内的。
今日小福子怎么站在殿外?
温棠看了一眼小福子,问道:“陛下还在休息吗?”
小福子压低了声音点点头。
温棠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没有多说,决定在殿门外等着小皇帝醒来。
小皇帝昨日受了惊,他必须好好安慰小皇帝才行。
温棠站在殿门外,身上的外衫微凉——他从昨夜一夜未眠就一直站在院子中等待着。
温棠身边的心腹换了个面孔,已经不是平日里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宫人了。这宫人面相明显看着比之前那个安分的多,就是想劝温棠也没敢开口,只好也在一旁干站着。
不远处,一玄衣金甲的俊美男人配着长剑走向了殿门口。
温棠一时之间没有认出这是谁,微微眯了眯眼睛,就听见了小福子略带谄媚的声音:“游统领,您这次救驾有功,可算是加官进爵了。陛下昨夜一回行宫就拟旨将您升迁为禁军统领,赏黄金千两。”
好一个加官进爵。
温棠含着冷笑的目光如冷电般射向了金吾卫的脸。
不愧是小皇帝,遇到一件刺杀反而遇见了一位新人。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金吾卫,居然连面具都已经摘下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入后宫了。
阳光下,摘下面具的金吾卫远比只露出一双眼睛时要俊美的多,一双寒星目不怒自威。金吾卫,不,现在已经是游统领了,他带着笑意的英俊面庞很是意气风发,身躯也充满了野性魅力,即便穿着软甲,还是能窥得软甲下流畅的肌肉线条。
比起如玉公子温棠,游统领周身萦绕着淡淡杀气,宛若是呛人烈酒,充满了男性力量。
小福子的视线小心翼翼地在温皇子和游统领的脸上游走了一番,心里纳闷陛下最近是不是换了口味。
小福子也下意识觉得游统领这是得了圣宠,下一步就是要入后宫了。
不过陛下的身子骨弱,比起同样修长清瘦的温棠,游统领似乎更有男子气概。游统领与其他金吾卫不同,身上杀气虽重,却全被那张俊美华贵的脸压下了。他英俊无匹,不像个侍卫,反倒像个王孙公子。
他的声音磁性低沉,知道小福子是皇帝身边的亲近人,回答的也谦虚:“游恣不敢当。”
游恣这名字是昨夜陛下给他取的,金吾卫本没有自己的名字,只有编号。
但小皇帝盯着他看了一会,最后幽幽地给他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游恣。
温棠站在原地,一张温润如玉的脸露出了一个冷郁扭曲的笑,他微微低下头,无声地“哈”了一声。
小皇帝,果真是他小看他了。
殿门忽然打开,只穿着外衫的摄政王脸色坦荡地从殿内走了出来,殿外的人脸色却微微一变。
霍誉也不正眼去看另外两人,而是吩咐小福子说:“陛下要沐浴,就不去清凉殿了,直接传热水来。”
清晨。
沐浴。
这两个词放在一起不由得令人遐想,就连小福子的脸都扭曲了一下,才僵硬着转身让其他小太监传热水来。
摄政王眯起眼睛,清晨的阳光落在了他的脸上,他端的一副餍足随性的模样,眼中的墨色微深,看向了温棠道:“温皇子,今日怎么如此得空?本王还以为温皇子这几日有的忙呢。”
霍誉昨夜一回来就吩咐了王府的人,暗中给温棠使了不少绊子。
温棠也正忙于收拾身边人,这会来见小皇帝的确也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的。
温棠不想在殿门外和霍誉起冲突,扭头问小福子,“陛下可醒了?我要见陛下。”
小福子的脖子梗了一下,霍誉就替他回答了:“陛下此刻没空。”
温棠好脾气地说:“那我在殿外等陛下。”
霍誉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在霍誉转身再次走进殿中之前,他又看了一眼右手按在剑柄上的游恣一眼,这才转身进了殿中。
郁婳又闭上了眼睛,听到脚步声逐渐走近后才缓缓睁开眼睛,一睁开眼睛就咳嗽了几声。
美人就算脸色再苍白,也别有一番颜色。郁婳苍白的脸上因咳嗽而慢慢浮现了如桃花一般都红晕,清亮的眼睛因为蒙上了水汽而散发着勾人的光芒,霍誉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霍誉摸了摸他的下巴,满意地看着眉眼惺忪的小皇帝因为他的动作颤了颤。
霍誉也长了一张丰神俊朗的脸,长身鹤立,看着面前柔顺黑发滑向脸颊两侧的漂亮的不像话的小皇帝,他勾起了一个笑容。
小皇帝的长发柔顺漆黑,一直蜿蜒至腰腹处,这一幕绮丽的像是志怪话本中妖魅的画像。
“陛下,等会臣伺候您沐浴怎么样?”
谁能想到朝堂上不可一世的拿下巴看人的摄政王会在小皇帝面前显得如此低微,他虽然语气低微,眼中的凶光却闪亮的吓人。
光影透过纸窗投在小皇帝的左半边脸上,他一双眼如秋水般莹莹勾人。
霍誉垂下眼睫,正巧宫人也已经默不作声地传来了热水。
屏风挡住了摄政王和圣上的接触画面,其他宫人们也不敢多看,匆匆放下热水就脚不沾地地离开了。
宫里,怕是要变天了。
霍誉轻轻一抱,就把小皇帝从榻上抱了起来。小皇帝实在是生的太轻了,轻飘飘的霍誉甚至一只手就能轻松抱起,他皱着眉:“陛下,您必须好好用膳了。”
小皇帝充耳不闻,闭着眼睛,右手轻轻地扯了扯霍誉的衣衫,似乎是不想听他再说这些。
小皇帝其实说绷着身子的,虽说系统已经帮他压下了大半的症状,他还是控制不住想和人肌肤相贴。
霍誉看着面前的小皇帝,眯了眯眼睛。
小皇帝的性情改变的实在是太快,不知是小皇帝真的接受他了,还是小皇帝本就是个外冷内热的人,霍誉竟然从小皇帝默不作声地拉着他衣衫的动作中看出了些许撒娇的意味。
一个远离世俗的清冷美人做出这样的动作,无疑会让人方寸大乱。
“宫人们呢?”郁婳入了水才真正的脸恢复意识,总算是从困意中清醒了些许,下意识地遮了遮身体。
“臣把他们都支出去了。”霍誉动作慢条斯理的,那双利落狭长的眼眸一寸一寸地扫过小皇帝,“怎么?陛下不放心臣的照料?”
“陛下放心,臣会好好伺候陛下的。”
郁婳无奈地往水下缩了缩,水墨般的青丝入了水后更加柔顺光环,一丝一缕地落在他身上,半遮不遮地遮住了白皙细腻的皮肤。
他的确是养尊处优的小皇帝,柔顺的墨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落在浴桶上的手细致雪白,虽然有些苍白,但没有一丝一毫的茧,是一双不知人间疾苦、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玉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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