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折的话成了背景音,顾应山的脑中回荡着五个字:“死了。饿死的。”

    顾应山几乎没有直面过死人,饿死的人更是从没见过。饿死,那该多绝望多难受啊。

    顾应山想起自己十岁的时候,自己故意饿了自己一天,第二天杯子都拿不起,肚子火烧火燎的。

    他鼻子一酸,沉默地坐着廊下的台阶上。他来自饿不死的时代,他很想这里的人也不怕饿死。他甚至不希望人死,不是喜欢人长生不老,是不想直面死亡,不想感受那种氛围。

    “哥,吃饭了,娘叫你呢。”顾应图把在廊下发呆的哥哥叫醒了。大哥总爱发呆,他觉得大哥是长得像傻子的聪明人。

    午餐不算丰盛,还是家常菜。顾应山一如既往吃得很香,饭碗光得可以照见人影。他还是边吃饭边东想西想。

    夜长梦多,顾应山十分相信这句话。离自己考进士还有两年,虽然在古代,两年不算长,可他还是担心有变数。

    有了秩序,效率就提高了。顾应山找到在堂屋休息喝茶的爹娘,找了个椅子坐过去。

    作为爹娘的长子,爹娘很爱他。作为一个胎穿者,顾应山也和爹娘处得很好。再加上这个社会是历史上最不讲尊卑的社会,他和爹娘处得像朋友一样,有话很愿意和他们说。

    “爹,娘。我不想考进士了,我想留在咱们清河当官。我不想再看到流民了,我希望他们都过上好日子。”顾应山说出了自己的大志向。

    顾顺民书读得一般,靠着家里的资源做些小生意。因为他思想开明,做生意总是小赚。

    虽然不知道大儿子这样做对不对,但他知道大儿子决定的事情那是八匹马都拉不回的。应山表面不显,其实内里最是倔强。

    “我没意见,我支持。就在清河,还可以住在家里,天天见到我们呢。”顾顺民说。

    张小妹是秀才之女,虽然没因此吃饱穿暖读书识字,但也潜移默化得了熏陶。嫁到顾家,生儿育女。她比常人更能接受长子各种奇怪的想法,她甚至不重男轻女。

    “当清官可不容易。上午我拿家里的吃食找了几个人说话,了解外面的情况。那可吓了一跳。

    现在这世道危险着,在自家门口当官还好些。苦乡村一个地主,人很有些变态,名声也不好,欺男霸女的,就被流民吃了大户。

    等官兵来,人都凉透了,有什么用。你就在清河县,现管着这些人,咱们家也不怕有人来抢了。”张小妹知道考进士不容易,也不是一定要举人儿子辛苦备考再进京赶考。

    顾顺民让自己接受了儿子可能在本地当官的情况后,问:“那你当什么官呢?你这样的性子,当主簿,县丞,典史还是教谕,驿丞?”

    “是啊,确定当什么了吗?要我说,你这样的人很有用,就是选择面比较窄,主簿怎么样?

    我儿小小年纪就考上举人,试问谁争得过你,还不是你要当什么当什么。”张小妹一点儿也不担心。

    我厌恶竞争,顾应山在心底呐喊。

    他表面平静地说:“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当师爷。我要给知县出谋划策,安顿流民,让咱们这里在乱世里也能平静。”

    这是很可能的。大的争斗通常在北方,南方都是小打小闹。维持一定的兵力,就可以猥琐发育,等到乱世结束了。

    太长了,结束不了?那就不是人力可为的了,管不了那么远。

    “师爷?”两人惊讶得齐声说。

    “还有师爷这个官”对县衙的体系很不了解的张小妹说。

    “师爷,咱们知县老爷不是没有师爷吗?师爷也没有品级啊,全靠知县发薪资。再说,你不是不喜欢他吗?人家能要你?”了解一点的顾顺民说。

    “我想,在他看来我很清高孤傲,我服软的话,事情就好说了吧。”其实顾应山心里也没底。

    但他已经下了决定,他要当场兑现。

    “爹娘,你们把我的决定告诉爷爷奶奶还有两个叔婶吧。我现在就要带弟弟驾牛车去清河了,就现在。”顾应山跳起来就走。

    好像有谁拼命拦着他不让走一样。

    顾应图在外面维持秩序,粥还在不停地舍。顾应山招呼都不打,就把弟弟叫走了。两人轻装上阵,驾着牛车出门了。

    大路上都是流民,在路两边走。顾应山这种不敏感的人都发现流民看着他家的牛流口水了。

    他有点不高兴。但看到倒毙于路旁的饿殍后,这点不高兴又变成了理解和心疼,还有满满的责任感和坚决。

    顾应图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人间惨剧,一路都没说话。他顾不上问大哥去哪里干什么,他脑子里全都是流民的惨状,害怕自己以后也变成流民。

    清河县的城门口没有流民,因为城门口的兵卒增加了几倍,都在赶人,态度十分不耐,动作分外暴躁。

    顾应山作为清河县的少数几个有名有姓的读书人,有编制的蹭编制的都认识他。他顺顺利利地驾着牛车到了县衙门口。

    弟弟作为工具人,被安排去停牛车。一个时辰后两人再会合。

    县衙门口的红漆不再鲜艳,有许多剐蹭的痕迹。屋檐上的瓦片更是破碎不堪,甚至有小草在其中摇曳。

    门口有兵卒守着,顾应山把身份亮出来,就有人把他带到了县衙后面修得宽敞舒适的陈知县的宅子。

    宅子很气派,明显没修几年。因为上一任知县,媚上欺下,尽情搜刮民脂民膏去满足皇帝权臣的欲望,被顾应山找机会拉下了马。

    这一任的知县陈熙,当然不可能住一个前任倒霉知县的房子。而是圈了一小块地重新修了大宅子,和妻儿住在里面。

    夏天天热,陈知县穿着常服躺在树荫下午睡。石桌上放着几样水果:桑椹,西瓜,桃子。几样汤水:酸梅汤,乳酪,乌梅饮。

    早在有人通报时,陈熙就醒了。对于这个把他前任同僚拉下马,才高八斗的孤傲才子,陈熙是又爱又恨。

    他有自知之明。自己只是家世好,做了官,却是一点能耐也没有,不会识人用人。正需要这种一眼就看得出有才又忧国忧民的人,帮忙做事。

    可又害怕他过于刚正不阿,自己倒了大霉,和上一任同僚一样,下了大狱,前途尽毁。

    “你来了,何事找我啊。”陈熙坐直了,心中奇怪。顾应山可不是那种爱出门交际,找人办事的那种人。

    “知县大人。我为我以前对你的态度不好赔罪,您实在是一位值得信任的好官。我希望我能够成为您的师爷,为您解决流民问题和清河县的发展问题。”

    顾应山按自己的想法说,一边说一边去看陈熙的反应。

    陈熙知道自己没什么能力,因此不敢像其他同僚一样请一位得力的师爷,他怕被架空。失去了权力,那自己就什么都不是了。

    顾应山就不一样了,对权力没什么欲望,又有能力。小小年纪就是举人,师爷不是他还能是谁呢?

    顾应山看知县大人一直在那沉思,没有答应自己,认为他还在考虑。于是补充道:“我是真的有办法,但我不能说。”

    陈熙有点兴趣了:“怎么个不能说法儿?”

    顾应山摇摇头:“我真的不能说,不敢说。除非我当上师爷,你听我的意见做。那些流民我都能处理好,让咱们清河安定下来,您也更安心些。”

    顾应山用了点心理学小技巧。

    陈熙已经非常心动了。一个能力远超自己以前还不喜欢自己的人向自己低头的感觉非常好。

    “你年少有为,中了举人。是要给我当两年师爷历练历练再去考进士么,更好中?”陈熙更想让顾应山当自己的师爷了。

    顾应山觉得比起自己的理由,陈熙的理由明显更好。他含糊地说:“差不多是这样。知县大人,既然咱们说定了,不如现在就叫人来拟一份契约,白纸黑字写明待遇?”

    顾应山转换了话题。

    本朝开始,经济大力发展,超过前面诸朝许多。因此订立契约十分普遍,就是乡下农民佃田来租都知道说好后要先签契约。

    陈熙作为官僚阶级,自然也很爱订契约。当即叫来小厮,从街上找来一个懂此道的先生,写好了契约。

    师爷按能力的不同,薪资从每月十两到一百两不等。顾应山得了厚待,每月薪资五十两,年节时候会有节礼,年终也会有银子分。

    顾应山挺满意的。薪资不低就不提了,最重要的是有了权力,让其他人都必须听自己的,才好办事。

    陈熙亲自去拿毛笔、印泥和印章。两人先画押再印指纹,最后公章一盖,契约生效。从现在起,顾应山就是清河县的顾师爷了。

    双方都松了一口气。

    “既然你这么想快点做事,那我等会儿带你去见见衙门里的头儿,你认认脸。”陈熙感觉自己好些多了条有用的臂膀。

    靠,最讨厌的环节来了。顾应山最讨厌的就是认人这种社交活动了。等陈熙收拾的时候是他最难受的时候,等他召集人的时候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等人都到齐了,要打招呼了,顾应山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挂上了自己招牌式的温和笑容,亲切地注视每一个人。

    知县大人先介绍了顾应山:“''这是我今天刚招的师爷,签了契约拿薪资的正经师爷。叫顾应山,顾家村的,大家都认识吧?明天他就上任,大家多多包涵。”

    再向顾应山简单介绍底下的人。

    “陈主簿陈广,跟在我身边,帮我处理琐碎的公事。你和他好好相处,你们两个以后就是我的左膀右臂啊。

    史县丞史宇,县里跟文学教化有关的事就归他管。他还有个漂亮的妹妹叫史婕,经常来找他,你以后就可以碰到。

    吴县尉吴金管军事,他早就和我说过你了。你们有缘,以前就见过,我就不多说了。

    管典史管赵,掌管缉捕、监狱之类的事,也不爱和人说话。还有夏教谕夏越良…”

    陈熙很热心地说了一大通,顾应山只记住了前面几个人。

    不过没关系,根据他以前的经验,他和其他十几个人混熟只需要一下午。

    他看向吴金,眼睛亮了。

    “吴县尉啊,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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