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的淡定,缓解了些我当时的焦急。

    我一边往单位走,一边在思纣着:

    “难道,周扬有办法;难道,周扬有钱;难道,周扬……”

    这样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已来到单位的门口。

    来到单位门口,我抬头望了望门牌,仿佛看看自己是否走错了门。

    随后,走进自己办公室,包没有放下,电脑也没打开,静静坐了一小会儿。我又背着包,跟老站长和同事说自己家里有事,我要回家一趟,上午就不到单位了。

    其实,我并没有回家,而是径直来到售楼部。

    到了售楼部,售楼小姐见到我,也很关切地问:

    “问题解决了没有啊?”

    我说:

    “哪有那么快?”

    她说:

    “有办法解决就行。”

    我心里说:

    “还不知道,我心爱的房子能不能买了呢。”

    我一边跟她说着话,一边上楼找那位胖经理。想问得更清楚点儿。

    我也跟周扬悄悄地发了短信,说我在售楼部等他,让他提前下班回来,房子是大事儿。

    胖经理见到我来了,一个劲地催我说:

    “赶紧想办法,赶紧想办法,时间不等人,我们房产公司也是无能为力的。”

    他一个劲地催,我就一遍一遍地重复之前在电话里跟他说的那些话。

    他说:

    “我知道你着急,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银行规定是死的,我们都没办法改变。你只能从规定外想办法。你有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同学,有关系的,能说上话、帮上忙的。赶紧行动!时间可是很紧的哟。”

    胖经理这么一说,我又开始焦急起来了。从楼上下来,在售楼大厅里走来走去。

    售楼小姐见我这般,给我倒了一杯水,让我坐在窗户边的椅子上,安慰我道:

    “姐,别太急噢,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我坐在整面墙都是透明玻璃边,透过玻璃,凝望着屋外炽热的大地,此时我的心已凉了半截。

    心心念念地房子,就快泡汤了。

    胖经理让我找人想办法,我该找谁呢。

    我和周扬一样都不善交际,当然也没有交际的资本,下岗工人谈何交际,谁又能看得起下岗工人呢。

    同学之中,倒是有一个男同学蛮有能耐的,而且又是银行界的。上财毕业分到银行,后来几经努力,现在是本市所辖一个县的农业银行行长。可是我们平时不大来往,怎好一开口,就请人帮忙呢。

    亲戚之中,就只有自己的二哥了。

    但是,现在我和二哥之间的兄妹关系,不温不火,也不想开口请他帮忙,关键,找他帮忙,帮不帮是两说。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我们兄妹感情就逐渐下降。在母亲去世三年后,父亲也离开我们后,我们兄妹的感情就更淡了。

    母亲离世,父亲独自生活的三年里,二哥时常邀我一起回家看望父亲。

    其实,后来父亲也不算独自生活,大哥大嫂就在隔壁西边屋,在父亲最后一段时期内,父亲卧床不起的日子里,大哥大嫂他们送饭送水照顾着他。

    父亲卧床不起的日子,时间并不长,头一年的十月份,到第二年三月份,父亲是在春暖花开的季节去的。

    父亲要离开我们之前,是有很多迹象的:

    第一个迹象是,有一天,突然发现我的办公室角落里,有一只母猫下了一窝小猫,七八只小猫软软的、光着身子,身上透明着。第一次见到这般情景。我大吃一惊,心里想,不好。

    当时发现这窝小猫时,我大声惊呼道:

    “天啦,猫啥时候进来的,竟然还下了这么一大窝小猫咪。”

    老站长和王师傅随着我一声大叫,都跑进我的办公室,看这一窝小猫咪。

    他们笑眯眯地说:

    “真怪事,这么空旷的办公室,我们竟然都没有发现。真是怪了,怪了。”

    我对他们说:

    “听说,猫进屋,不好吧。”

    他们迟疑了一会儿说,是有这么一说,不过,我们是单位的房子,不是住宅屋,也没有关系。

    我说:

    “不管怎样,今天得把这窝小猫咪弄走。”

    老站长赶忙跑出门,让看厕所的人把它们弄走了,在堆放废品处,给它们搭了一个窝。

    我心里很是感到不安,接着又打电话给大姐。

    我问大姐道:

    “猫进屋,不好吧。而且猫还在屋里下了一窝小猫,有七八只。”

    大姐说:

    “是有这么个说法,说是:猪来穷,狗来富,猫子来了顶麻布。”

    “顶麻布,是什么意思?”我又问道。

    “顶麻布,就是要戴孝。”大姐回答说。

    “顶麻布,要戴孝,难道是父亲吗?应该不会吧,父亲没有什么病……”放下电话,我心里纳闷着:“也许是老站长,或者是王师傅要戴孝吧,不一定就是指我要戴孝吧。”我又自己释译道。

    大概二三月之后,我和周扬到原来住的老房子去看看(原来住的老平房,我们一般三个月、半年,去看一次)。

    我们一进到小院,小院里住西边屋隔壁的奶奶就告诉我们第二件奇怪的事情:

    “你们来看看房子啦,哎哟,你们是要进去看看,前段时间,一只猫子趴到窗户边一直叫呀叫的,老大的声音,叫了好一段时间。”

    我问奶奶道:

    “后来怎么样,还叫么?”

    奶奶说:“后来,没有再叫了。反正叫了一段时间,吵死了,日夜叫,哇哇地叫。”

    奶奶这么一告诉我,我心里就有底了,一定是父亲要离开我们了,是我要戴孝了,不是老站长,也不是同事要戴孝。

    后来,在第二年的春节三月份,天气已经很暖和了,但是早晚还很冷。父亲是周五中午走的,走时身边没有一个人,很是悲哀。但父亲走的很安详,给父亲穿老衣的人说:父亲脸上红晕晕的,像睡着了一样。

    中午时刻,大哥大嫂他们准备吃午饭,大嫂把饭菜端上桌,大哥从外面做事回来,来到父亲的房间,问了几声父亲吃不吃饭,父亲穿着棉袄斜躺在床上,眯着眼没有吱声,大哥以为他睡着了。吃完饭,大哥又进到房间,父亲还是那个姿势,喊了几声,父亲依然没有睁眼,也没有吱声,大哥伸手在父亲鼻子底下一摸,才知道父亲已经去了。

    随后,大哥通知二哥、大姐、二姐,二哥通知我。

    我们很快回家,问大哥父亲具体离开的时间,大哥说,我也不清楚,开始还以为他睡着了。

    一旁的大侄儿责怪他爸道:“你们也看看,问问啊。什么走的,都不知道。”

    只有大侄儿责怪他爸,我们谁都没有去怪罪大哥。因为,我们知道,生死由命,谁也不知道,父亲哪一天走。

    像父亲这样的老人离开,有很多。二嫂的父亲就是这样的,具体去世的时间,二嫂他们也不知道。二嫂说:“我父亲走了,我们也不知道,也以为他睡着了。后来也是摸他鼻子,没有气息才知道的。”

    父母去了,家也就散了。

    父母离开后,二哥还是时常邀我一起回去看,有时去父母的坟上看看,带着鲜花;有时直接去哥嫂家,坐坐吃一顿午饭就回来。

    父母去了后,我家的经济条件渐渐好了起来,我经常在心里想,可能是天堂的父母在保佑着他们的老幺。

    其实,有了点积蓄后,我的第一想法,并不是买房(虽然那时很想换套大房),而是想我或者周扬能有个稳定的工作。

    曾经无数次,在二哥邀我回乡下去的路上,我都半开玩笑地请二哥帮忙,想给我或者周扬找份稳定的工作。

    我说:“需要钱的话,我给你钱,5万不行,就8万,或者10万,都可以。只要能进事业机关单位工作,只要工作稳定就行。”

    无数次,二哥都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可能。甭说5万、8万、10万,就是给我20万都不可能。”

    后来,我想考驾照,也是半开玩笑地找过二哥,二哥回答还是一样:“不可能。”

    “不可能”就像一堵墙一样,渐渐堵死了我们兄妹之间的情感。

    这次买房的困难卡在这儿,找二哥帮忙的话,估计,又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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