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清不识字,故需他人代为阅读。等那东殿薄书念完萧朝贵递来的急信,众人始知湘江航道被阻,下游形势危急,脸上不禁露出忧惧的神色。
杨秀清环顾众人,说道:“此信甚为机密,不准你们泄露半点风声,泄密者论斩。”
他当即立断,对承宣使口叙命令,说道:“命御林侍卫林凤祥点起一千兵马,护卫我和天王前出水塘湾,半个时辰后出发。命西殿出动两千兵马随我出征,也于半个时辰后出发。其他部队,仍于明日卯时出发,不得有误。”
最后,他看了眼吴捷,说道:“吴捷,你跟我去水塘湾走一趟吧。”
不到半个时辰,林凤祥的援军就登船完毕,向水塘湾方向开拔。
杨秀清的座船高大坚固,他军务繁忙,虽在船上,仍在忙着处理公务,凡事必亲力亲为。
吴捷和属下二十五个牌刀手都坐东王座船,他和五个伍长坐甲板,剩下的普通牌刀手坐在船舱内。看着滔滔北上的湘江,吴捷不禁陷入了沉思。
自己煞费苦心投靠太平军,向太平军透露水塘湾有清妖的机密情报。杨秀清对此很重视,派出罗大纲、萧朝贵这样的猛人过去争夺水塘湾。但即便太平军早有准备,即便他们偷袭成功,清军还是成功地阻塞了湘江航道。
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莫非历史真的具有必然性,个人再怎么努力也不能改变历史的走向?
毕竟还是有变化的。历史上,太平军经过水塘湾时,毫无防备,损失惨重。这一次,经过吴捷一番努力,杨秀清已对水塘湾投入了足够的兵力。
也许,清军能够阻塞河道,太平军仍将如历史上那样舍舟上岸,但太平军的实力将得到保存,日后大有可为。从这一点上看,吴捷也算改变了历史。
一艘快船从旁而过,当中一员虎将,威风凛凛地立在船头。此人正是林凤祥,他和李开芳都是东殿系统的大将,深为杨秀清倚重。
杨秀清用人不拘一格,不像其他诸王那样注重使用自家亲族。杨家本就没什么人,也无人可用,杨秀清便唯才是举,注重从其他异姓中超拔优秀人才。
林凤祥和李开芳年纪相仿,只有二十五六,却已被杨秀清委以重任。
实际上,太平军领导层都很年轻。此时此刻,洪秀全仅三十八岁,杨秀清二十九岁,韦昌辉二十六岁,石达开二十一岁。
不惟诸王年轻,各殿大将多是雄姿英发的青年。因此,太平军是一支朝气蓬勃的军队,纪律之严明,组织之严密,超过华夏历史上任何一支农民军。
而太平军的对手清军,武备废弛,装备落后。不管是八旗还是绿营,统统都是酒囊饭袋,一触即溃。就拿全州城来说,清军在附近聚集了四万兵马,却个个畏敌如虎。他们眼睁睁看着太平军夺下全州,大肆屠杀。
太平军真正的敌人是曾国藩的湘军,此时尚未成军。湘军渊源于江忠源的楚勇,若此战能够歼灭楚勇,则湘军可能胎死腹中矣。
想到这,吴捷心生得意,心情也放松下来。一阵倦意涌上眉头,吴捷又睡着了。
没过多久,吴捷被船外的喧嚣声吵醒。原来,船队靠近水塘湾,清妖在狮子岭上扎营,设置炮位,正在一刻不停地向山下的太平军发炮。
属下徐琛见吴捷睡醒,忍不住问他:“大人,这清妖头江忠源真的有那么厉害吗?西王殿下、罗大纲大人、李开芳大人都打他不过,连天王和东王也赶了过来。”
吴捷指了指远处的狮子岭,解释道:“这远处的狮子岭紧靠湘江东岸,山高林密,易守难攻,有一夫当关,莫夫莫开之势。清妖头江忠源没那么厉害,不过是凭险固守,天军才在此顿足不前。”
又有一员伍长,名叫周庭森,插话问道:“大人,那狮子岭下的营垒,此刻正冒着黑烟,看形状正是我军所筑,可惜已被清妖烧毁了。”
吴捷放眼向东岸望去,只见太平军的营垒已被清军付之一炬。清军在旁边不远处建起两座营垒,挖掘壕沟,引入江水,似乎准备长期固守。东岸那边,哪还有太平军的影子?
吴捷解释道:“昨夜,我随西王殿下、罗大纲大人在水塘湾东岸登陆,扎下那座营垒,与战船连成一片,企图凭此阻击狮子岭上的清妖。昨夜我返回全州求援,却不想清妖乘虚突袭,攻破了那座营垒。”
周庭森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说道:“要是吴大人还在水塘湾,料想清妖也夺不下天军的营垒。”
自从得知吴捷兼任东殿兵部司员后,属下们纷纷改口称他为大人。周庭森也是广西老兄弟,侍奉吴捷尤其殷勤,颇令吴捷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谄媚者多小人。吴捷熟读史书,对此深有体会。吴捷微微一笑,并不理睬周庭森,说道:
“清妖头江忠源还是有些本事的,提前在湘江中间钉满了木桩,阻断了湘江航道。我们恐怕不能继续走水路了。”
众伍长翘首向湘江中望去,果然看见远处江面上隐约排满了木桩。
江忠源唯恐太平军拔除木桩,昨夜派出大船,装载砂石、巨木,自沉于木桩缺口处。趁太平军过来争夺江面,他又倾巢出动进攻太平军的营垒。萧朝贵、罗大纲疏于防备,竟被清妖所乘。
徐琛脸色凝重,说道:“若不拔除木桩,天军战船被阻天军将不得不改走陆路。我们拖带着老幼妇女、粮草辎重,后面又有数万清妖追兵。势危矣!大人,我愿带所属牌刀手,潜入湘江,拔除木桩。”
吴捷眼前一亮,不禁对徐琛刮目相看。此人有见识,一眼看出当前形势之危急,又有勇气,敢于主动挑战险难任务。他去年才加入太平军,被看中选入东殿参护,任伍长。
吴捷心想,徐琛此人确有才干,又加入太平军不久,对拜上帝会尚未深信不疑。若能把他引为心腹,必能有利于己。想到这里,吴捷说道:
“徐琛所言甚是。木桩不得不拔,若有机会,我会向东王进言,为你请缨。”
这时,船队靠抵湘江西岸。这里一马平川,放眼望去都是绿油油的水稻田,并无山峦险要。罗大纲的残余水兵、李开芳的援军,此刻都挤在西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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