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一个大酒楼,如谪仙般两个男人立在窗前,饶有兴味地瞧着晓岚在下面纠结不已。

    “呵呵呵……有趣!”月白衣袍的男子率先打破了沉默。“喂,你说她会是怎样的女子?最近频繁出现在巨石城,似乎与南明哲有些瓜葛。”

    玄色长袍男子双眉紧锁,不悦问道:“你怎么知道?”——此人正是晗劼。

    “亲眼所见!当日南明哲主动搭讪,赠核桃,直追出城,不过后来核桃跟着回来了,美人却未回来!有趣吧!哈哈哈……”白衣男子心情大好,“如此有趣的女子!喂,兄弟我比南明哲如何?”

    “嗯?”晗劼回眸斜睨一眼白衣男,不知是不满他的问题,还是不满“兄弟”这一称谓,看他一副自信爆棚的自恋德行,就知道他又想使用美男计,不悦更重了几分:“你想怎样!”

    “呵呵……看这女子,气质不凡,似有些姿色,关键是有性格!我喜欢!不如收入麾下!看我的!”白衣男话音刚落,就从窗口飘了出去。很快,外面响起阵阵惊叹和女子的尖叫。

    “云公子!”“天哪!”“好帅!”

    晓岚被挤在人群中,一时脱身不得,只得默立在人群中,看云公子的个人秀:轻功不错,还颇有几分姿色!有些人就是这样,只要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就足以倾倒众生。晓岚欣赏了一会儿,见那云公子静立在酒楼正门的台阶上供人观赏,并无下一步表演,便摇摇头挤出了人群。晗劼见到这一幕,不禁失笑。云公子却不乐意了。

    “姑娘留步!”

    晓岚一愣,疑惑地回头:叫我?貌似只有我一个人要离开。

    云公子翩翩然踱至晓岚面前:“姑娘,可否赏光,喝杯茶?”

    当云公子正面相对的刹那,晓岚瞬间失神:“你,你是……是你……”

    “怎么?姑娘见过我?”清风拂面般温柔的声音。

    晓岚暗暗松了口气:不是他!他那样冷傲的人怎么会如此招摇地招蜂引蝶呢?

    晓岚并不答话,顺着他的手势望去,是那座空白招牌的豪华酒楼,据说空着招牌的意思,就是叫“无名居”。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再说,被无数女同胞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凌迟,并不好玩。晓岚灵机一动,不屑地回道:“想不到无名居不仅女伶貌美,男伶也不逊色啊!可惜可惜!本姑娘不好这口!”

    “嘶——”众人如遭雷击:名满天下的云公子,无数女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竟成了此无知狂妄女口中的——男伶!

    感受到漫天袭来的杀意,晓岚自知玩笑开大了,众怒难犯啊!忙陪着笑脸,准备撤退。云公子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她走?温和而冷漠的声音在晓岚头上响起:“姑娘说笑了!请——”温文尔雅的声音却充斥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再看看围着自己的人个个一副“不知好歹,要你好看”的表情,晓岚无奈地耷拉着脑袋,走进了豪华的无名居,一路被围观着钻进了云公子指定的包厢,正是晗劼隔壁。

    关上房门,云公子英俊得人神共愤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迷人的笑容,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中掩去了一闪而逝的寒气。

    晓岚似漫不经心般走到窗边,打开窗子,倚窗而立:“说罢!叫我来有何指教?”

    见晓岚全神戒备的模样,云公子呵呵一阵笑,衣襟半开,大喇喇斜卧在榻上,大有魏晋名士风流。“姑娘天人之姿,本公子诚心相邀,加盟我无名居。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加盟?“没兴趣!”晓岚看也不看他一眼,拒绝地斩钉截铁。

    云公子闻言僵直了身子,脸上的笑意也敛去了几分:“你不问问如何加盟就拒绝?这可是个好机会,多少人求之不得……”

    “公子!”晓岚打断了对方的话,“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没有别的事,请恕我不能奉陪。”

    云公子走下榻来,向前夺了两步,堵住门口:“加盟我无名居,不仅可以拿收益分红,本公子还可以亲自教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还有武功。从此与本公子朝夕相伴!快意江湖!怎样?”云公子几乎陶醉在自己勾勒的蓝图中。

    “无聊!”晓岚笑眯眯,温柔柔地打碎了他的美梦,回敬道,“公子好自负!你那些雕虫小技,焉知在下不通?但琴棋书画等事,于在下而言,只因喜欢,而非悦人或卖弄!”

    云公子被晓岚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盯得心中窘迫。她眼中的不屑和嘲弄,更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虚。于是转身倒了一杯清茶,举到晓岚面前:“好吧!君子不强人所难,是在下唐突了!以茶代酒,敬姑娘一杯,感谢姑娘肯上楼来同在下一叙,而没有当众扫了在下薄面。”

    晓岚略一迟疑,道:“男女授受不亲,公子请放在桌上,我自己会端。”

    云公子冷笑道:“今日我算是大大看走了眼!想不到姑娘竟是个老顽固!可惜!”说着放在桌上。

    晓岚也不反驳,在他的注视下,泰然自若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扬长而去。

    “被人拒绝,感觉如何?云公子!”晗劼从隔壁踱了进来,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云公子倒不以为意,捏起晓岚用过的杯子把玩:“有什么关系?本公子也不损失什么!”话音刚落,却已脸色大变,“被她识破了!”说罢夺门而出。哈哈哈哈大笑起来,随手倒杯茶饮下,却突然想起这是晓岚用过的杯子,一口水卡在喉咙里,一时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好尴尬!还好云公子没在这儿,不然指不定怎么毒舌呢!

    急匆匆追出的云公子,站在无名居门口四下张望,再次引来一阵围观轰动。放眼望去,哪里还有晓岚的影子?待问过门童,才换身行头从边门而出,向城外赶去,一路懊恼:早该派人打听她的底细,想来能勾上南明哲的人岂会太差?如此大意,实在不该!

    另一边,晓岚却已从另一条街返回了哲王别院。不为别的,仅为了不连累牧师父他们,毕竟是得罪了南明哲,间接抽了皇帝耳光,他能不计较?

    晓岚还没到,南明哲已远远“迎”出了府,打着兴师问罪的架势,似是为了震慑,还特意带了一队护卫,眼神却飘啊飘,不敢直视。南明哲冷笑道:“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回来!”面对色厉内荏的哲王殿下,晓岚直接选择无视,轻轻飘过。

    哲王身后一众护卫面面相觑,接到术易凌厉的眼神警告后,立刻垂下一片脑袋。南明哲看得心中更加窝火:堂堂皇子,王爷之尊,在一个小小的丫头片子面前反而矮人一截似的。“散了!”南明哲大吼一声,气呼呼追着晓岚赶了过去。散去侍卫,术易只好硬着头皮远远跟着。尚未追上晓岚,从外面走进一个仆从,向术易低语几句,术易老实巴交的眉毛皱到了一起,踌躇片刻,还是疾步上前向主子汇报。南明哲怒气未消的脸突然冷静下来,冷笑一声向外走去:“无名居!”原来是得到消息,一向神秘兮兮的云公子突然在街上当众向晓岚发出邀请。敢公然挖哲王的墙角,看来得会会这个云公子。

    走到一半,南明哲嘎然止步,令术易去请晓岚,并安排马车。很快,晓岚被请进了马车,晓岚怎会如此依顺?一则因为刚得罪了人,这会儿正担心会不会连累蝴蝶派,二则来请的是术易,即使不愿听命于南明哲,也不能难为一个跟班的,不道德!

    一踏进无名居,南明哲便暗自吃惊。大厅装潢看似平常,所用材料却是一流,丝毫不比皇宫差,后堂及楼上隐约传出阵阵丝竹之声,偶有歌声和之,似天外仙音。如此手笔!云公子,究竟是何来头?

    就在南明哲不动声色打量的时候,柜台后已走出一年轻女子,莲步轻移,风情万种却不失端庄。女子停在南明哲身侧,道个万福,热情地招呼:“好俊雅的公子!请问您是就餐还是住店?要不要听曲儿?”

    南明哲一向不喜陌生人靠近,不悦地皱起眉头,向术易吩咐:“去请叶姑娘下车!”说罢,依旧不理睬那女子。那女子善解人意地后退两步,始终温婉地笑着:“公子要不要包厢?大厅里人来人往,不如包厢清净。”南明哲这才爱答不理地“嗯”了一声。女子脸上笑开了花,看到进来的晓岚时,眼神一闪,从容地从柜台后面唤出一名女子送几人上楼。坐定后,女子双手捧出菜单给南明哲,南明哲随手丢给晓岚,晓岚看也不看,直接递给一旁站着的术易。术易哪敢接?“属下到外面守着。”说罢,脸已憋得通红,逃似的出去了。

    少了术易,房间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南明哲囧着脸,满身不自在。见晓岚漫不经心地来回翻着菜谱,丝毫没有要点菜的意思,南明哲一把夺过菜谱,胡乱看一眼,一把甩在桌上,没好气地冲侍女道:“你们有什么招牌菜,都上来吧!”

    侍女笑容可掬地应承着出去了。晓岚自个儿倒杯茶,正要喝,却被南明哲抢了过去。晓岚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又给自己倒杯茶,轻轻啜着。这一笑,南明哲心里发虚起来,强撑着面子吼道:“笑什么!”

    “笑你呀!又没人招惹你,气呼呼地干嘛呀!跟小孩耍脾气求关爱似的!”

    南明哲闻言猛灌一口茶水,狠狠瞪了晓岚一眼,满肚子的火气莫名熄了一大半。

    无名居上菜真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上了四份大菜。侍女摆好碗碟,温柔地解释:“因贵客只有两位,奴家擅自做主,捡了四样招牌菜先上,荤素、甜咸搭配。贵客若觉得不合口味,或者不够用,可随时加菜。奴在门外伺候,贵客有任何需要,可随时唤我。贵客请慢用,奴先行告退。”说罢,恭敬地行个礼,退了出去。

    “怎样?这里似乎比你别院更胜几分呢!连侍女都跟大家闺秀似的!”晓岚感慨不已。南明哲冷哼一声,反问道:“是吗?”说罢,随便尝了口菜,随即,剑眉微皱。晓岚奇怪他的反应,问道:“不好吃吗?”自己一尝,即赞不绝口:“太好吃了!可比你府中的菜好吃多了!”

    看着晓岚吃得香喷喷的样子,南明哲面上终于带了几分笑意,冲外面叫道:“来人!”侍女闻声而入:“贵客有何吩咐?”

    “叫你们东家来,我要跟他谈个买卖。愣什么?快去!”

    不大一会儿,云公子摇着折扇,翩然而至。原来,他刚从外面回来就听说晓岚去而复返,还带来了南明哲,就猜到他们定会见自己。“在下乃此间掌柜,贵客召唤,布置有何贵干?”话虽是对着南明哲说的,眼睛却不住瞟向晓岚,眼中还噙着嘲弄与不屑,心下暗道:溜得那样快,原来是搬靠山去了!以为傍上了南明哲,就能奈何得了我?!未免有狗仗人势之嫌,空长了副超凡脱俗的好皮囊,竟是一流的庸俗货色!

    南明哲见他盯着晓岚看的样子,心中恼火,却不发作,正色说道:“我要买你的厨子,开个价吧!”

    这话大大出乎意料,原以为是来找事的。云公子依旧面不改色地回:“贵客请见谅,小店卖饭菜,卖才艺,却不卖人。”

    南明哲呵呵笑了起来,这一笑,室内温度陡然降了几分:“老板说笑了!只因我夫人爱吃这里的菜,而我不能天天陪她来,若让她独自外出,我又不放心,故而想从你这方宝地请位大厨。君子成人之美,老板开个价吧!”

    被当作“夫人”的晓岚几次想插话,均被南明哲抢了过去。

    云公子略一挑眉,冲晓岚浅浅一揖,笑道:“恭喜夫人,尊夫如此体贴,定是位善人!话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家厨师虽只是名厨子,他的手艺却是本店招牌,在下确实不舍。小店愿自今日起,一日三餐为夫人送至府中,还请夫人体恤,高抬贵手,不要强买我家大厨!在下感激不尽!”

    云公子面上无半点惊惶和谦卑之色,倒像是施舍了地痞恶霸一条活路似的。晓岚暗暗为他捏了一把汗:他知不知道这位贵客是皇帝的儿子?反正两人都不是什么善茬,那就看他们互咬吧!打定了主意,晓岚故意忽略云公子,捏着嗓子,温柔似水地转向南明哲:“怎样都好,我听您的!”

    甜腻的声音听得南明哲浑身鸡皮乍起:这是叶晓岚吗?鬼上身了吧!直觉里她似乎是挖了个大坑等着自己跳,上次在街市上,她就是这副腔调向自己介绍霁筠是她母亲。可现在她被自己称为“夫人”也不反驳,至少眼下自己还占了便宜呢!也罢!怕她不成?南明哲索性得寸进尺地挑战晓岚的极限,一把搂住晓岚的肩膀,含情脉脉地望着晓岚说:“好吧!为夫就当回善人,照老板说的办吧!”

    晓岚不动声色地拍拍南明哲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故作羞赧地“嗯”了一声。

    哇哈哈!居然就这样被降服了?!南明哲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沉浸在自己臆想的成功里。

    云公子却看着南明哲那只罪有应得的手,忍着笑告退:看来,这朵花,刺多得很呀!够他南明哲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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