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祯和马向阳两人各挑一个担子, 成功坐上了火车。
车上人多，每个人都带着行李，他们特地选了靠近车门的位置, 就是离厕所有点远。
两人还在扁担上各挂了一个可折叠的小椅子, 没位置也能做。
马向阳第一次坐火车, 一路上都很兴奋，火车上很热闹，聊天、打牌、唱歌啥的都有。
只要够外向, 很容易就可以加入进去。
齐祯没拘着马向阳, 他要跟人聊天就随他去。
这次回万市，他没有跟家里人说，在乡下确实苦, 什么都没有，想回一趟家都难。
但从柯颖莲身上, 他发现了一点, 什么都没有，那可以自己去创造。
齐祯试着去做, 发现那些事情根本就没他以为的难，偏远的学校，没人管得了他教学生什么。
竹筐里的柑橘即使有稻草覆盖, 麻袋装着, 那浓郁的香味还是不断往外冒。
慢慢的, 整个车厢都能闻到这股香味，车厢里的乘客说着话说着话，总忍不住看向周围，想看看谁在剥橘子。
马向阳走了一圈回来，脸上满是骄傲, 大家都在说这个柑橘味道很香呢。
他和齐祯对外的说辞是探亲，也并未说自己带的是什么东西。
中途两人换了一辆火车，更挤了，想要去上个厕所、接个水都很难。
两人就这样靠带着的干粮和接的热水挨到了万市火车站。
一到熟悉的地方，齐祯很快就叫到了一辆车子，直奔爷爷奶奶家。
齐爷爷齐奶奶退休之后，就住在万市的西湖路上的老宅子里。
两个老人也不要人照顾，自己做饭自己吃，养养花逗逗鸟。
“阿祯？”齐奶奶开门，看到门口的两个年轻人，不由愣住了。
齐祯上前抱了抱齐奶奶，“奶奶，我回来看你和爷爷了。”
“真的是你，这还不到过年，你们知青能回来探亲？”齐奶奶又是高兴又是担心，忙把人拉进来。
“奶奶，我是回万市来办事的，不是探亲，等过年我再回来。”
齐祯给齐奶奶介绍马向阳：“这是我们大队里的，叫马向阳，这会跟我一起出来办事。”
“好，好！”齐奶奶连声说，“你带着马向阳同志去洗漱下，我给你们下个挂面。”
“好，辛苦奶奶了。”齐祯又抱了抱齐奶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没事的。”
他没那么混，到乡下还接着搞事情。
齐奶奶刚把面煮好，齐爷爷就回来了。
他看到院子里的两个担子，吸了吸鼻子，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拎着的这网兜橘子，他的鼻子出问题了？
“老头子，你回来了。”齐奶奶朝齐爷爷招招手，“快去国营饭店打两个肉菜回来，阿祯带着他们大队的一个同志回来了。”
齐爷爷心里一突，“什么同志？”
这臭小子该不会找了个乡下媳妇吧？这秦家那边要怎么说？
齐奶奶白了他一眼，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她还不知道这老头子的想法。
“想到哪里去了，他们是来办事的，办完还要回去。”
齐爷爷心里稍稍松口气，把手上的网兜递给齐奶奶，拿上两个饭盒又出门去了。
等齐祯和马向阳洗漱出来，坐在桌前吃面，齐爷爷拎着饭盒回来了。
“爷爷，我就知道你会买我最喜欢吃的小炒肉。”齐祯朝着齐爷爷笑。
马向阳悄悄瞅了齐祯一眼，齐校长怎么跟在大队里不一样？还撒娇呢。
齐爷爷拍了他一下，“快吃饭，小同志，别客气，就当自己家。”
两个老人就看着两个小子大口吃饭，脸上满是慈爱。
“阿祯，这次回来能待几天？”齐奶奶琢磨着找人看能不能买到羊肉，给孙子好好补补。
齐爷爷咳了声，“你们是要办什么事，麻烦不？”
“可能两三天吧。”齐祯说，“我们大队种了一批柑橘，我联系了几个单位的采购办，只有造船厂回复了。”
“我想想还是带一批柑橘亲自跑一趟，能把单子签下来最好，如果不行，就再找找别家。”
齐爷爷点头：“你们那供销社的收购站不收橘子？”
“不是，是价格低，这一批柑橘长得很好，批给供销社太亏了。”
齐祯家庭的关系，知道采购办的一些权利还是挺大的，自然想拼一把。
马向阳几口扒完饭，忙去拆麻袋，拿了几个柑橘过来，“齐爷爷，您瞅瞅我们大队种的柑橘，又大又香，味道更甜。”
齐爷爷看着这柑橘，又去看他上午才买的句子，个头差了太多，完全就不是一个品种。
他没说话，剥了一个和齐奶奶分着尝了尝，两人都叫这柑橘给惊艳到了。
“这柑橘好！阿祯，你看造船厂能要多少，我也定一批，过年拿来送礼，肯定拿得出手。”
齐爷爷琢磨着，要怎么让大家知道，齐祯下乡可没当混子，也是做了实事的。
马向阳惊讶地看齐爷爷，愈发肯定齐祯家里不简单。
但不得不说，齐爷爷这话，确实让他安心了不少，就算没签到采购单，也不用担心大队里的柑橘卖不出去了。
齐祯明白齐爷爷的意思，他揽过老爷子的肩膀，“爷爷，相信我，我可以的。”
“我这回没带别的东西，解决带了二十斤柑橘，您和奶奶留着自己吃，等过年我再带回来。”
齐爷爷点头：“也行，造船厂离我们这有点远，你等会吃完饭，先打个电话跟那边联系好时间门，免得白跑一趟。”
老爷子的内部消息多，跟齐祯说了下今年造船厂内部的变动，还有招工的事情。
“造船厂现在的管理很严，那边给了你回信，应该不会出意外。”
“我知道的。”齐祯也没瞒着齐爷爷自己找了林勉重帮忙的事。
齐爷爷有些意外，但并不反对小辈之间门走动，这次是求人，但下次说不定就帮到人了。
吃完饭，齐祯带着马向阳去邮局打电话，先联系采购办约定好时间门，才联系林勉重说了此事。
定好时间门，齐祯松了口气，带着马向阳去逛万市的百货大楼和旧货市场。
大队和知青要买的东西还是有一些，提前买了，免得后面来不及。
齐祯准备买了些零件，把收音机的天线改一下。
在三间门大队的信号太差了，得跑到林场那边才能接到信号，他带去的收音机都没用到几次。
造船厂在海边，从市区过去是没有直达的公交车的。
亏得他有人脉，加上介绍信，才在运输公司叫到了一辆三轮小摩托把他们送过去。
造船厂的门卫查得很严，除了介绍信还不行，还要登记各种信息。
采购办的主任是一位中年女同志，眼神锐利，马向阳都不敢与她对视骄。
齐祯没受影响，拿出十几个柑橘摆了一桌，滔滔不绝地把优点都说出来，连果皮、橘络等作用都说了。
“主任，我们大队的柑橘还没剥皮，就这么香了，剥了皮厚，味道更浓，绝对不会让人失望的。”
“而且我们的柑橘耐放，只要不磕碰，可以一两个月没问题。”
柯颖莲和马晨都这么说，齐祯丝毫不怀疑。
因为他们在过年的时候，确实还能吃到橘子，说明它摘下来后保存期限还是很长的。
只要不大幅度降温，橘子可以再挂半个月左右。
主任没说话，动手开始剥柑橘，味道确实很浓，果肉清甜无渣，可以说是她这些年吃过最好吃的果子了。
这样的品质，已经能达到内部供应的水准，甚至是超过的。
“你们大队的果园有多大，产量大概多少？”
万市造船厂有底子，但也富不到哪去，但是今年不一样，有了其他的拨款。
主任想了，叫了个小干事进来，叫他取几个果子给段工送去。
如果段工喜欢，那就考虑把这个大队的果子都包下来。
主人又问了几问题，齐祯都对答如流，这次的柑橘销售如何，后续影响很大，他很早就开始准备了。
林勉重正好和段零两人在聊天，商量着两人的积分加起来有多少，够换哪一样科技。
看到干事送来的柑橘，林勉重就知道是齐祯到了，顺嘴跟段零提了下。
段零拿起一个，顺手拍了个鉴定，略有些诧异，评价不低呢。
林勉重也扔了一个鉴定，跟段零鉴定出来的差不多。
“这果子确实好，难怪齐祯不愿意卖给收购站了。”
“怎么说？”段零有些疑惑。
相比林勉重，段零对国内的情况并不是特别的了解，只知道当前的条件很艰苦，研究人员也不例外。
林勉重说了下当前的模式，大队的出产基本都是卖给收购站的。
粮食鱼蛋等是全国统一价，但水果等一些少见的副食品就少，一般地方定价。
价格不高，一斤收购价两三分钱都有的。
段零知道国内不容易，目前是计划经济，并未对此做出评价。
“如果采购办正好有采购计划，那就采购一批吧。”
林勉重点头：“我去跟齐祯聊聊。”
造船厂其实效益也不好，目前做的主要是渔船，但因为段零来这里前拿出了图纸，所以才有拨款。
研究重要，但提高造船厂的效益也很重要，这样才能投入更多的研发资金，全靠国家太难了。
林勉重拿了一个柑橘边走边剥，味道确实很好，如果他们果园产出多的话，他倒是可以帮忙牵个线。
齐祯和林勉重谈了不少，说起了大队的规划。
在不影响种植的任务的情况下，尽量地发展副业，提高社员们的收入和生活水平。
造船厂的单子签得很顺利，但只要三千斤，关于运输的问题，只能通过火车托运到万市，由造船厂自己派人拉回去。
此外，采购办主任提议齐祯可以联系机械厂和万市的纺织厂，都是效益高的厂，应该舍得采购水果。
齐祯当然有联系，但这两家都没回复，他准备再跑一趟。
如果不行，他再联系自己在海市的姑姑，但说真的，他宁愿不走到这一步。
不管怎样，他们总算开了个好头。
离开造船厂，马向阳长长松了口气，而后兴奋地算起来，他们这回能挣多少钱。
齐祯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别算，我们还要去另外两个厂。”
这批带来的百斤柑橘，林勉重只留下五十斤，他们多跑几家厂子，肯定需要样品。
齐祯和马向阳回去之后，先去找了机械厂，结果连大门都没能进去，打电话也行不通，人家直接拒绝了。
纺织厂那边倒是进去了，但是没见到采购办主任，几个干事跟他们聊了聊，柑橘也吃了，但就是没松口。
离开纺织厂的时候，太阳快下山了，风吹得人凉飕飕的，马向阳一脸沮丧。
失望的情绪彻底盖过午饭没吃的饥饿了。
回到齐爷爷家，两位老人不用多问，一看他们又挑回来的柑橘，加上马向阳的表情，就猜到今天不是很顺利。
齐奶奶做好了饭，喊两个人来吃，顺口问了下。
齐爷爷说：“纺织厂和机械厂的水果都跟下面的公社大队有合作，不会轻易从外省采购水果的。”
毕竟柑橘这东西本地也有产，就算味道再好又怎样，价格、运输费用等，跟当地比完全没有任何优势。
马向阳脸一跨，“那怎么办？”
庐北省的省会是发展得最好的，但那的单位，同样都是就近采购。
他们三间门大队太没有优势了。
就因为想多挣点辛苦钱，要到处找路子。
齐奶奶看了齐爷爷一眼，琢磨着要不问下女儿那边。
哪知齐爷爷想了想说：“我问问老铜，他在国营饭店，人脉广，或许能帮忙想想办法。”
“这确实，这么好的水果，卖去罐头厂就真浪费。”
齐祯点头：“麻烦爷爷帮忙问问，我明天跑一趟百货大楼，或许那边会采购呢。”
齐祯和马向阳吃完饭，天黑得差不多了，但他还要把高松、秦素芸拖回来的东西给送去。
高家那边肯定是没啥问题，主要是秦家，但他还是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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