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湘云:“???”
本姑娘好心替你排解忧愁,你却骂我老爹?
不得不说齐璟琰这波操作真是优秀,既把怒气发了出去,又能当着面骂人。
季湘云没跟他计较,反正小皇帝看不惯他们季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样当着面骂,总比背后捅刀子要好。
远处薄雾忽起,黑暗渐退,东方渐白,已是黎明时分。两人下了楼,沿着宫道慢慢走去,还没拐弯就听到几个宫女站在一处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岚婕妤的近身宫女红杏怀孕的丑事,叫皇后娘娘发现了,灌了一壶绝子汤,那血流了满满一地,她那房里的地面都是湿的。”
“嗨,怕什么,咱们皇后娘娘仁慈,这不派太医给她治了吗?能保住命的。”
“保住有什么用,出宫条目里有一条,不是姑娘的,不得出宫,要继续留职。红杏这辈子啊,惨喽。”
“你们替她操什么心啊,皇后娘娘既然留她一命,已是天大的恩德,还愁能在宫里饿死不成。”
几个宫女因皇后是慈爱还是狭隘争论不休,躲在拐角偷听的齐璟琰哪里忍下他的白月光被人议论之事,不由现身斥骂,“你们几个议论皇后,还不住嘴?”
皇帝从天而降,叫几个嚼舌头的宫女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地求饶起来。齐璟琰本意是吓唬她们,不许她们议论主上,也没想真罚,又虎着脸申斥几句,就叫她们散了。
走了两步发现季湘云没跟上,一回头,她还站在远处,像是在愣神。
他与季贵妃畅谈一夜,自觉关系亲近不少,遂走近两步去拉她的手,一手湿汗,
“湘云,你怎么了?”
季贵妃抬头,一张脸白的像纸,瘆人得紧。她看着齐璟琰,一字一句道:“她们说,皇后给人灌了绝子汤,又找太医吊着命,这辈子却出宫无望了?”
“这是宫中常事,没有守宫砂的宫女,有秽乱宫闱道嫌疑,万不能放出去…”齐璟琰说到一半住嘴,像是也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所以翠微也?”
难怪他们找遍怡嫔的宫人也想不通为什么翠微会毒杀颐和,原因在此。颐和是齐璟琰唯一的孩子,翠微一开始就是冲着他和颐和去的,贵妃不吃糖,翠微一定清楚。
“姜钰瑶也给翠微灌了绝子汤对不对?”
她的手狠狠捏着齐璟琰的手,双唇哆嗦。翠微被灌了绝子汤,再也不能出宫,逼上绝路才会杀了颐和。可笑她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半个时辰前还能与齐璟琰谈笑风生。
“湘云,你冷静,就算是阿瑶叫人灌的药,翠微也是秽乱宫闱,阿瑶并没做错!”
齐璟琰的话像是尖锥破入心脏,疼得她浑身发颤,他没有错,皇后也没有错,难道翠微就错了吗?
她要去找姜钰瑶问清楚。甩开齐璟琰,她一头朝着未央宫奔去,这宫规到底是谁定的,凭什么,身为国母就可以决定他人生死,身为皇后就把别人的幸福踩入泥潭。翠微还有两个月就能出嫁了,她的姐姐,差一点就能自由了。
未央宫内,元香替她上妆,施上薄薄一层粉,描画细眉,便又是往日稳成持重的皇后了。
她照了眼铜镜,示意元香再上点儿粉,“眼窝再扑点儿,把乌青压下去。”
“娘娘审问那蹄子一夜,硬是没说出奸夫是谁,活该她流那么多血。”
元香一边替她敷粉一边不忿,皇后娘娘这般劳苦,圣上也没说过来探望,听说昨夜与贵妃夜游摘星台,越发不成样子。
“圣上劳苦,对了,炖的冰糖燕窝做好了吗?”
元香点头,温顺回应:“已用食盒装好,娘娘要亲自送去给圣上吗?”
主仆两人正在谈话,外间传来一阵吵闹,小宫女焦急的声音,“贵妃娘娘,皇后娘娘还在梳妆,您不能闯进去啊!”
皇后示意元香去瞧,还未等出门就被贵妃劈头拦住,“姜钰瑶,是不是你给翠微灌的绝子汤?”
“什么翠微?”皇后听得一头雾水,她侧头看了眼元香,对方也摇摇头,压根儿没听过这名字。
这就是无限复活的代价了,除了她和齐璟琰,所有死亡的人全部被抹去痕迹,再也无人记得,就像这个人,从来没存在过一般。
“好,那我问你,为什么要给宫女灌绝子汤?”
“宫女入宫皆有守宫砂,出宫若无守宫砂,必定有妖,此等秽乱宫闱之事,没有立即处死,已是皇后开恩。”元香站出来维护主上,冷言讥讽道:“贵妃,这等宫规,您还不晓得吗?”
“放肆,怎可冒犯贵妃?”
姜钰瑶佯装训斥宫女,实则没有要惩罚的意思,主仆两人一唱一和,倒是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季湘云不理这些,她扫过姜钰瑶羊羔般温顺的脸,忽然说道:“不是,你就是嫉妒她们,你生不出孩子,也叫这些宫女活着没了孩子,在宫里孤独终老,你就是嫉妒!”
“季湘云!”
平地一声炸响,齐璟琰气喘吁吁赶到,正听到她骂皇后的话,阿瑶嫁给他十年没有孩子,季湘云便说出这般诛心之语,实在恶毒至极。
凑近一看,姜钰瑶眼圈红了,眼角很快凝出水渍,要哭的模样。他眼中掠过一丝痛楚,不由上前搂住皇后:“不碍事的,阿瑶不哭。”
他回头,眼神微冷,怒斥季湘云:“贵妃出言顶撞皇后,可是后妃之德?”
“臣妾说错了吗?”季湘云抱着手臂,凤眸里都是冰渣,“一个装腔作势,一个矫揉造作,真让人恶心!”
“回你的重华宫去!”
齐璟琰额头青筋直跳,他几乎怒吼着,喊来侍卫将季湘云带走。
季贵妃的话,像是一把刀子将他的外皮割开,她说得没错,自己惯会装腔作势。哪怕心里怒极,也要忍下心绪。譬如现在,他只能叫季贵妃回宫,若是再慢怠一步,季骁说不定领着兵驻扎宫外,他是帝王,他赌不起。
初春料峭,刚走出未央宫的大门就感到一阵凉意,说来奇怪,同齐璟琰在摘星楼站了一夜未曾觉得冷,现在还是个清晨,她身上倒开始发寒。
手里被塞了个手炉,一抬头,来人一身赫红福寿团纹侍卫服,龙骧虎步,正是侍卫首领潘思源。
“让你看笑话了。”季湘云接过手炉抱在怀里,冻得发麻的指尖得到缓解,她随着宫道慢慢走去,眉目间皆是落寞。
“娘娘哪里的话,是娘娘受委屈了。”
潘侍卫声音不大,恭敬有礼,眼睛却盯着季湘云的指尖。十指纤细,上面带着几只祖母绿宝石护甲,倒是与平时不大一样。
他与季贵妃,算是老相识。记忆里的季湘云,是他的教头,还没枪高的小姑娘,一手回马枪舞得虎虎生风。季湘云自小便与旁得姑娘不同,他一直知道。
那个耍枪舞刀的少女,眉目都是意气风发,何时会有这般落魄。
他沉了沉心神,快走几步追上季湘云的步子,“小姐还请振作,将军知道如此,会伤心的。”
“我没事。”她对潘思源摆手,看了一眼身旁之人,忽然道:“你那存得还有辽西的劝君归吗?”
她猛地一问,倒是让潘思源愣了,他想了片刻,“有的,属下的别院藏了十多坛劝君归,小姐想要,属下即刻请假回去取。”
“好。”
季湘云也不同他客气,自是点头同意。她心里烦躁,正想喝点烈酒解解乏。
潘侍卫走得急,将她送到重华宫起身告退,回去路上倒是听说了不少事。
季贵妃与圣上皇后起了争执,被幽闭重华宫,今日要举办的春日宴也取消了。
一路上宫人议论纷纷,又说季贵妃从此失宠的,也有说人家有个好爹,这辈子富贵是能保住的。没看到那位岚婕妤,无权无势的,自己宫里的宫女怀孕,也跟着倒了大霉,昨儿还好好的,今儿就被褫夺封号幽居冷宫。
因春日宴取消,季贵妃被幽居重华宫,宫里收到消息就有妃嫔来看热闹,有假意拜访的,也有装模作样拿个不值钱的玩意儿来暗中讽刺的,宫里的太监侍卫不敢阻拦,这群妃子还没走到门口就被泼了一身水。
季湘云掐着腰,指使身边的宫女把洗地的脏水泼出去,看着淋如落汤鸡一般的娘娘们,她站在一边冷笑:“也不看看你们是什么东西,重华宫也敢来胡乱攀扯的,既然你们爱来,那是不是要与本宫作伴啊?”
她声音低哑,嗓音极具压迫性,配上那双凤眸,简直就是后宫要吃人的活阎王。
被人鼓动来找事的几个妃嫔先后惊了一瞬,倒是太后的姑侄女襄嫔是个胆大的,她上前一步摆着笑,“贵妃娘娘哪里的话,妹妹们也是想来安慰娘娘,万没有嘲笑娘娘的意思。”
嚯,真当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她季湘云再落魄,还轮不到她们可怜。
季湘云上前一步,拿过襄嫔手里用作安慰的糕点闻了闻,一股霉酸味儿,这是当她走了霉运借机踩一脚?
“你刚说什么来着?”
“安慰,嫔妾说安慰……”襄嫔说得没有底气,季贵妃离得那么近,看得她心里发慌,她那双眼睛眯着,总有一种要将人生吞活剥的凶戾。
季贵妃将糕饼捏在指尖,盯着发霉的地方若有所思,“安慰”,她顿了顿,将糕点放在襄嫔嘴边,“那你吃一口,本宫看看怎么个安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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