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苏画听着也很难受。
她当初直接跟别人鱼死网破了,一纸退学裁决下来一了百了,可林晓还在漆黑的泥潭里苦苦挣扎。
“……要不你也转学,转到育才来,以你的成绩肯定不难。”李苏画微微凝眉,用她那不大的脑容量认真帮好友想办法。
林晓缓缓摇了摇头,睫毛还湿漉漉的,让人看了十分心疼。
“不行的,苏画,我当初签了协议,走不掉的。”
“那就只能从源头解决问题了。”
李苏画抱臂沉思。
“……王旭东,他有什么弱点吗?”
林晓一脸茫然地道:“怕……怕鬼?”
“咦,他怕鬼吗。”
李苏画好像突然知道了什么搞笑的事情,严肃的神情松动了些许。
“嗯……之前他们商量着要去鬼屋,问了王旭东三次,他都说没空。”
“这样啊……”
李苏画点点头,心生一计。
在她的印象里,王旭东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宁可得罪他人也不愿折损自己。倘若有什么让他难堪的事,他一定不会承认,而是用其他理由搪塞过去。
既然如此,只要抓住能让他难堪的把柄就好了。
林晓似乎看出了她想干什么,不安地搓着衣角,“这样……这样不好吧……说不定他以后会打击报复……”
“没事,就算打击报复也不会冲你来,他肯定还记恨着我呢。”
高二的时候她戳穿了王旭东联考作弊的事实,让他在全校人面前丢了脸,估计他恨不得把她手撕了。
反正到时候毕了业,大家各奔东西,谁也管不着谁。
“那……那我该做些什么?”
李苏画拍了拍她的肩,十分可靠地道:“不用啦,你又不会干什么坏事,白白牵扯进来干什么,都交给我不就行了。”
林晓感激地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星期五晚上,李苏画用小号给王旭东的社交账号发了条私信。
-听说你是个怂逼
消息标记已读,对面很快回了过来。
-你谁啊?
-我恁爹
在王旭东想要把她拉黑的前一秒,李苏画把关键性的一条信息发了出去。
-星期六晚上八点,四中旧校舍,不来当你默认
四中旧校舍,关于它的传闻数不胜数,有人说那地方以前是少管所,也有人说是太平间,连熊孩子也不敢靠太近。
多么朴实无华的激将法。
王旭东不傻,知道这人是想把他骗过去揍一顿,但他就是气不过。
-你是有多见不得人,才会拿小号私信我垃圾话啊?阴沟里的老鼠
-哎,你急了你急了
草!
王旭东气得想摔手机。
-明天晚上你他妈给我等着,别怪我到时候叫人
李苏画笑得肚子疼。
-嗯,怂逼当然不敢自己来,毕竟连一对一都打不过
-他妈个逼,你寄吧谁啊?敢不敢打一架?
-都说了我是你爹
李苏画觉得差不多了,反手就是一个拉黑。
已经能想象到这家伙看见消息发不出去,气急败坏的样子了。
接下来就是实地部署,再守株待兔。
明明是干坏事,李苏画却十分信任地喊上了祝成真。
“叫我来干什么?”
“扫黑除恶。”
祝成真看了眼她手上拿着的鬼头面具。
“我看你才是那个恶吧。”
李苏画:“……”
算了,好女不跟男斗。
她把网上新买的拖把拆了,倒过来,塞他手里,自己研究着怎么把鬼头面具装上去。
祝成真又看了眼边上那辆不知道从哪个垃圾场挖出来的扫除推车,满脸写着无语。
得,这是要造个会自己乱跑的女鬼出来。
“话说回来,你听过校园女鬼的传闻嘛?”
李苏画用绳子和胶水把面具固定好,像对待妹妹那样亲切地捋了捋“女鬼”的拖把头,露出那张阴森恐怖的脸来。
祝成真靠在一边,帮忙维持着拖把的稳定,面无表情地看她组装,要不是拖把是新的,他现在估计都嫌弃到家了。
“不知道。”
也懒得知道。
在对待鬼神这一点上,他跟李苏画倒是殊途同归——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这可不行,咳咳,那你听我给你补补课啊。”
于是李苏画给他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大概是十几年前,四中还在使用这所旧校舍的时候,学校泳池出了一起命案,当然,没有人考证过。
事情的真实性不得而知,却成了酝酿校园异闻的温床,有人说淹死的是一名压力过大的青年教师,有人说是教职工子女不慎跌落深水区,但其中最出名的版本其实是关于“抑郁高三女生”的传闻。
“传言这名女生受到同班同学的霸凌,不敢跟家长老师反应,得了抑郁症,在星期六的晚上跳进泳池,离开了人世。从那以后,校园里怪事频发。”
“保安反应,夜晚巡逻时听见泳池附近传来奇怪的人声,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而那些霸凌过女生的人,有的得了抑郁症,有的掉进水库溺亡,像是步了她的后路,相继休学。”
教室里铺着黄昏淡淡的光影,李苏画盘腿坐在废弃的椅子上,聚精会神地讲述着自己的鬼故事,祝成真则抱臂靠在走廊对面,一脸淡漠地听她扯淡。
“有个不怕死的低年级学生想要一探究竟,夜晚独自来冒险,结果被吓得精神错乱,持续高烧,在医院躺了好几天,醒来之后却说根本不记得自己晚上去过学校。”
“怎么样,恐怖吗?”
“你自己编的?”
“……当然不是啊,以前听人讲的。”
祝成真推了推眼镜,“这个故事有好几处不合理,第一,得了抑郁症不敢向上反映,那是怎么确诊的?第二,跳进泳池肯定会有声音,人淹死的过程也绝对不会安静,巡逻的保安会发现不了吗?第三……”
“好啦好啦,有些细节的确是我编的!”
李苏画示意他赶紧打住,不要再说了,不然她真的会很尴尬。
祝成真:“……”
他就说这个漏洞百出的逻辑怎么那么熟悉。
“你这样是吓不到人的。”
祝师傅无情指出。
“哎呀,那些都是次要的,就是让他们心理有个可以想象的东西,懂嘛?我到底会不会遇到故事里的女鬼,窗外的声音是她发出来的吗,之类的。”
李师傅又给小推车套上了黑色油布,最后再把拖把放进车内固定好,这样一来,一个简易的女鬼就完成了,小朋友们学会了吗?
“到时候我们先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
“嗯……”
-
夕阳的橘色被一点点吞噬,夜幕降临,四周的建筑都亮起了灯,唯有这所老旧的校舍掩埋在无边的阴影里。
四名男生相继来到上锁的后门前,门锁已经生了锈,乍一看还合着,轻轻一推就咔哒一声松开了。
“东哥,这一看就是有人想整你啊。”潘昊畏畏缩缩地往里探头。
“我不知道?”
王旭东白了他一眼。
“今天必须把那个人傻逼给我抓出来,揍到他低声下气管我叫爷爷。”
“他要是没来怎么办?”
“少废话,你打头。”
王旭东推了他后脑勺一把,潘昊便踉踉跄跄地从门缝里挤进去了。
“他娘的,还真的一盏灯都没开啊……”
“不会开手电筒?白痴。”
“哈哈哈,潘昊怂得跟鸡一样。”
行至旧校舍内,周围一片漆黑,四道明晃晃的手电光到处检视着,受潮的粉墙上黏连着一层又一层蛛网,光线触及不到的地方几乎什么样看不见。
王旭东在鼻子前扇了扇,露出嫌恶的表情。
“阴森森的,那谁的家都没这里破吧。”
“哦,就你们班那个叫林……林什么的女的?”
“林晓呗,以前跟李苏画混得还挺熟的,成绩跟庄晟有的一拼那个。”
“妈的,庄晟听了这两个名字直骂晦气。”
“哈哈哈哈哈操。”
路过泳池附近的时候,潘昊忽然浑身一抖。
“那个,你们知不知道……前几年这里好像淹死过人啊?”
“啊?什么人?”
“好像是一个女的吧,成绩还行,被班里人讨厌了。”
“我刚刚……好像听到窗外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还有脚步声……”
“呸呸呸,收声!闭你妈的嘴!”
几人侧耳一听,窗外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风吹金属栏杆的嗡鸣。
“要不我们回去吧,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回去个屁,我们就是来抓鬼的!不是,抓人!”
王旭东跟踢皮球一样踢了一脚他的屁股,“走啊,愣着干什么!”
潘昊委屈得恨不得跟女鬼一起哭,不情不愿地迈开步子:“要是他真没来怎么办,我们还能在这过夜啊……”
“再吵就把你留在这过夜。”
潘昊彻底闭上了他的鸟嘴。
“走,上去看看。”
四人以锥形队列继续前行,来到了校舍二楼。
比起一层,这里破败的程度更严重,几乎没什么人员活动过的痕迹。
“说真的,这要是恐怖游戏,一会就有女鬼突脸了……”走在后排的某人说道。
“那什么,我手机三十秒关机了,能不能……”
“你拿这个。”
王旭东不耐烦地把自己的手机丢给他,潘昊慌里慌张地接住。
唰啦……
走廊的另一头忽然传来了什么声音,并且还在不断接近。
“什、什么玩意……”
潘昊吓得脸都青了,手电筒在天花板上晃来晃去。
“我去,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啊——”
手电光一闪而过,照出一张青灰色的面庞,潘昊惨叫一声,看样子吓得不轻,扭头就往身后的楼道里钻。
那东西的速度越来越快,加上周围漆黑一片,几人不免有些慌神,条件反射地往回跑,在狭窄的楼道里挤成一团。
“啊啊啊啊救命啊——”
“鬼叫什么!”
“他妈的,你们能不能跑快点!”
王旭东落在了最后面,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近,他脸色惨白,往前面那人的背上狠狠踹了一脚。
这一脚产生了连锁反应,前面三个倒霉蛋抱成一团,华丽地滚下了楼道。
承载着女鬼的灵车翩然而至,追上了疯狂逃窜的一群人,像保龄球击倒球瓶那样,在楼梯口和他们撞了一个大满贯。
跑得最快的潘昊被压在最下面,此时已经吓得奄奄一息了,其余两人边骂娘边在黑暗中互相推搡着。
王旭东捡起不知道谁的手机,照在了刚刚追过来的那东西上,茂密的拖把布条下露出一张鬼屋常用假面,此时此刻显得有些滑稽。
“假的!都说了,肯定有人他妈的在整老子!”王旭东明显也被吓了一跳,说话时中气不足,但他还是尽可能地怒声道。
“靠,地上怎么有水……”
“妈的,潘昊这傻逼刚刚被吓尿了!”
“我不玩了,呜呜呜呜呜……”
潘昊抓起地上的手机,遮着裤子哭哭啼啼地跑了。
“没用的东西。”王旭东骂道。
这时候,二楼的方向忽然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三人均是吓得一颤。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是十分古早的诺基亚来电。
“他妈的,走,跟我去把那个傻逼抓出来。”
刚刚被王旭东踹了一脚的那个人明显有些不情愿,在黑暗中露出抵触的神情。
“我就不去了,在这等你们吧……潘昊那小子说不定还会回来。”
“行,那你跟我去,抓住之后把那人打一顿,完事了一人一百。”王旭东又朝另外那人扬了扬下巴。
“……好吧。”
手机铃还在持续不断地响着,就在那辆鬼车刚刚驶来的方向。
王旭东和那人并排走着,内心火气早已烧得几丈高,周围的场景又让他有些害怕。
大约在他们离铃声还有几米距离的时候,声音突然停了。
声源似乎是在教室里。
“你去看看。”王旭东不由分说地推了他一把。
那人有些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心有不满,为了薪资还是照做了。
“看到什么了吗?”
“没啊,我再去那边看看……”
王旭东在门口焦急地等了一会。
“喂,你好了没。”
“等等,这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啧,什么啊?”
教室内没声了。
“你他吗人呢?”
还是没有回音。
他壮了壮胆,小心翼翼地走进教室,月色笼罩在乌云里,窗外一片昏暗。
环顾四周,刚刚还在的同伙竟然转眼就消失了!
像是被什么东西抓走了一样。
……这在日本传说里叫什么来着,神隐?
孤身一人的恐惧瞬间从头到脚包裹住了王旭东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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