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楼温摇了摇头。

    她甚至希望时间永远停止在这一刻又或者世界就在此刻毁灭,这样她就可以不去深究他的每一次接近是否带有其他意义,又是否只是把她当作一个替代品,她可以沉溺在他的温善的笑里,满足自己一切的假想。

    但时间不会停止,世界不会毁灭。

    她也必须从美梦中清醒过来。

    “南瓜粥闻起来还挺香的。”楼温转回头,坐直了身体,将放着粥点的托盘拉到了面前,小口抿着煮得软烂的南瓜粥。

    在一旁的林过没什么大动作,从趴着转为单手撑着下巴,歪头带笑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楼温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因为他盯着才又多扒拉了几口,放下勺子时,瞥见身边人松了手坐直了些,眉头蹙着似要开口说些什么,忙又拿起筷子,夹了个小笼包。

    小笼包意外地很合她的口味,甚至和奶奶做的风味格外相似。

    楼温以为是自己味觉出了问题,又换了一个夹到口中,还是一样的口味。

    她的诧异被林过尽收眼底。

    “我也没有想到江城居然会有我们安淮风味的小笼包,第一次尝到就想着带你来吃了。”他又给楼温夹了个放在小碟子里,“你再尝尝?”

    楼温声音微颤,“店主是安淮人吗?”

    她年幼时奶奶并不擅长做好吃的,最能拿得出手就是小笼包,奶奶和她说起过,小笼包是以前奶奶同村的邻居刘叔祖传的手艺,因为奶奶小时候下河摸鱼时,救了他家不小心摔进河里的傻儿子,刘叔拿不出东西相谢,就将手艺教给了奶奶。

    奶奶说过那个刘叔把她当女儿一样地疼,甚至当初奶奶想上学,还是那个刘叔私下借给她的钱。

    不过后来,刘叔的儿子病情愈发严重,为了治病刘叔一家带着儿子进了城,这么多年就慢慢断了消息。

    奶奶生前就一直念叨要是能再遇见刘叔一家一定要把钱还上,数额虽小,帮忙的情分不能忘。

    要是,真的是奶奶记挂的故人就好了。

    楼温起身,走近店铺,抬头仔细看了店名——刘谢粥铺。

    摊位上是一对忙活的中年夫妻,丈夫在后厨的位置低头包着包子,妻子则在前面看顾几锅粥,顺便吆喝。

    “小姑娘想来点什么?”楼温站在店前一言不发的模样吸引了老板娘的注意。

    但很快老板娘又被追上来的林过转移了目光,热情地打起了招呼,“你又来啦?”

    听语气林过还是常客。

    明明开学也没多久,他就和人混熟了,这得多爱关顾这家店啊,可高中印象里他早饭也不爱吃这些,多数时候都是跑去吃牛肉面的。

    楼温和林过都还没赶得上回话,老板娘又将殷切的目光放在了他们身后不远处,招呼着,“谢老师!”

    楼温顺着老板娘的目光看过去,来人是一位老先生,一身简单的蓝白细条的衬衫加藏青色裤子,衬衫的纽扣扣到了最上一格,戴着厚重的老式黑框眼镜,鬓角都已是霜雪一般白。

    老先生推了推往下落的眼镜,朝老板娘摆了摆手,“你先招呼学生,我排队。”

    站在原地的林过愣了几秒,辨认过来后,压低声音和楼温交代:“这位老先生是我爷爷的朋友,我得去打个招呼。”

    楼温点了点头,“那你快去吧。”

    林过见楼温没什么异样说完便朝老先生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问好:“谢爷爷好,你也来吃这家小笼包吗?”

    老先生又扶了扶眼镜,上下端详了眼前一番,“奥,你是春生的孙子。”

    林过笑着应道:“是我。”

    见是熟人,老先生也没了距离感,拉着林过就唠起了家常,“你爷爷最近怎么样了?有好点吗?”

    “多谢谢爷爷关心,爷爷比一开始好一点了但还得在医院静养着。”

    “唉,人老了是充满变数啊,过两天我有空了就去安淮看看你爷爷。”

    ……

    老板娘又看向楼温,“你要点什么呀?”

    身后人絮絮叨叨地聊着,楼温难免分了心思过去,被老板娘一喊才全收回了,想起自己的正事。

    楼温上前一步,“我不是来点单的,我是想请问一下,你们家有没有安淮人?安淮齐溪人,叫刘叔的?”

    “你是齐溪人呐?你怎么知道我公公的?”老板娘又惊又喜,眼睛都亮了几分,还不忘招呼后厨的老板出来,“老刘,有个小姑娘好像是来找咱爸的。”

    “你是?”老板从后厨探出脑袋,他皱眉认了半晌,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一听有了眉目,楼温忙报上家门,“我是仇兰芝的孙女。”

    老板和老板娘还是很一头雾水。

    “兰芝?”反而是身后传来了声音,夹杂着不确定的疑惑和无法克制的激动。

    是和林过交谈的那个老先生,楼温转过身朝他礼貌地笑了笑,“老师好,仇兰芝是我奶奶的名字。”

    老先生向前几步,摘下眼镜又戴上,来来回回对照了好几遍,才最后露出了肯定的笑,“是了,你是兰芝的孙女。”

    楼温迟疑:“您认识我奶奶?”

    老先生抿唇点头,眼眶微红,“是啊,你奶奶可能没和你说过,我是你奶奶少时的……”

    “您是谢阿哥?”楼温想起奶奶提起的名字,意识到喊昵称有些不太尊敬后,忙又改口,“不对,是谢老师。”

    “没想到你认识我。”

    “我奶奶常提起您,说您是他们那一片最有出息的人。”

    “有出息……”老先生重复了一遍,笑着摇了摇头,像是在否定这个词,他望着楼温,犹豫再三,“你奶奶,这些年还好吗?”

    楼温脸上的表情突然凝重下来,“我奶奶前年走了。”

    老先生一愣,消化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许久,眉眼低垂着,看起来竟比楼温更难过,“抱歉。”

    而后又扭头和等待的老板老板娘致歉,“今天我就不吃小笼包了,回去了。”

    “谢老师,真不吃了?要不我让老刘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再见各位。”

    说完和众人点头示意后,老先生慢慢悠悠地走出了食堂。

    “谢老师现在年纪大了还一个人来来回回的,怪让人担心的。”老板和老板娘还在嘀咕着。

    楼温望着那个背影很久,老先生的难过太过明显,让她的心头不由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奶奶一直仰望的谢阿哥或许也一直都在记挂奶奶吧。

    林过见楼温还望着老先生离去的方向,似乎很有兴趣,便在一旁补充道:“谢爷爷是数院的教授,和我爷爷是高中同学,从我爷爷认识他起,他就一直孤身一人,把大半辈子都献给了他的研究,是位很令人敬佩的老教授。”

    楼温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小姑娘,虽然不知道你找我们爸做什么,但是还是得和你说声抱歉,老头子前些年就不在了。”老板娘拎起一份打包好的小笼包送了过来,“既然和我们老头子是故交,那就送你一份小小的小笼包当作心意吧。”

    “谢谢您。”

    一直到出了食堂,楼温都还有些恍惚,今天太过突然,遇到了太多奶奶的故交了,悲喜交加的消息都躲不过时间的洗涤,她也已经从无法接受奶奶的离世变得逐渐坦然,只是在奶奶被提起时像被一根针戳了一下,隐隐地疼。

    “我想去吹吹江风。”心情不好的时候最适合散散步。

    “我陪你。”林过什么也没多问,就安静地陪着她一路走。

    昏黄的路灯拉长他们的影子,迎面的风吹散他们的思绪,来来往往的人都怀着不同的心事。

    直到一场大雨的突然降临,人们才都有了同一件亟待处理的事——躲雨。

    雨打在地上噼里啪啦地响,林过拉着楼温的手腕,穿过雨幕,躲进了最近的一家便利店。

    虽然跑得很快,但两人还是都淋成了落汤鸡。

    楼温脸上的妆也经大雨冲洗变得有些狼狈,脸色惨白,憔悴极了。

    林过找到了个人少的角落,给楼温安置好后,转身去了柜台,不一会儿就带着一块毛巾一杯热水还有一把伞回来了。

    那把伞是红色的,还是和楼温之前看过的阮思思的照片里的那把伞一模一样的颜色。

    “你先擦擦,本来就生病了,别再感冒了。”林过递上毛巾后就错开了目光。

    楼温不解,低头看了眼自己,这才发觉衣服被打湿后沾在身上,把内衣的颜色都透露了些许。

    尴尬的氛围不断蔓延,楼温忙披上毛巾,挡住了透视的风险,沉默擦着被打湿的头发。

    为了显得不那么尴尬,林过专心刷起了手机,但翻来覆去就停在那一页出不去。

    正为自己的龌龊心思懊恼不已,叶辉学长突然发来了消息。

    “我好了。”

    他刚点开叶辉的微信,楼温的声音也一并传来。

    微信里是好几张金发女孩的照片,他匆匆瞥了两眼,认出来了那是阮思思。

    生怕楼温看见误会什么,他忙不迭收起了手机。

    “那我们走吧。”

    “好。”

    楼温笑着和他挤进同一把伞底,看起来似乎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

    怎么可能没看见,从他点开那个消息时,她就看见了。

    她甚至还回头看了眼卖伞的地方,那里还陈列着各种样式、各种颜色的伞,有黄的,有蓝的,有黑的。

    宿舍楼下准备挥手告别时,楼温问了他一句:“你很喜欢红伞吗?”

    他笑着应答:“是啊,很特别吧。”

    楼温没回话,只和他挥了挥手。

    是啊,很特别,特别得像只属于林过和阮思思的小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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