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吴温柔的层层指导，楼温翻到了林过的账号，内容远比微博更丰富。
在清一水儿鼓励和赞叹的留言中，楼温还是发现了些不同寻常。
有一个头像是阮思思的账号，给林过的每一条都留了评论。
楼温没忍住好奇心，点进了那个账号的主页。
最近的动态是一张照片，配字是中文，只有简短的一个字——伞。
照片里撑着红伞的阮思思在雨中漫步，她的身后是一片绿意盎然的连绵山脉。
一头显眼金发沾上了伞檐凝聚的雨珠，耷拉在肩头，但她的好心情似乎并没有因淋湿而受到影响。
她笑得很开心，就连裙摆都是荡漾的弧度。
楼温的指尖在退出键停顿很久，她盯着那张灿烂笑脸，脑海中浮现的是王语嫣躺在冰冷地板的画面。
见楼温许久没动作，吴温柔凑过头来瞥了一眼，“这女孩儿长得还挺好看的，你朋友吗？”
楼温摁灭了屏幕，将手机反扣在了桌子上，语气冷淡，“不是。”
江城大学多的是寒窗苦读，一心向学的学霸，在一众老实打扮的新生中楼温顶着一头金发不可不谓之异类，初到寝室时，其余人都以为她是个不好相处的主，时日久了才发觉，她是寝室里最和自己名字相符的人，温温柔柔的，就没见过她甩脸色发火。
今天却一反常态就因为一张照片，冷下脸来。
吴温柔有些下不来台，她一开始也是抱着好心，以为楼温呆坐着是第一次上推特遇到了什么难处才会过去看一眼的，但未经允许看别人手机内容确实是她有错在先。
“真对不起，我不该看你手机的。”吴温柔松开了扶着椅背的手，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距离。
楼温沉默地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不想在不相识的人面前提及王语嫣的死，所有的事她都可以不计较，唯独在面对这件事上她做不到平静，尤其是在看到阮思思的灿烂笑脸时。
她有一腔的恨，恨阮思思的毫无愧疚，恨阮思思的心安理得，恨阮思思过得一帆风顺。
这样的人凭什么活得如此幸福，她想不通。
寝室的氛围受小小风波影响变得有些压抑，除了椅子搬动的声音外，再无动静。
直到临近约定时间，作为寝室长的何禾才敢小声提醒：“和他们约饭的时间是不是快到了？”
见沉默终于被打破，刘静怡忙接着何禾的话茬应和道：“和他们约的晚上七点半，现在已经快七点了，下楼再打车过去应该刚刚好。”
“你们先过去吧，我还差一点没收拾完。”楼温摊开了一包化妆刷，又翻了一圈铺满桌上的瓶瓶罐罐，最后从角落捡起一盒阴影。
“那我们三个就先去咯？”刘静怡朝何禾使了个眼色。
何禾领会，一把拉起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但早已穿戴齐全的吴温柔，同刘静怡一左一右挟着吴温柔一并推开了门，离开了寝室。
从镜子里瞥见人都走得一干二净后，楼温放下了手里的化妆刷，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强撑着拨开桌面的各类化妆品，挪出了块干净的空位，从柜子深处取出了药箱，继续一直以来重复了数不清多少遍的倒水服药。
各色药物虽已混着清水顺着喉咙下去，但唇齿间还是留下了苦涩的药味，她一阵恶心，捂着嘴巴干呕了半晌。
最后趴倒在桌子上，拼命咬住了胳膊上的肉，随着痛感一点点加深，她才觉得自己是活着。
待慢慢平静下来，她再看向桌面钟表，已经指向19点33分。
拿起一边的手机，消息的红点就没停过。
她先点开了寝室群“413美少女孵化基地”。
19点13分。
【是何也是禾】：温温我们坐上出租车了。
【是小静怡呀】：温温你也快点收拾哈~
19点28分。
【是何也是禾】：l，温温你怎么还没来？
【是小静怡呀】：还没收拾好吗？
19点30分。
【是何也是禾】：我们都到齐了。
【是小静怡呀】：l，要不把菜单拍你看看？你先一起挑完菜，等你到了刚好能吃。
【是何也是禾】：l
【是何也是禾】：看看群消息吧！
【是小静怡呀】：l
【是小静怡呀】：出门了吗？
【青山屯铁娘子】：l，你是不是出啥意外了？
19点33分。
【青山屯铁娘子】：林过已经去找你了。
恰好看完最后一条群消息，林过发来的新消息就跳了出来。
【方知有】：在寝室吗？
【方知有】：我马上要到你们楼下了。
楼温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口红因为咬胳膊被蹭掉了大半，露出了原本苍白的底色，幸亏化了妆显得气色还不错，补个口红又能像个没事人一样。
应付林过的精力应该还够，聚餐是真的没余力去了。
先在聚餐群里说了声抱歉因为身体不舒服来不了后，又和寝室群里担心的其他人报了平安，最后才回了林过。
【l】：我在寝室，没什么大事。
【l】：马上就下楼，在楼下大厅等你。
手臂上的牙印很深，深紫色泛着红，几乎要见血。
短袖是穿不了了，楼温换了件长袖衬衫，趿拉着拖鞋就匆匆出了门。
等到寝室楼下大厅时，林过早已等候在椅子上。
“你没事吧？”楼温一出现，他就起身迎了过来。
楼温摇了摇头，“没事，就是胃有点不舒服吃不了那些油腻的。”
听到楼温的回答，林过皱了皱眉头，“那晚饭吃了吗？”
“还没。”楼温挤出笑来，“我待会儿点个外卖好了。”
林过的无奈地叹了口气，“外卖还得等，还是我陪你去食堂吃点清淡的吧。”
楼温犹豫一阵，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不用她绞劲脑汁，想方设法创造的独处时间，不要白不要。
寝室楼和食堂离得并不远，统共也就几百来米，平常步行五六分钟就到了，但今天却花了近十分钟才到，林过似乎是在顾忌她病患的身份，走得格外慢些。
一路上“小心。”“没有不舒服吧？”“还好吗？”就没从林过口中消失过，他仿佛在呵护一件珍视已久的宝物，小心极了，生怕磕了碰了。
相较之下，楼温就显得沉默多了，她连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僵硬，目光也逐渐有些呆滞和涣散。
每次吃了药，虽然会缓解病症折磨，但她总是会犯困和无法集中注意力。
好不容易到了食堂门口，她已经哈欠连连。
在她打了第三个哈欠后，林过停下了准备上楼的脚步，他看向楼温，温和的声音就像小虫子爬一样钻进耳朵里：“你是困了吗？”
楼温撑起眼皮，瞪了瞪眼珠，又晃了晃脑袋，“我没那么困。”话音刚落，又打了个哈欠。
林过一声轻笑，语气又放温柔了不少，像在哄小孩子一样：“先上楼吃点再睡，楼温可以做到吗？”
什么嘛，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本来是想反驳的，但嘴巴先替脑子回答了，下意识地接了句：“我可以做到。”
“好，真棒！”林过带着笑给予了肯定，和她小时候幼儿园里最喜欢的那个温柔和善的老师如出一辙。
她的脑中已经变成了浆糊一般，晕沉沉的，脑子飘过的短暂思路也经由不受控的嘴巴吐露而出，“很温柔的老师，我很喜欢你。”
“我知道了，我也很喜欢你。”手被人牵起，造访者将暖意送至了楼温冰凉的手心。
楼温努力盯着眼前人，思绪很乱，她理不清，就像一张错综复杂纠葛交错的网，只有抓着他的手才有了唯一的方向。
林过小心地护着她：“我们现在去楼上，你要小心楼梯。”
楼温乖乖应下：“好。”
到了楼上，找了个最接近粥店的空位，林过领着楼温坐下，“你在这里等我。”
“好。”楼温刚答了一声，下一秒就趴倒在了桌子上，人来人往的嘈杂声此刻都成了催眠纯音乐，眼皮沉重无比，她快睡着了。
“粥我已经端过来了，你别趴着睡了。”
就快要彻底失去对周围的感知时，耳边传来了林过的声音，他压低了声音，就像狗尾巴草挠过耳朵，痒痒的又轻轻的。
又如同逐渐趋于黑暗的世界里突然亮起了一盏灯，灯光算不上十分明亮，只薄薄地笼了一层昏黄的光，不过在四周绝对的暗色衬托下，他已然是耀眼无比的存在。
楼温仍趴着，嘴上却答道：“好。”
“既然说了好，那就快醒一醒。”
“好。”
“是除了好，就不会回答别的了吗？”
“嗯。”
林过拿耍赖的楼温没办法，只好上手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就吃两口，先垫垫肚子。”
楼温微微抬了点头，靠在自己的臂弯上，眼神呆呆的全停在林过身上。
林过就坐在她身侧，被她盯了一会儿后，也学着她的样子趴在了桌子上，歪着脑袋，回望了过来。
周围的交谈喧闹，盘碗砸响都变得没那么真切了。
只有对面人眼底倒映的自己越来越清晰。
“看好了吗？”他忽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像是让人不经意撞进了一片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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