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皇贵妃还是觉得关于孩子的真实内情绝不能跟家里人明说,但家里人蹦跶成这样却又不能不劝。

    脑海中思绪翻涌,沉吟许久,方才含糊开口,“皇上如今正值壮年,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有什么用?”

    赫舍里氏听闻这话却是一脸莫名,“皇上是正值壮年不假,可前头的大阿哥和太子都已长大成人当阿玛了,在朝堂之上的势力威信愈发强盛,这会儿再不抓紧争一争还等着什么时候?”

    “按着你阿玛的想法,其实他也不是特别看好四阿哥,不是说四阿哥不好,只不过终究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没有咱们佟家的血脉……若你或你妹妹能抓紧生出个小阿哥来,等再过个十几年刚好小阿哥长大成人,皇上也……所以说哪里又算是着急了呢?刚刚好罢了。”

    话又绕了回来。

    皇贵妃头疼不已,也不禁冷了脸,“家里上蹿下跳折腾个没完,那点儿心思连我这个深宫妇人都看得一清二楚,更遑论是当今天子呢?你们是生怕皇上不知道你们的野心还是打量着皇上不会将佟家如何呢?快醒醒罢,别异想天开了,真将皇上惹毛了且看谁还有个好果子吃!”

    “怎么就是异想天开了?怎么就没个好果子吃了?”赫舍里氏一脸不解,“皇上的身上也有佟家的一半血脉,与咱们佟家女生下的孩子才是跟他最亲近的,况且当年若不是有咱们佟家举全族之力支持他,他能有今日吗?那龙椅上坐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咱们佟家是他最亲密的血脉至亲,也是他最忠实的拥护者,那份荣耀与其给旁的不相干的人,为何不能给咱们佟家延续辉煌?”

    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架势。

    皇贵妃却只觉两眼发黑,“真真是昏了头了,什么样的话都敢往外倒,祸从口出这个道理额娘长这么大竟不曾听过吗?”

    直到今天她才知晓家里人究竟是个怎样的心理怎样的想法,却原来竟是如此理直气壮理所应当!

    他们觉得皇上是佟家的外孙,便理应亲近佟家帮扶佟家。

    他们觉得当年为皇上的登基立下了不世之功,皇上便理应记恩、报恩。

    真真是可笑至极,荒谬至极!

    皇上是佟家的外孙不假,可却更是大清帝王,以一个帝王的立场来看,佟家就是自古以来从未能叫人安心的外戚!

    不曾一巴掌怕死下去都已经算是皇上念着情分心慈手软了,还妄想要帮扶?真到那个份儿上,这大清究竟是爱新觉罗家的大清还是佟家的大清呢?

    再者说当初皇上幼年登基阻碍的确不小,佟家也的确为此出了不少力气,可其实真正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却是孝庄文皇后,倘若不是那位老太太选中了皇上,仅凭佟家又能掀得起多大的浪花儿来?

    再退一万步来说,便当真是佟家为此立下了巨大功劳又如何?寻常人都最是忌讳挟恩图报,更遑论是当今圣上?

    你跟一个帝王讲恩情,甚至妄图想要人家报恩?莫不是疯了不成?

    皇贵妃不知自己家里人究竟是从何时生起这种无比荒谬的想法的,但此时此刻她却才真正无比清晰地看明白了,佟家人早已被宠坏了。

    被皇上宠坏了,被那一声声“佟半朝”宠坏了,甚至已然忘了自己是谁,飘在天上都下不来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无力迅速席卷而来,她甚至忍不住想要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皇上故意所为。

    极尽可能纵着宠着佟家,让佟家人飘飘然忘乎所以,愈发没了警惕肆意妄为,等将来……闹腾得太过了,皇上随时都可以一巴掌直接拍死了事,甚至都没有人会骂皇上心狠冷血,只会拍手叫好,只道佟家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宠爱,咎由自取罢了,皇上已是仁至义尽。

    捧杀。

    这两个字眼一旦出现在脑海中就再也挥之不去。

    皇贵妃的脸色都变得煞白煞白,有心想告诉自己是自己想得太多了,皇上对佟家的感情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应当不会如此狠心。

    可另一方面心底深处却又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反驳——她的表哥,骨子里其实就是一个真正的帝王。

    不禁又想起了已逝的孝庄文皇后,那位老太太历经三朝,便连皇太极都曾视其为智囊,那眼光该是何等毒辣呢?怎的一眼就看中了皇上,坚定不移地非要扶他上位?

    如今想来,只怕那时孝庄文皇后就已经敏锐地看出了皇上身上的某种特质吧?

    “娘娘?”赫舍里氏有些莫名又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来瞧瞧?”

    皇贵妃摇摇头,迟疑了一下,摆摆手将屋子里所有的奴才都打发了,“好好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

    范嬷嬷心中一凛,连声应是。

    房门紧闭,偌大的屋子里只余母女二人,莫名就充斥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赫舍里氏也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挺直了腰背,急道:“娘娘有何要事如此慎重?”

    “我入宫多年求子不得,好不容易得了个公主却还生下来就像只病猫似的,没多久便夭折了,此后多年更是再未有个动静……”提起伤心事,皇贵妃的眼中不禁又流露出悲戚之色来,抿了抿唇,声音略显干涩地说道:“额娘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打小可曾有哪个大夫说过我身子不好于子嗣有碍?”

    赫舍里氏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什么似的,瞬间柳眉倒竖一脸怒色,“难不成是有哪个贱人对你下了毒手?可曾查到究竟是谁?可曾告诉皇上?”

    皇贵妃垂下了眼帘,声音也变得又轻又飘忽,仿佛是从天边传来的一般不真切,“我入宫便是妃位,没两年又晋升皇贵妃掌管六宫,宫里的太医便是忽略了谁都不可能忽略了我,每个月几回的平安脉也好,时不时为了求子而折腾得满太医院天翻地覆也罢,却从未有任何一个太医说一句不好,回回都只道‘娘娘身子一切安好,想来不过儿女缘分未到罢了’。”

    “怀小公主时亦是如此,回回都只一个好字再无其他,可偏生下来却那般弱小,甚至都根本养不住几天……宫里的太医何时全都变成了这般庸医呢?我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娘娘究竟想说什么?”莫名的,赫舍里氏就觉得自个儿的眼皮子跳得厉害,仿佛有什么不愿接受的事实即将在眼前被拨开迷雾一般,甚至令她下意识心生退意。

    “依额娘来看,这宫里甚至这天下,还有哪一个人能够令全太医院统一口径不敢泄露丝毫异样口风呢?”

    “皇……不可能!”赫舍里氏“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发白浑身都在战栗,却仍是咬死了牙坚定反驳,“绝不可能是他!你可是他的嫡亲表妹,自幼相识相伴,情分非比寻常,他怎么可能会这样伤害你?绝不可能!”连道三个“不可能”,足以见得她内心的慌乱,也不知究竟是在尝试说服女儿呢还是在说服她自己。

    然而皇贵妃却是忽的冷笑起来,“可我却也是佟家的女儿,这便是我的原罪!你们还只当他是当年那个需要依仗佟家的小皇帝吗?他早已成为一个手握天下生杀大权、说一不二的君主了!”

    “你们满心以为他身上也流着佟家的血,都是一家子至亲骨肉合该相互帮扶一荣俱荣,真真是大错特错!你们怎么敢将一国之君跟寻常亲戚相提并论?寻常亲戚之间血脉相连利益捆绑,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确是没有错,可他不是寻常亲戚,他是大清国君!”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江山如画岂容他人共享?滔天权势岂容他人染指?若当真按照阿玛和额娘的想法,下一任帝王也弄一个佟家血脉的孩子上位,那到时这江山究竟是姓爱新觉罗还是该姓佟?你们为何就不能清醒一点好好认清现实?这可能吗?除非他疯了!”

    “所以说,不是我不能生,是他不叫我生!便是再送一个妹妹进来又能如何?便是将佟家所有的姑娘都送进宫来也绝不可能生下一儿半女!”

    “原本他只是防患于未然,可倘若佟家再如此上蹿下跳那野心便是再明显不过,额娘倒是猜猜看,到那时他会用什么方法来解决这层隐患?”

    识趣点,或许还能看在孝康章皇后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保一条命下来苟延残喘,若不识趣,只怕等来的就会是雷霆一击彻底灰飞烟灭。

    赫舍里氏的当即两腿一软跌坐在炕上,满脸惨白毫无血色,整个人仿佛遭受了什么巨大打击似的变得呆呆愣愣,魂儿都不知飞去了哪里。

    响鼓还需重锤敲。

    既然好言相劝说不通,那就将最残忍的事实剥开了放在她的面前,如此震耳发聩就不信她还能继续自欺欺人。

    皇贵妃也不急着再说什么,又重新垂下眼帘端起了茶碗,眼中满含忧虑无奈。

    这些事她原根本不想说出来,怕的就是阿玛、隆科多他们得知实情之后再一时冲动干出点什么蠢事来,可眼瞧着这情形,却发现不说还是不行了。

    家里人上上下下都被捧得太过,早已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压根儿就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劝得动的,如此倒不如将事情掰开来说明白,也好震一震这些拎不清的蠢东西。

    人最怕的一是认不清自己,二是没有敬畏之心,偏这两样佟家全占了。

    叫人气恼又无奈至极。

    气氛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冷凝。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赫舍里氏才缓缓转动了眼珠子,看向身旁的女儿,从牙缝儿里挤出来几个字,“皇上他……当真如此容不得佟家?”

    “不是容不得佟家,是容不得一个野心勃勃的外戚。”见她一脸愤恨之色,皇贵妃赶忙制止了她欲脱口而出的大逆不道之言,冷着脸严厉道:“事已至此额娘难道还未看清现实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难道桩桩件件都还要我来教你不成?”

    “你只回去将这些话如实告知阿玛,他若能从头脑发热的状态中冷静下来自是最好,倘若他仍不知死活非要蹦跶……也大可不必等将来,本宫这便直接三尺白绫吊死了事,好歹还能保全个皇贵妃的体面下去,省得日后被家里拖累获罪,还不知得是个怎样凄惨的光景!”

    “你!”赫舍里氏气了个仰倒。

    嫔妃自戕可是重罪,是会牵连全族的。

    倘若皇上当真对佟家早已心存芥蒂不满,那这可不就是一个送到手里的完美机会吗?

    她这摆明就是在威胁家人!

    然而皇贵妃却一脸淡然而又决绝的表情,叫人一点儿也不敢不拿她的话当回事。

    闺女是自己亲生的,赫舍里氏还能不了解她吗?看着温温柔柔很好欺负的样子,实则打小就是个极有主意的,惹急了她真敢。

    又气又急之下,赫舍里氏当即拂袖而去。

    来时春风得意目下无尘,去时却是灰头土脸行色匆匆。

    母女二人都不知晓的是,赫舍里氏一脚才踏出承乾宫,乾清宫那头康熙便已得了消息。

    佟家近来愈发不安分,他对于佟家的防范自然也与日俱增,赫舍里氏每每进宫他都会叫人密切盯着,甚至记录其一言一行。

    只不过有些极其重要的谈话时皇贵妃总会将所有宫人全都遣退,这也就叫他无从窥探一二,也就愈发难免疑心深重。

    听得今日又是如此情形,康熙不禁就有些烦躁,紧锁眉头在殿内来回踱步,手中的扳指也在不停转动着,目光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佟家太太离去时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脸色很是难看,神色匆匆的,看起来像是还有些慌张,仿佛……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或刺激似的。”

    脸色难看还能理解为是跟皇贵妃发生了什么冲突导致,可神色慌张又是为何?被什么吓着或刺激到了?

    这可就有意思了。

    康熙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愈发密切关注佟家及皇贵妃的一言一行。

    彼时,林言君听闻赫舍里氏离去后便去给皇贵妃请安了。

    谁想才到门口就听范嬷嬷小声提点,“娘娘这会儿心情不大好……”

    意思就是小心些别触了霉头,也是希望她能捡着些高兴的事儿哄哄皇贵妃放开心情罢了。

    林言君了然颔首,进了屋果真就看见皇贵妃脸色发白忧心忡忡的,又像是有些莫名伤感似的,叫人瞧着怪难受。

    “你来了,过来坐下罢。”皇贵妃招了招手,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来,却像是强挤出来的病不那么自然。

    “娘娘仔细保重身子,切忌多思多虑才是。”林言君还是忍不住稍稍劝了一嘴。

    宫女送了茶果进来,皇贵妃便摆手将人遣退了。

    叹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时这福气太好了,却也不知究竟是福还是祸呢。”

    这话里有话啊。

    林言君想到前脚离去的赫舍里氏,看皇贵妃这神情就不难猜想,今儿这对母女的会面只怕并不很顺心如意。

    再联想皇贵妃此时的感慨……难不成是佟家又想折腾什么幺蛾子?

    历史上的佟家,身为孝康章皇后的娘家、康熙的母族,自是辉煌显赫至极,一度有“佟半朝”之称,足以见得其在康熙年间是何等威风。

    可后来呢?

    荣宠太盛权势太过,所带来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忘乎所以愈发狂妄。

    人的野心是无穷尽的,达到了一个鼎盛高度就自然而然会想着要将这份荣耀延续下去,所以佟家也很自然的将希望又一次寄托在了“从龙之功”上。

    好笑的是或许他们也根本不知究竟谁才最有希望胜出,为了那份从龙之功竟是昏了头了,嫡亲的父子两个竟分别押注——佟国维押在了八阿哥胤禩的身上,而隆科多则选择将宝押给了四阿哥。

    最终八阿哥落败,佟国维也随之落难,一把年纪了还被训斥罢职回家,落得个灰头土脸的下场。

    而隆科多倒是跟对了主子,可那又如何呢?最后还不是以数十条大罪被革职圈禁至死?

    此后佟家便再无人出头,竟是一蹶不振迅速败落下去。

    家中男丁是这样的下场,女眷却又好到哪里去了?

    尊贵的皇贵妃一生无儿无女,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也不过是到死才勉强当上了一天的皇后。

    后来皇贵妃的妹妹小佟贵妃亦是差不多,甚至比起她姐姐来还要更加不如些,入宫多年无宠无子,空有一个贵妃的名头罢了。

    纯粹就像是个代表着佟家还在的吉祥物,又像是一具背负着千斤重担的行尸走肉。

    如此种种,可不正印证了皇贵妃的这句话——有时候福气太好却也不知究竟是福还是祸呢。

    巨大的福气所带来的无限膨胀和愈发强盛的野心不是谁都能完好承受并理智应对的。

    林言君心中一凛,不免就联想到了自家身上。

    倘若不出意外的话,将来四爷登基之后她便是大清皇后,而林家就会变成新一个外戚,与佟家的处境何其相似?

    有这样一个前车之鉴摆在眼前,如何也不能再叫林家重蹈覆辙,否则原本大好的前景反倒变成了万丈深渊。

    兄长的为人品性和智谋她自是不必多担心,只希望将来若有了小侄子……不求有多机敏聪慧,好歹脑子能拎得清便已是万幸。

    林言君绝不会想到的是,她这才念叨着小侄子呢,没多久林家便传出了喜讯。

    却说这段时日瓜尔佳氏总感觉疲惫瞌睡,仿佛睡多少都睡不够似的,整日里人也萎靡不振,全无过去的精神头儿。

    原还以为是夏季里天气太过炎热所导致,却谁想眼看着夏天都要过去了,这症状非但不曾减轻反倒愈发严重似的,甚至还出现了食欲不振恶心犯呕的症状。

    这下子可没人敢大意了。

    林黛玉当机立断叫人去请了太医,嗔道:“太太也真是的,请个太医来瞧一眼费多大点事儿?非就拦着不肯叫,拖拖拉拉至今可好,症状愈发严重起来。”

    瓜尔佳氏的面上不免就有些讪讪的。

    她自幼便厌烦吃药,每每看见那黑乎乎的苦汤子便恨不得能当场吐出来不可,总是能躲就躲,故而身体略微有些不适她也就忍着死活不肯叫太医,谁曾想到头来竟还是躲不过去了。

    这时,身边伺候的丫头突然一拍手,惊喜道:“太太这个月仿佛迟迟未曾来月信……”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随即大喜。

    “果真?”林黛玉的眼睛都亮了,直勾勾地瞧着她的肚子,一时又喜又恼,“这样大的事怎么都给忽略了呢?太太近日这般不适,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可真真是急死个人了。”

    丫头婆子们面面相觑,皆低下头不敢吭声了。

    因着突然惊觉林言君这个准四福晋的嫁妆还没个着落的缘故,瓜尔佳氏打从进门那日起就不曾消停过,忙得是脚打后脑勺的,底下的奴才们更是来来回回恨不得跑断了腿,哪里还能记得其他啊?

    别说是身边伺候的人了,就连瓜尔佳氏自己都忙得忘了日子,压根儿不曾注意到自己的亲戚并不曾如期而至。

    “别急别急,还不一定呢。”瓜尔佳氏自然也是比谁都希望能有个孩子,不过还不确定的事却也不好说得太满,以免空欢喜一场。

    当然了,话虽如此说,可手却已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一如既往的平坦,当真是有个孩子住在里头了?

    事实证明果然不是空欢喜。

    “恭喜太太……”太医收回手,脸上便露出了浓浓的笑意来,“太太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霎时,屋内一众主仆喜上眉梢,只乐得见牙不见眼。

    林黛玉赶忙将她最近的一些症状说了出来,追着问道:“可有什么妨碍?太太和腹内胎儿是否健康?”

    “姑娘不必担心,这些都是妇人有孕的典型症状,再寻常不过了,等再过两个月这些症状基本就会消失,不过也有些妇人会一直吐到生产……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依各人身体不同而略有不同之处罢了,不必过于担心。”

    念着瓜尔佳氏头回经历这事儿,家里也没个其他懂的人,太医便絮絮叨叨又说了很多注意事项,只说得嘴皮子都干了,不知不觉都几碗茶灌下了肚,这才揣着丰厚的赏银乐颠颠地离开了林府。

    此时天都已经暗了下来,刚好前脚才送走了太医,后脚林如海也到家了。

    一进门就看见下人们全都是满脸喜气洋洋的,一时还有些怪了,笑道:“你们这一个个的乐成这样,难不成是天上掉金子叫你们捡着了?”

    “掉金子都不如这事儿叫奴才欢喜呢。”林管家忽的眼圈儿一红,那嘴角却是已挂到了耳朵根,“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太太有孕了!”

    林如海顿时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了下去,好悬身边的小厮眼疾手快将他给捞了回来,否则今儿风度翩翩温润儒雅的林大人可就要当众出个大丑了。

    人还没站稳呢,林如海就迫不及待抓住了林管家的手,一叠声地询问,“当真?千真万确?”

    “当真!比珍珠还真呢!太医前脚才走……”话还未说完,就见一道人影风一般地跑了个没影儿。

    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一个人,这会儿却像是一瞬间变成了个毛毛躁躁的毛头小子,什么矜持什么稳重统统都抛开了,如此情绪外露毛手毛脚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好笑,可瞧在林家这些老奴的眼里却又觉得很是心酸。

    林家几代单传,向来子嗣艰难异于常人,上一代得了一男一女已是万分难得,原还以为一切都会越来越好,却谁想到了这一代竟是只剩下了一个姑娘。

    原先前头的太太也的确又生下过一个男孩儿,只可惜早早的便夭折了,后面再没有个动静,着实叫人遗憾可惜又万分着急。

    纵是老爷嘴上不说,可心里头又哪有不惦记的呢?几代单传若当真在这一代终结在了老爷的手里,将来百年之后便是去了底下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啊。

    如今可好,总算是又有希望了。

    老管家不停抹着眼泪,咧开的嘴角却始终未能收得回去,那般激动的模样叫他媳妇瞧见了不免又是一顿打趣,只道自个儿抱孙子的时候都没这么夸张的呢。

    “太太当真有了?”看见了小妻子,林如海反倒是迟疑着不敢上前了。

    瓜尔佳氏羞红了脸微微点点头,“已经一个多月了,太医说一切安好……”

    霎时,林如海就高高扬起了嘴角,眼里却浮现出了莹莹泪光。

    “辛苦太太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嫁给老爷做了林家的媳妇,为林家生儿育女开枝散叶本就是妾身的分内之事。”

    夫妻二人默默对视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缱绻情愫将二人紧密缠绕在一起。

    此时此刻,仿佛谁都是多余的一般。

    林黛玉抿了抿嘴,摆摆手,带着一众丫头婆子悄无声息地退出房去,将空间留给夫妻二人。

    隔天,收到这一好消息的林言君二话不说就迅速打包回了家中,顺带还捎了许多上等的补品药材。

    “都是平日里皇上和皇贵妃娘娘赏的,我再是当饭吃当水喝也用不完,便挑了些你能用得上的给带了回来。”

    瓜尔佳氏也不跟她客气,笑盈盈地打发丫头将东西都收了起来,又拉着她的手问了好些近日状况,在宫里可还顺当啊、身子是否安好云云。

    “先前听闻五公主和十四阿哥干的混账事,可是将我和老爷都气坏了,就连玉儿都气得砸了个杯子,在家里很是担心抹了好几天眼泪呢。”至今提起来这事儿,瓜尔佳氏都还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可惜人家是那龙子凤孙,但凡换个什么身份老爷早就要打上门去了……竟是叫人气恨又无可奈何,倒是委屈你了。”

    林言君却是笑了,“哪里就委屈了?兄长没法子替我出头,自然有人能够收拾他们,我是那能叫人随意欺负生吞哑巴亏的人吗?当时就直接去搬了皇上出来。”

    “到我今日出宫为止那五公主都未再能踏出慈仁宫一步,整天被教养嬷嬷压着学规矩呢,这回就连太后娘娘也真恼了,再不肯听她哭求。那十四阿哥更是远远地离了德妃,起初倒还不适应,很是哭闹了好几日,后头没过几天也就乐在其中了,跟阿哥所里的一众兄弟们玩得好着呢,眼瞧着都快将德妃给抛到脑后去了,对于德妃来说可没什么是比这更叫她痛苦的了。”

    十四那个小霸王虽说顽劣,可跟五公主还是不一样的。

    五公主都九岁了,该知道的道理早就明白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都不用人再教什么,还能有那样的恶意只能说这人本身就已经坏在了根子里,根本不值得原谅返回

    第八十五章  皇后娘娘金安

    首页

    报错

    关灯

    护眼

    字:

    大

    中

    小

    上一页 回目录 。

    可十四如今算来也不过才四岁罢了,很多事都还懵懵懂懂的,说什么做什么其实都是身边人的影响和教唆,他自己压根儿不懂事情的严重性,要说有什么恶意歹念那就更是不可能了,在他看来放蛇咬人这件事估计也就跟平时调皮捣蛋没什么区别。

    所以说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四爷,其实都没谁当真那么小心眼儿记恨一个四岁的孩子,也没想真叫他受点什么责罚才肯解气,康熙这样的处理方式就很好了。

    将孩子远远地送离德妃的身边,一来能叫德妃痛苦伤心,二来也能趁早将十四那小子的性子给掰一掰,免得天长日久的下来真被德妃影响得跟五公主一样就糟了。

    到底十四也是四爷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若是没了德妃的瞎掺和,兄弟二人也未必就不能和谐相处。

    闻言,瓜尔佳氏也就笑着点点头,赞同道:“说到底最坏的还是那个人,若不然好端端的五公主又怎会对你有那样大的恶意呢?如此倒也好,也省得她再拿孩子们当枪使。”

    “正是这个理儿呢。”林言君笑笑就揭过了这茬,看了看她的肚子,关心道:“听太医说你和孩子是一切都好,果真安好?可有什么不适的?家里也没个长辈能看着些,你自己又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不如我求求皇贵妃娘娘从宫里挑个经验丰富的嬷嬷来先帮帮你?”

    能叫皇贵妃赏个嬷嬷来帮忙那自然是荣幸之至,可瓜尔佳氏却也有些迟疑,“会不会太麻烦了些?皇贵妃娘娘待你好是不假,却也不好这般琐事都求她赏个恩典,没得叫你在人家面前又矮了几分似的。”

    “没有的事儿,想哪儿去了,皇贵妃娘娘不是那样的人。放心罢,算不得什么。”

    见她说得这样坚定,瓜尔佳氏便也就放下了心中忧虑,“如此就有劳妹妹了。”话音还未落地,就忽的一拍大腿,“提起这我倒是想起来了,你的嫁妆虽说已置办了不少,可差的却也还远呢,如今我怀着身子愈发精神不济,只怕……倒不是怕受累什么的,我就是怕这脑子不太好使回头再闹出点什么岔子来,那可就真要命了。”

    “你既是说要请皇贵妃娘娘赏个嬷嬷来倒也好,平日里我这儿也不需要人家做什么,只在旁看着传授点经验罢了,若能叫嬷嬷接手操办起嫁妆来却是再好不过。”

    “你这话倒也提醒了我,这些琐事你可就别沾手了,瞧着不觉什么,却委实累人得很,还是交给旁人来做罢,刚好叫玉儿也跟着宫里的嬷嬷长长见识。”

    “玉儿……”瓜尔佳氏微微蹙眉,神情略显忧虑,“我瞧着玉儿今日的情绪仿佛不太对,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孩子?昨儿原先还好好的……后面我仔细琢磨了又琢磨,估计还是老爷回来之后激动之下对玉儿有些忽视了,玉儿许是心里头有些不舒服……别叫玉儿觉得有了这个孩子老爷就对她不上心了。”

    “我是有心想找她好好聊聊,偏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便是当真叫我猜着了,估摸着玉儿也不能跟我如实说来,可巧你回来便再好不过了。”

    二人平日里关系处得再怎么和谐也好,可一旦涉及到一些敏感的问题上,这继母继女之间却还是不能完全坦诚相待,甚至一个弄不好反倒极有可能弄巧成拙。

    叫旁人在中间说道说道,帮着磨合一下或许还能更好些。

    林言君听罢一时还有些愕然,“你的意思是玉儿吃醋了?”

    瓜尔佳氏连连摆手,“这也就是我自个儿瞎寻思的猜测,是不是这么回事我也说不准呢,我就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仿佛是昨儿老爷回来之后玉儿才发生的变化……”

    “成,我去问问她。”这种事也耽误不得,当即林言君就起身出去了。

    去了侄女的院子并未找着人,问了才知道原来是接手忙着管家去了。

    “去个人叫她回来一趟,就说我有事找她。”

    等林黛玉匆忙赶回来时,她家姑姑正坐在屋里悠闲地喝茶呢。

    当时小姑娘就已噘嘴,嗔道:“急急忙忙叫我回来,我是跑得一脑门子汗,姑姑可好,竟如此优哉游哉呢。”

    林言君笑盈盈地递了帕子去给她擦擦汗,试探着问道:“眼看着即将要添个弟弟妹妹,你……感觉如何?”

    “是太太叫你来的?”林黛玉一语道破,倒了杯茶呷了两口,不急不缓道:“林家子嗣单薄,能添几个弟弟妹妹我自是高兴的。”

    “那你又究竟为何显得情绪不高的样子?”

    林黛玉握着杯子沉默了一瞬,缓缓吐了口气,声音也有些低沉发闷,“我就是瞧着父亲那般欣喜若狂的样子突然有些伤感,想到了母亲……还有弟弟……”

    说到底还是那样一个症结。

    一方面打心底期望父亲能过得幸福一切都好,家里能添几个弟弟妹妹更是再好不过,可另一方面真亲眼瞧见父亲和瓜尔佳氏之间的情意绵绵,瞧见父亲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的重视和惊喜,她却又不可避免的会想到自己的母亲和夭折的弟弟。

    理智上知道自己不该,可情感上却始终觉得有点不舒服。

    听她这样说,林言君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简直就像是个打不开的结,没有谁对谁错,只能说造化弄人罢。

    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劝,倒是林黛玉自个儿仿佛是说出来就舒服多了似的,长舒一口气,说道:“我就是自个儿心思太敏感想得太多,闲得发慌就爱寻思那些伤春悲秋的事儿罢了,并未当真不喜那个孩子的到来……打心底来说我也是真心欢迎弟弟妹妹的,你与太太说说,叫她别多想了,仔细保养身子才是最重要的,我……我会努力调整自个儿的心态的,放心罢。”

    林言君一面点头应着,一面又在心里头暗暗琢磨着得私底下好好说道说道兄长才是。

    在她看来这种关系其实跟婆媳关系很相似,最重要的还是得看那个核心中的男人是如何在中间磨合周旋的,而这一次显然就是兄长疏忽大意引起的一点小波澜,若总是如此不注意细节,家庭可就甭想多和睦了。

    谁知等到晚上林如海回来,这话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呢,就有人来报说贾琏来贺喜了。

    “这大晚上的,是来贺喜还是偷摸做贼呢。”被打断了谈话的林言君显然是不满了。

    林如海就笑道:“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昨日的确是我疏忽,回头我找个机会去跟玉儿好好聊聊,你们就不必太担心了。”

    “行,那我就先回屋了。”

    “请客人进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贾琏就被引着进了书房。

    身边也没带个小厮跟着,自个儿手里头大包小包提了不少东西,瞧着走路都费劲,着实是一副贺喜的架势来的。

    可谁想才一见着林如海的面,他就将东西往桌子上一放,而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他的大腿就嚎了起来。

    “姑父救我啊!”!

    听说和异性朋友讨论本书情节的,很容易发展成恋人哦

    

    (。手机版阅读网址:

章节目录

[清穿+红楼]皇后娘娘金安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笔趣阁只为原作者恰似故人来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清穿+红楼]皇后娘娘金安,笔趣阁并收藏[清穿+红楼]皇后娘娘金安最新章节 伏天记笔趣阁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