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带着林黛玉很爽快的应邀前来,贾母倒是丝毫不意外。

    婚事是皇上赐的不假,可她始终还是林如海的岳母、是他结发妻子的亲娘,如今他要续弦了无论如何也该亲自上门一趟,这是规矩。

    才一见着林如海,贾母就红了眼圈儿,“转眼敏儿离去竟已快八年了……”

    林如海亦是跟着叹息一声,歉疚道:“我也不曾想到皇上会突然赐婚,未能及时提前告知老太太,还望原谅则个。”

    “这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贾母摆摆手,又道:“乍一听着消息着实叫我很是吃了一惊,不过终究这也是桩大喜事……你能为敏儿守这么多年已是难得的情深义重,普天之下扒拉扒拉也再找不出几个来了,如今能有另外一个好姑娘代替敏儿照顾你和玉儿却也是再好不过,我也是打心底为你高兴,只是……”

    沉默了一瞬,苍老的脸上流露出了难言的悲伤,甚至言语之中都透着些许乞求,“敏儿去了你再娶实乃人之常情,只是敏儿自来对你一往情深,你……你别轻易忘了她,好叫她泉下有知也能安息啊。”

    林黛玉顿时就红了双眼。

    并非伤心难过,而是活活给气的。

    母亲是她的亲生母亲,她自然也不会愿意父亲有朝一日只见新人笑不念旧人情,可话却也没有老太太这样说的。

    口口声声皆是为父亲高兴,却是字字句句都不离母亲。

    什么一往情深什么泉下有知什么安息不安息的,这样的话落在父亲心里会是个什么感受?他还能好好开始新生活吗?若再叫老太太这么时不时念叨上几回,只怕纵是新人进了门,父亲也都要活在母亲的阴影之下了。

    她不希望母亲被人取代被父亲遗忘,可她却也打心里希望父亲能够好好的安心的开始新的生活。

    更何况老太太这话当真是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为女儿说话吗?

    并不是!

    她不过是拿着母亲作伐子,说是叫父亲不要忘了母亲,实则不过是叫父亲牢牢念着母亲背后的贾家罢了!

    林黛玉忍不住两眼含泪浑身直哆嗦。

    旁人看着还只当她是被老太太的话触动到了,却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初稀里糊涂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在宫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在经历过这么多是非曲折后已飞速长大了,再不是旁人能轻易糊弄哄骗过去的了。

    她都能琢磨明白味儿的事,林如海又岂会不知呢?

    不过相较于她的情绪外露,林如海却是不动声色,反倒还顺着气氛落下两滴泪来,连声道此生绝不会忘了发妻。

    贾母满意地点点头,指了指自己那两个儿子,“带着你们妹夫去前头罢,一会儿该开席了,我且同玉儿说两句话就来。”

    估摸着是眼瞧林如海要走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贾宝玉便立马迫不及待凑到了林黛玉的跟前,拿着自个儿的汗巾就要给她擦泪,“好妹妹你快别伤心了,见你哭我这心都揪着疼。”

    林黛玉被吓得下意识往后一仰,瞅着那大红色的汗巾顿时皱了皱鼻子,“你怎的还是如此?什么臭男人用过的东西都拿来给我用,寒碜谁呢?快快拿走。”

    “林妹……”

    “孽障!”

    熟悉的声音叫贾宝玉顿时本能似的身体一哆嗦,转头就看见他家老子满脸漆黑恼怒地走了过来,旁边还有一个看似笑盈盈却莫名叫人遍体生寒的林姑父正瞅着他。

    “小小年纪从来也不学好,整日净是学那登徒子言行,我这张老脸都叫你丢完了!”边说着,贾政一边粗暴地揪着人就往外走。

    贾母皱了皱眉,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不曾开口。

    也罢,如今宝玉的言行着实不叫女婿待见,好歹当着面装也得装出点样子来。

    男人们离去后屋子里就剩下了一些女眷,瞬间倒是松快了不少。

    “玉儿,过来我跟前。”贾母满脸慈爱地招了招手。

    林黛玉低头掩去眼底的排斥不情愿,依言上前。

    “我可怜的玉儿啊……”伸手将人揽进怀里,贾母就止不住哽咽道:“原以为你幼年丧母便已叫人生怜,却谁想好端端的过了这些年,冷不丁竟是多了一个后娘出来……我的玉儿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从古至今“后娘”仿佛从来就没有什么好形象,甚至在年幼的孩子心里就如同那吃人的老虎一般令人畏惧,避之唯恐不及。

    老太太这一句“后娘”吐出来,简直就是不动声色的内涵。王夫人眼珠子一转,捏着帕子似模似样地抹了抹眼角,叹道:“可不说呢,真真是可怜见的……玉儿也别怪我说话直,舅母也都是为了你好才跟你多嘴几句。”

    “你那后娘出生于那样一个家族,打小在内院里头什么不曾见过啊?那心思只怕是深着呢,你可别傻乎乎的三言两语就被人哄骗了去,俗话说羊肉贴不到狗身上,这继母同继子女之间怎么也不可能真正一条心啊。”

    “若是那心胸宽阔些的倒还尚且能好些,但凡稍稍狭小些的,这前头嫡妻留下的子女没准儿搁她那儿都是眼中钉肉中刺呢,别打量着你是女孩儿就没什么,这女人的嫉妒心啊……”

    王夫人连连咋舌摇头,可巧也不知是不是话赶话,那邢夫人此时却来了兴致。

    “早年我在家当姑娘时我家隔壁就是,先头媳妇死得早,留下了一儿两女三个孩子,后面那家男人娶了个新媳妇回来,你们猜怎么着?那小媳妇看着温温柔柔说话也轻声细语的,谁想内里却是个再狠毒不过的,进门不过三两年的功夫,儿子儿子丢了,闺女闺女死了一个,还剩一个瘦不拉几半死不活的后面也突然就失踪了。”

    “听街坊邻居私底下议论说,那孩子是被后娘给卖进那种腌臜地儿了……还有那个死了的闺女也是可怜,六七岁的一个孩子死的时候看起来也不过就是寻常四岁左右的模样,浑身瘦得只剩了一把骨头,身上皮肉更是没一块好的,被棍子打的被针扎的被火星子崩的,两条腿也被开水烫得不像样,根本就没法儿看……哎呦,这个可怜的哟!”

    几个年轻的小姑娘听见这番话都不由得白了脸,显然吓得不轻。

    “这毒妇是可恨至极,可孩子的亲爹难不成是瞎了傻了吗?怎么都不管管这毒妇?”探春满脸不解。

    邢夫人就笑她,“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你小孩子家不懂男女之间那点事儿。”

    的确是不懂,正常人谁都无法理解。

    王夫人强忍着笑意,对着林黛玉说道:“你可都听见了?这后娘终究是后娘,别管她面上对你再如何温柔和善,你多少总该要留个心眼儿防备着些才好,她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你且再三思量思量她的用意,可别哪天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帮人数钱呢。”

    “还有你父亲……你那后娘年纪太轻,这老夫少妻最是容易出现女强男弱,男人啊,总难免有那些个怜惜怜爱之情……日日同一张床上躺着,这情分可不是寻常能比的,否则又哪里会有那么多‘后爹’呢?倘若你那后娘再给你生出个弟弟来,那可是你们林家的独苗苗啊,想想你父亲的心能不能偏?”

    “所以说,玉儿你可要万分小心才是,可不能轻易叫你那后娘将你父亲的心笼络了过去,否则林家将来只怕没有你的容身之地啊。”

    “好了,就你话多,快别吓唬我可怜的玉儿了。”贾母瞪了一眼王夫人和邢夫人,左手落在外孙女的背上来回轻抚着,仿佛真是在安抚她受惊的心灵似的。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才跳出来说这话,委实怪好笑的。

    还真拿她当作曾经的小孩子呢。

    林黛玉抿唇低头不语,任谁也看不见她满眼的讥讽。

    这字字句句的挑拨离间,可真真是难为她们了。

    倘若真照着王夫人说的那般,无论人家说什么做什么都要带着防备之心再三思量,不吝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那怕是好事也能往歪了去想,这还怎么相处?

    一次两次三次下来,这关系又该恶化成什么样?

    还想撺掇着她去跟继母打擂台争夺父亲的心?真真是笑死个人了,本不是敌人的两个人非要当着敌人来相处,闲得慌?

    这关系从一开始就弄得剑拔弩张,只会愈发水火不容罢了。

    真真是其心可诛!

    “你两个舅母说的这些闲话你只随意听听就罢了,切勿吃心。”贾母满眼尽是慈爱,语重心长道:“不过总归是人心隔肚皮,且不急着交心,看两年再说……平日里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只管来问外祖母,外祖母这双眼睛虽不大好使了,心却明亮着呢,凭她是个什么魑魅魍魉在我跟前也无所遁形。”

    “可惜你这丫头早早的舍我离去,我还未来得及教你多少东西,如今你姑姑又常住宫中不在身边,你一个小姑娘家真叫人放心不下啊。”

    王夫人忙宽慰,“老太太别太担心,总归有咱们这些个长辈在旁看着呢,如何也不能叫咱们家孩子吃了亏啊,凭她再是个厉害人物,就不信咱们一家子绑在一块儿还治服不了她了。”邢夫人哪里能乐意看着妯娌在婆婆面前刷好感刷存在,自是也不甘于人后,紧跟着也开口了,“不放心玉儿就时常打发人接来也不费事,都在京城里头呆着呢,不过是走两步的功夫罢了,便是常来小住个十天半拉月的咱们做舅舅舅母的还能嫌弃是怎么着,老太太只管宽心。”

    “今儿个你这张嘴倒是挺伶俐。”贾母撩起眼皮子扫了她一眼,表情看起来甚是满意。

    这可叫邢夫人兴奋极了。

    素来她都是那个被嫌弃的人,论嘴皮子不如她那便宜儿媳妇,论揣摩老太太的心思又不如妯娌,隔三差五不是得一句“蠢笨如猪”便是“不会说话就闭嘴”。

    今儿可真真是难得啊,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王熙凤只斜眼睨她,若非不合时宜,只恨不得拿一对白眼珠子怼她脸上才好。

    该说话的时候不会说,不该吭声的时候倒是噼里啪啦跟倒豆子似的,还句句都往点子上戳,到了这会儿她怕是都还不知道自个儿稀里糊涂当了回神助攻呢。

    回头林妹妹家去跟父亲姑姑那么一学,人家还不得以为他们大房也是那心怀鬼胎的?

    幸好……

    王熙凤无声叹了口气,再是不想多瞧她这便宜蠢婆婆一眼。

    任凭她们婆媳三个说得再如何兴起,林黛玉始终也都只低着头闷不吭声,究竟听没听进心里去谁也不知道,但这般毫无反应着实叫人觉得怪没趣的,有话也接不去了啊。

    刚好许是前面等得急了派人来请,贾母就顺势止住了话头,带着一众女眷前去吃席。

    老太太自打那回中风之后右半边身子就落下了毛笔,不仅手再拿不起东西来,腿脚也是难以行走,回回都得一左一右两个粗壮有力的婆子用力搀扶着才能拄着拐勉强艰难行走,身后还围着一群小丫头时刻注意着,以防万一发生意外好及时接着。

    林黛玉让开了位子给婆子搀扶,便稍稍落后了两步,不经意却是嗅到身旁传来一股幽香……是她不曾闻过的,有些奇特,还怪好闻的。

    扭头一瞧,就看见走在她旁边的鸳鸯,“姐姐今儿用的是什么香?”

    鸳鸯顿时脸色微微一僵,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自个儿的衣裳,含糊道:“先头一个小丫头那儿讨来的,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香,左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粗鄙之物罢了。”

    上不得台面的粗鄙之物自是配不上千金小姐的身份。

    委婉拒绝探究甚至是讨要的意思罢了。

    林黛玉就淡淡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心中却有些狐疑。

    还不等她深想,前头贾母就笑道:“她们小丫头使的东西能有个什么好的?我那库房里收着不少上好的香,回头叫鸳鸯开了库房拿出来你瞧瞧,有个什么喜欢的只管拿了去。”

    说话间,众人已来到了厅里。

    因着都是一家子亲戚,故而倒也不曾当真分个前面后面各吃各的席,刚刚好男人一大桌子女眷一大桌子,中间隔着个大屏风罢了。

    今儿史湘云不在,贾宝玉也被他老子拎着摁在了男人那桌,两个惹祸头子不在可叫旁人自在多了。

    虽说菜肴仍是不大合口味,却好歹落个耳根子清净,一顿饭吃下来竟异常和谐,半点儿风波没有,平静得过分反倒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似的。

    正当林黛玉心不在焉地吃着饭时,冷不丁却听见屏风那头喊说她父亲仿佛是醉了。

    顿时,这拿筷子的手就顿住了,眉尖微蹙,疑窦丛生。

    父亲虽说是个文弱书生,可酒量却也没有这么差,向来又是个极其自控的人,好端端的在贾家吃个饭还能醉了?

    “怎么就醉了?”贾母也皱起眉头,埋怨道:“叫好好招待你们妹夫又不是叫死命灌酒的,明儿一早他还得去衙门点卯呢,当他跟你们两个似的整日没个正经事做不成?胡闹。”

    贾赦顿时就喊起了冤,“我不过是敬了妹夫两杯,拢共一壶酒都还没下去呢,谁知道他就晕晕乎乎了呢?要说也是妹夫酒量太差,可不赖我。”

    “行了行了,没工夫跟你掰扯,快些叫人将你妹夫扶去歇着。”又看向林黛玉,“今儿天色也不早了,你父亲既是喝醉了也不好在路上颠簸,不如你们两个就在府里歇一晚上罢。”

    说着就打发人去收拾房间,又吩咐鸳鸯,“你亲自去一趟厨房,弄碗醒酒汤给他灌下去,小心些伺候着。”

    意味深长的眼神叫鸳鸯不禁心中狂跳。

    “老太太……”下意识的一声呼唤,隐约仿佛透着些许乞求的意味。

    “好了,快去罢。”

    “……是。”鸳鸯低下头掩饰住自己泛红的眼圈儿,颤抖着双腿快速走了出去。

    直到鸳鸯的背影消失在视线,林黛玉这才缓缓收回了视线,又看了看神色如常的老太太,心中总觉得莫名怪异。

    “我去照顾父亲。”

    屁股才离了凳子,手便被老太太给握住了,“你就放心罢,你父亲有的是人照顾,你小孩子家操心个什么劲儿?快坐下好好吃饭,才也没吃几口呢。”

    “我吃饱了……”

    “吃饱了就陪陪我这老婆子。”

    怪异感愈发强烈,浓浓的不安在胸口涌动。

    正在这时,王熙凤站出来笑道:“小姑娘坐不住也就罢了,我带着她出去溜达溜达透透气就是,老太太且放心用饭。”

    贾母不由就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也好,仔细些照顾好你妹妹。”

    对着王熙凤才出了门去,林黛玉就想去找自家父亲,却谁想又被拉住了手腕,“好妹妹别急,且听我说……”

    厅里

    此时的贾母自然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吃饭了,便叫人搀扶着又回到自个儿屋子里头。

    有丫头询问她是否要梳洗歇下,她却只摇摇头,只枯坐于椅子上一动不动。

    忽明忽暗的烛光照在她满是沟壑的脸庞上,阴沉沉的,莫名竟显出了几分可怖的气息,令人望而生畏。

    整个屋子安静得有些可怕,仿佛掉落一根针都能听见声音似的,素来喜欢围着老太太奉承的俏丫头们此时也都乖巧缩在了一旁,莫说吭声,便连大气都不敢胡乱喘一声的,只时不时偷摸用眼角余光瞟两眼老太太,猜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老太太再想些什么?自然是在想林如海的房间里头是否正在发生她所期待的事情,更在反复思索今日的一切是否有错漏之处。

    想要达成目的,却不能将自个儿暴露在外,最好的法子就是将锅甩在林如海自个儿的身上,甚至必要时候推了鸳鸯出去顶。

    所以她给了鸳鸯一种特殊的香薰衣裳,给男人那桌准备的酒水亦非寻常——不是混了什么特殊药物的,那样太过于扎眼了,纯粹就是干干净净的酒罢了。只不过不同的是,那酒与鹿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皆是温肾壮阳的好物。

    寻常喝了并无什么异常,顶多也不过就是夜里容易燥一些,可鸳鸯身上的香却又有着特殊的诱惑,一旦撞上了变如同火上浇油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好就好在,这样的方式并不会使人失去理智如同野兽一般,哪怕是次日林如海醒来也不会感到任何异常,他会清清楚楚地记得所发生的一切,一切就如同酒后乱性般自然。

    纵是林如海心生怀疑也无碍,酒是大伙儿一起喝的,有什么不妥呢?退一万步来说,再不济哪里露了马脚,鸳鸯也会将一切责任全部揽在身上。

    一个妄图攀高枝儿的丫头罢了,谁家还没有几个呢。

    将所有的一切安排又从头到尾琢磨了几遍,贾母的心也愈发安稳了下来。

    眼下只需静静等待鸳鸯的好消息。

    寂静的夜里陡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贾母的一颗心也莫名突突了两下。

    “老太太不好了,姑爷闹起来了!”

    “什么闹起来了?你快仔细说说。”

    小丫头跑得太急这会儿还上气不接下气的,狠狠吞咽了下口水焦急道:“姑爷的情况瞧起来不太对,愣是喊说咱们给他下了药要害他,非得闹着要请大夫来一辨真假呢!”

    心里骤然咯噔一下,直觉不好。

    “鸳鸯呢?”贾母急忙问道。

    小丫头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怪异,磕磕巴巴道:“鸳鸯姐姐……被,被姑爷给打了,咱们听见动静进去就看见……看见……鸳鸯姐姐的外衣……脱了……”

    仅不过脱了外衣,也就是说并未成事?

    贾母的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思绪一片混乱。

    这一切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怎么会这样呢?

    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贾母百思不得其解,眼皮子却连连跳不停,“扶我去瞧瞧。”

    等婆子们搀扶着她艰难走到时,府里其他人早就听见动静赶了过来。

    “都杵在这儿作甚?究竟发生了何事?”贾母皱着眉头一脸不解地问道。

    众人看见她就仿佛看见了救星似的,连忙让出一条道儿来给她进屋。

    贾政赶忙上前搀扶,“老太太来得正巧,妹夫……”

    此时的林如海满头发衣裳都湿透了,仿佛是一盆水从头浇下去过似的,脸上尽是异样的潮红色,正坐在椅子上拼命灌凉水呢。

    饶是极力克制失态,可那粗重急剧的喘息声却还是叫人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状态不对,倒像是中了那等下作药物的!

    贾母的眼神当即一阵猛缩,立即就看向跌坐在一旁正捂着脸嘤嘤哭泣的鸳鸯,“鸳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情的只以为她是在质问鸳鸯为何要做出爬床行为,可鸳鸯自个儿心里却明白,老太太分明是在质问她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状况。

    可她又哪里知道为什么呢?

    她不过是顺着老太太的意思来到姑爷的房里……谁知她才脱了外衣姑爷就突然睁开了眼,一脚将她踹翻在地而后就闹开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她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发展到现在这般情形了,如今整个脑子都还是嗡嗡的,一片浆糊。

    老太太的吩咐她没能办成,又被人撞破这般狼狈,日后她还有什么脸面做人呢?这府里怕是都待不下去了……

    思及此,鸳鸯就止不住愈发泣不成声,只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老太太的脸色愈发阴沉下来,狠狠剜了她一眼,对着林如海说道:“都怪我平日对这些丫头太过宠溺纵容了些,万万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今日却是叫女婿受罪了,这丫头……按理便是提脚发卖了出去都算仁慈了,只念她多年伺候我还算精心的份儿上,还请女婿宽容些,便叫她老子娘领了回去也罢。”

    这番话一出便是直接摁死了鸳鸯心气儿高自己爬床的罪名。

    听闻这话的鸳鸯却哭声戛然而止,身形猛地就僵住了,抬头愣愣地看了看老太太,嘴唇仿佛动了动,却最终还是沉默着低下了头。

    竟是一句辩解都没有,直接认下了这罪名。

    一时间,不知内情的众人看向鸳鸯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讥嘲。

    暗道平日里端的是高洁的姿态,却不想原也不过就是个装腔作势的。

    王夫人满怀可惜地瞧了她一眼,怕再节外生枝,赶忙就道:“快将这作死的小蹄子撵出府去!”

    “且慢!”一直闷不吭声直灌凉水的林如海这时终于开了口,扫视着屋内众人,寒意森森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老太太的身上,皮笑肉不笑道:“这丫头的名号我也是略有耳闻的,素来老实本分,满心满眼便只有老太太一个,瞧着也不像是那等下作坯子。”

    一句“下作坯子”顿时叫老太太黑了脸。

    “我知晓老太太是心里气不过想还小婿一个公道,不过倒也不必如此草率下定论,不如仔细查一查再说也不迟,说不准这丫头也是无辜被人陷害,倒叫那真正的小人躲过一劫,岂不叫人恼恨至极?”

    “况且此事若不查个清楚明白,日后小婿又怎能再安心来府上呢?老太太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那双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睛叫贾母不敢直视,心中的不安疯狂翻涌。

    他难道是猜到了些什么?

    明明她也不曾下药,他如今这状态又究竟是为何?

    非咬死要彻查到底,到底是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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