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一时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当即整个人弹起来似的三两步蹿了过去,两只纤细的手臂用力搀扶住她的腰身,焦急道∶"姑姑的脸色难看得很,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快去请太医!"
灵芝一面扬声吩咐外头去请太医,一面同林黛玉一左一右扶着她家姑娘到炕上坐下,两人小v心翼翼的样子还当是怀里抱着个水晶玻璃人呢。
林言君颇为无奈地笑道∶ "不必如此紧张, 你们看我这不是好好儿的吗"
"好"林黛玉鼻子—歪,都气笑了,"好什么好呢灵芝去拿面镜子来叫她自个儿好生瞧瞧,瞧瞧自个儿的脸色都变成什么鬼样子了!得亏这会儿天色还不算太晚,若是深更半夜的冷不丁瞧见这么张脸非得叫我吓疯了去不可,还只当是地府大门不曾关紧呢!"
好家伙,这张嘴如今可是连她这个姑姑都敢攻击了,愈发厉害起来。
林言君心里头暗自嘟嘟嚷嚷,捧起茶想要润润喉咙,却是手一哆嗦洒了一身,连茶碗都险些没能抱住摔了出去。
"瞧瞧瞧瞧,竟是连个茶碗都拿不稳了,这还叫好"嘴里如此絮叨着,可那眼圈儿却已是红了,伸手重新倒了杯茶送到她的嘴边, 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喂了进去。
"这回虽说不曾吐血晕厥,可眼瞧着这模样显然还是元气大伤, 内里不定都成什么样儿了呢,一会儿还是得叫太医仔细瞧瞧,估摸着方子也得重新换一个…"
小嘴儿叭叭叭这一顿是没完没了的絮叨,话痨程度都快赶上某位爷了。
林言君无奈地瞅了她一眼,嗔道∶"行了行了,你快饶了我的耳朵罢。"说罢便摆摆手示意自己喝完了,而后低头小心翼翼地折起了那张符纸。
符纸的正面是一片正常人完全看不懂的东西,像是字却又不是字,像是画又看不出究竟画的个什么东西,说是"鬼画符"还真不是没道理的。
她这边忙活着,旁边的人也不敢打扰,只这么围着她静静地瞧着。
许是身子实在过于虚弱导致动作有些迟缓,不过那几根手指头还是像翻出来花儿了似的飞舞着,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将一张符纸折成了一个小巧的三角形状。
"灵芝,去将先前叫你保管的那个荷包取来。"
荷包自然也并非寻常用的荷包,做的格外小巧不说,表面绣的图案也甚是古怪稀奇,不过叫人瞧着却并不会感到不适,盯着瞧得久了竟还隐隐有些心平气和的玄妙感。
林言君将折好的符纸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荷包里,而后两边绳子一抽将口子系紧,这才交给灵芝,"你亲自去送给皇贵妃娘娘,记得嘱咐她务必日日贴身佩戴着才好。"
"是,姑娘放心歇着罢。"
灵芝前脚才刚踏出门去后脚太医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紧随其后竟是连李德全都跟了来。
显然那位是时刻注意着这头的动静呢。
林言考微微垂联,推去了眼压淡淡的训束疲案,整个人就文久懒做地企在炕,上任由大医把脉,
纤细的身影及惨白得能看见青色血管的脸色令她看起来是那般娇弱无力,叫人碰都不敢轻易碰一下,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无意识放轻了许多。
"姑娘这身子仿佛突然间又遭受了一次重伤…"
太医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絮絮叨叨了一大串,总而言之与先前的结论也并无多少差别,只不过较之先前那情况变得还要更严重些罢了,精心调养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得尽量避免接触到任何病源,这种身子没准儿一个小v小的风寒都能酿成大祸呢。
林黛玉听得尤为仔细些,一面悄无声息地抹着眼泪一面连连点头应着,一字一句都恨不得要拿纸笔记下来似的。
还有个认真程度跟她不相上下的也就属李德全了,打从进门开始就鲜少说话,几乎全部心神都在观察林言君的状态、竖起耳朵听着太医的诊断,而后又一连问了太医好几个问题………听着句句都是关心担忧的问话,倒是叫那不知情的人当真以为皇上如何如何看重人家小姑娘呢。
"林姑娘的身子太过脆弱,用药更得分外仔细才行,这方子且等我与其他几位太医商议过后再做定夺,届时倒也不必姑娘再打发人走一趟,太医院那头抓好了药直接给姑娘送来。"
林言君淡笑着点点头,"如此便有劳了。"说罢瞧了雪雁一眼。
宫里头最是个看人下菜碟儿的地方,虽说好歹也算是上头有人罢,但这人情世故却也不能忽视,不过撒出去一点身外之物,没准儿哪天真就派上用场了呢。
已经被调理出几分机灵劲儿的雪雁当即就进了内室。
打开一个箱子就看见里头一半放着各色金银裸子、金瓜子金花生这些东西,一半却是放着好些个荷包,只瞄了一眼雪雁便毫不犹豫随手便抓起两个荷包离去。
荷包皆是扁扁的轻飘飘的,看着仿佛里头什么都没有似的,可瞧着太医和李德全脸上的笑意就该知道了,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呢。
过了好一会儿雪雁方才回到屋里,轻声说道∶"出了咱们的门李公公又去了趟正殿。"
林言君只点点头,看向灵芝,"屋子里头你每日里时刻多注意着些,别不小心落下了什么东西。"
灵芝当即就明白了这意思,连连点头应是。
"可真够累得慌的。"
可不是吗,在那位的眼皮子底下活着真就能累死个人。
林言君也不由得叹息,却仍是瞪了她一眼, "不可胡言。"
"知道了知道了。"林黛玉轻哼一声,忽而想起了方才雪雁的话,便抬头问道∶"方才你那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冷不丁这一问倒是将雪雁给问懵了似的,愣了一下方才一拍脑门儿,说道∶"听前头皇贵妃娘娘宫里的奴才议论呢,说是贾贵人走运了。"
走运走的哪门子的运
姑侄俩人面面相觑—时间都有些疑惑不解,再一瞧雪雁那微微尴尬发红的脸,瞬间恍然。
贾元春是宫里的嫔妃,要说"走运"那还能是什么呢指定是同恩宠雨露相关呗。
这丫头不敢对着两个没出嫁的姑娘说得太明白,便只得这样隐晦暗示一番罢了,可饶是如此也仍被旁边的嬷废给恶狠狠瞪了一眼。
只这会儿雪雁却还未能发现罢了,一门心思都在贾元春身上呢,"那贾贵人见天儿地往姑娘们跟前凑,图的什么再明显不过,如今可算是叫她如愿以偿重新进入了皇上的视线,这甜头尝到嘴里还能再忘得掉啊日后可不得更加跑得勤快了。"
林黛玉就轻啐了她一口,"你这丫头管着那么多作甚爱谁谁罢了,与咱们姑侄两个有何关系是否当真沾了咱们的光才如此尚且不好说,便是真沾了光去又能何呢这种事儿就大可不必拿来说了,再有下一回仔细我拧你的嘴。"
雪雁顿时就蔫儿吧了,缩了缩脑袋连声认错讨饶,不经意又瞥见旁边嬷嬷那阴沉沉的眼神,一时更是苦了脸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别看林黛玉嘴上是这样说,可实际上心里头却也未必真就一点儿没有不痛快的意思,倒也不是见不得贾元春、贾家好还是怎么的,而是…如此一来倒仿佛是姑姑被贾元春当梯子踩着往上爬似的,叫她实在是膈应得很。
这般想着,她那小眼神儿就不由得连连瞟她姑姑了,欲言又止的似是想要说些什么,显然是担心她姑姑心里头也膈应坏了呢。
可她绝不会想到的是,她家姑姑这会儿非但没有感到膈应,反而有几分高兴呢。
贾家的覆灭是从何时开始的大抵便是从贾元春得宠那会儿。
初瞧仿佛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片繁荣之相,可实则这才偏偏是危险到来的信号啊。
康熙这个帝王可不是那色令智昏之辈,更绝不会因着她的缘故而提拔什么贾元春什么贾家,如今冷不丁开始将贾元春放进了眼里,那必然是另有图谋。
贾家的末日不远了。
正当林黛玉几番犹豫正欲开口劝慰之时,却谁知她家姑姑竟没头没尾地冒出来一句话,惊得她几乎一蹦三尺高。
"若我猜得没错,你父亲大抵也快完成任务了,届时只怕十有八九能够被调回京城。"
"当真"
"嘘,噤声。"林言君忙伸手拉了她一把,边用警告的眼神狠命瞪她。
林黛玉这才重新坐了下来,死死咬着唇不敢再吭声,那满脸的欢喜雀跃期待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屋里一众丫头嬷嬷未能听到那句耳语究竟说了些什么,眼下瞧着小姑娘如此失态不免愈发好奇起来。
究竟是有什么好事不成0插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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