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玩之后,池珩又歇了下来,他一点都不慌不忙。池珩从容的行径引得乐苒愈发不解,归澈几人也销声匿迹,直到乐苒听到人们在谈论,她才陡然明白池珩的意图。

    “今日知府大人带人剿匪,把盘踞在凤霞关的清风寨给一锅端了!听说谭家小公子也凑一回热闹,亲临现场,体验一番剿匪的乐趣。”

    “哈哈——”

    “懂什么?听闻清风寨寨主花向晚花容月貌,这位谭家小公子指不定是想一睹芳容,好将人据为己有!花容月貌的山匪头子,谁能有此艳福?只是可惜咯——清风寨也没做什么恶事,平白无故惹了一身骚。古往今来山匪哪有什么好下场,只怕是不得善终啊……”

    乐苒只觉凉从脚底生。清风寨虽为山匪之窝,可他们向来低调,从未做过恶事,不过只是借着山匪之名谋生而已。他们盘踞凤霞关,多年来与府衙相安无事,怎么可能忽然遭受围剿?

    她忽视池珩,迈步离开茶楼,回到酒楼驾马离开,跃过城门,直奔凤霞关而去。入了寨子,内里空无一人,所有农具家具乱作一团,一片狼藉。乐苒四处探望或呼喊,无人应答,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在耳边飞过。

    空荡荡的山寨,寂寥的人心。

    池珩跟在身后,乐苒回身,冷眼看着眼前之人,她在克制着自己:“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故意让归澈他们被发现,故意引府衙的人对清风寨动手,故意支开我,是吗?”

    池珩冷声:“是。”

    乐苒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池珩,清风寨之于她而言,是另一个安身立命的家:“你故意迷惑我,表面上是在查私盐,实则是和官府沆瀣一气,只为铲除清风寨?”

    池珩冷眼旁观,他是罪魁祸首,可他冷静得可怕。

    “苒苒,我等你冷静下来。你如今思绪混乱,不宜谈话。”

    乐苒抿唇,她看着空旷的山寨,昔日回来时的欢迎与热闹皆不复存在,冷寂笼罩着这座山寨。六月的风,莫名的寒凉。

    一刻钟过去,乐苒静下来,她问:“现在你可以说了。”

    清风寨向来安分守己,不做祸民之事,府衙也从未重视过他们。两者井水不犯河水,乐苒不信府衙忽然生出了要灭掉他们的心思。她不信一切都是这么的突然和巧合。

    “苒苒,你与清风寨的人情同手足,我不会害他们。我只问你一句,你打算让他们一直以山匪的名义盘踞在凤霞关吗?”

    乐苒猝然抬头,她听出了池珩的弦外之音。回到元州城的酒楼,乐苒在房间里见到朔风。乐苒问他情况。

    “元州知府派人围剿清风寨,归澈和禾望两人跟着一起入了大牢。他们会照顾其他人安全,只是——”朔风稍微停顿,他神色有些凝重,“那谭昊也跟着去凑热闹。他好似对花姑娘上了心,我一路跟随,只见他独自将花姑娘带去谭家了。”

    乐苒愕然。她回头看了眼池珩,从他眼中看出胜券在握的笃定,乐苒心微凉:“你早已料到此事?”

    池珩摇摇头:“我只是在赌。谭昊参与进去,我并无太大的把握。”

    “所以,你借机打算判谭昊一个强抢民女之罪吗?正好证据充足,他们想赖也赖不掉,是不是?”

    乐苒尚不敢恭维。纵然谭昊被抓令人欢喜,可池珩千不该万不该将清风寨拉入其中。她第一次真真切切体会到,原来在上位者的眼中,人命从来不值一提。安危可以赌,万事皆可谋。

    乐苒不放心花向晚在谭府的安危。花向晚虽为清风寨大当家,实则武功很弱,花拳绣腿根本不值得一看。寨中人佩服她,全是因她够义气。

    朔风只了解事情大概,他不知花向晚被关在哪里。于是两人兵分两路,乐苒悄悄潜进谭府去找花向晚,池珩与朔风则去府衙表明身份。

    乐苒趁着夜色翻墙潜进谭家后院,夜里黑暗,能很好隐匿行踪。她藏在树上,在黑暗中听女婢们的窃窃私语,其中有关于花向晚的消息。等人声寂寥时,她才顺着小路跟上那两名婢女,直至那两人进入一间宅院,内里传来花向晚的声音,乐苒才确定花向晚的位置。

    “叫你们家小公子给本姑娘滚出来!把我囚禁在这里算怎么回事?不要以为我吃软不吃硬,什么攻心计荣华富贵老娘不稀罕,我是不可能会屈服他的!不要以为老娘怕他,有本事出来战一场!”

    乐苒藏在院外树上听着花向晚的咆哮之语,门口有守卫,她进不去。不过听声音乐苒也放下心来,看样子谭昊还没对花向晚做什么,否则花向晚也不会这么有精气神。不见棺材不落泪,花向晚嘴上功夫很厉害,最喜欢气汹汹挑衅别人,但真事来临她其实很怂。

    等那两位婢女走后,乐苒跑到后院,四下观察无人则翻墙进去。门从外面锁住,窗户也从外面封住,屋子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进不去也出不来。

    乐苒轻轻敲击窗户,花向晚正心烦意乱着,听到这细微的声音只觉得烦不胜烦,又开始嘟囔起来:“我都说了别来烦我!告诉你们小公子,我是绝对不会服从的——”剩下的话全部梗在喉间。

    “晚晚,是我。”

    花向晚瞪大眼睛,她看着窗户上映着的影影绰绰的人影,听着那熟悉的呼唤,她忙跑到窗户旁,贴近窗户,轻声问:“苒苒,是你吗?”

    乐苒点头,她细细询问花向晚的近况。花向晚道:“还好。那个谭昊干坏事还有一套原则,他给了我三天时间让我好好考虑考虑,只把我关在这个地方,没有动手动脚。我目前很安全,不用担心我。”

    禀明自己的情况后,花向晚又问:“苒苒,你怎么在这儿?你如今没事吧?清风寨的兄弟们呢?还有那两个人,他们全都被抓进大牢里,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了。”

    越想她越暴躁,愤愤道:“死官府死衙役!那些为害百姓的人不抓,抓我清风寨有什么用?我清风寨向来行迹磊落,又没干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竟挑着软柿子捏,好端端的犯什么毛病。”

    “苒苒,你别管我了。这个谭昊仗势欺人,与官府勾结,我们奈何不了他。你不要因为我而葬送自己啊——只是苦了那群兄弟们,跟着我什么都没得到,还要平白受这牢狱之灾。他们明明都是好人家的儿郎,怎么落到这步田地?”

    乐苒笑:“晚晚,放心,我很安全。如今不宜打草惊蛇,你目前安全便足够。你不要做什么冲动的傻事,清风寨的弟兄们也会平安无事的,等我来救你们。”

    “此地不宜久留,我先离开。”

    花向晚愣愣点头,她不知道乐苒会怎么救她。其实她有那么一点点可以猜到,估计是要借那位池公子的势。只是那位池公子与他们清风寨萍水相逢,他们还抢了人,当真会对他们施以援手吗?

    花向晚不知,但她相信乐苒。

    翌日清晨,池珩带着一拨人前来谭府,守卫通传给谭家家住谭军。两方割据在门口,谁也不肯退让。

    戴仁发头戴黑色乌纱帽、身穿绯色长跑,花白的胡子布满下巴,眼角皱纹折了好几层,正低着头畏畏缩缩站在池珩身后。他不断给谭军使眼色,表明此人不好招惹。

    谭军心领神会,知此人可能大有来头。他上了年纪,声音浑厚:“敢问这位大人,如此阵仗是做何事啊?”

    行人路过,纷纷避让,或躲一旁窃窃私语。

    池珩笑。他身着常服,锦缎的质量上乘,玉冠束发,穿得整整齐齐,颇有贵公子的气质。他手拿玉骨扇,流转出多情的气韵来。

    “谭老爷,有人状告你家小公子强抢民女,本官特来一查,烦请见谅。若所告为虚,自然无事,还请谭老爷莫要阻拦官府办事。”

    谭军面色一冷,他素来不管谭昊的风流韵事,昨日谭昊又抢来一个女子他是晓得的。昔日皆有戴仁发照看着,谁曾想今日忽然闹这一出。

    他悄悄给守卫打了个手势,守卫转身离开,池珩见状但笑不语。只见谭军礼貌道:“大人办事,草民怎敢阻拦。不若先小饮一杯,以免老夫招待不周,失了礼数。”

    池珩以办案为由拒绝,谭军领人去后院。昨日乐苒查探之后,回去向他们告诉了花向晚关押之地。池珩大概了解,在后院中自个带路起来。

    池珩倒是算出谭军的算盘,仗着他不懂路,打算在后院里带着他们晃悠,趁此空隙好将人转移。毁尸灭迹,当真是好算盘。

    见池珩自个走,谭军面色阴沉,心中算盘飞速翻转。

    来到院子前,大门敞开,里面飞出来两名侍卫,瘫倒在地。乐苒护着花向晚走到门前,正好和来人对上。

    “住手!”

    池珩一声令下,身后衙役纷纷上前制止其余侍卫。花向晚见状,立马跑上前去扑倒着抱住池珩的腿,哭声哀哀,抹着红了没有眼泪的眼眶:“大人,救命啊!谭家小公子把民女抓来这里,欲对小女子行不轨之事,小女子誓死不从,才没能让他得逞!”

    花向晚哀嚎着:“大人,你可要为民女做主啊——”

    “……”

    乐苒双手捂脸,对于花向晚的反常行为,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池珩想抽回腿,奈何花向晚抱得紧,他总不能当场将人踢飞,只得默默忍着。他看着谭军,神色冷然,声音如浸寒冰:“谭老爷,你可还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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