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骡车里, 柳渔已经看了陆承骁好一会儿了。
陆承骁被她看得破了功,率先败下了阵来,他望着柳渔,“想说什么?”
柳渔眸子转了一圈, 忽而凑近陆承骁, “我在想, 你是不是挺介意的?”
介意什么,自然是指她和陈昇之前那一段。
陆承骁不觉清了清嗓子:“不叫介意, 不过我从前狠酸过。”
半点不掩饰曾经翻过的那些醋坛子。
饶是现在已经成了夫妻, 只要想想若不是刘氏几次三番小动作不断, 柳渔现在恐怕都成陈家人了,陆承骁心中还是不由一窒, 哪怕只是想到她会嫁给别人, 这个念头都叫他即刻掐断了。
不能想。
柳渔看他神色,有些好笑, 道:“你也知道是从前了,以后都是不会有交集的人, 何苦那样去说他?”
没有觉得不妥的意思, 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 对上刘氏柳渔倒是理直气壮, 只是陈昇, 到底是她心存利用在先。
陆承骁自然知道柳渔指的是那句无用的假深情最廉价。
他不用看后续, 也知道陈昇会多受打击。
可陆承骁冤枉陈昇吗?并没有。
陆承骁看着柳渔那张脸, 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陈昇不喜欢柳渔吗?必然是喜欢的, 且恐怕这一辈子都难忘记、难走出。
想到旧事, 陆承骁嘴唇微抿了起来, 他把柳渔的手握在手中, 一个呼吸间才缓了缓情绪,道:“无用的假深情,一个字都不冤他的,他若有担当,你不会被他母亲羞辱,他若有手段,能说服得了家里人,你不会落水。”
那天若非他也到了河边,陆承骁不敢想象柳渔会面临什么情况,那刘氏是安排了什么后手,还是真歹毒到就任凭柳渔生死由天。
柳渔的手被陆承骁握得有些微疼,却也看出陆承骁的紧张来了,安抚地回握了一下,陆承骁才放松些许。
“他的喜欢,除了给你带来危险和麻烦,我没有看到别的,至于说他假深情……”陆承骁顿了顿。
柳渔已经替他说了,道:“在明确知道我已经成亲了还当着你的面继续纠缠,若你不够开明,又极介意的话,陈昇这般作为只会给我添麻烦罢了,可是?”
陆承骁失笑,这不是挺明白?
他道:“让他清醒清醒没什么不好。”
陈昇不死心,以刘氏那性子少不得胡搅蛮缠,陆承骁不愿与那对母子歪缠。
柳渔点头,也不再说什么,倒是陆承骁想起一事来,眸光微动,念头在心里转了几个来回,没忍住,“还有一事……”
柳渔望向他。
陆承骁眸光闪烁,看了一眼车厢前方,凑近柳渔些许,轻声道:“我一直没想起来问,当初你怎么选中我和陈昇的?”
柳渔是有目的的蓄意接近他知道,可是怎么筛出他和陈昇二人来的,陆承骁还真不晓得。
柳渔没成想他竟是好奇这个,有些想笑,看了陆承骁一眼:“真想知道?”
陆承骁忙点头。
柳渔好笑,夫妻之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她道:“其实遇上你之前,我没怎么去过长丰镇,那时候时间也紧,我自然没有本事那么快找好人选……”
把怎么找上林九娘,林九娘又怎么给她划出五个人选来的,附耳与陆承骁说了。
陆承骁一时惊住……
“五个?”
实在难得在他脸上看到那样的神色,柳渔想笑,唇角一扬即敛,道:“大多是充数的,她当时收了我五串钱,不多拿出几个目标来怎么对得住我花的那五串钱?我那时候能拿出来的全部身家。”
柳渔没说的是,陆承骁当时也是被林九娘提出来充数的一个,只是和后两位目标不同,他这个属于高质量充数。
陆承骁都不知道自己心底是心疼还是心酸了,实在是闷堵得难受,把柳渔揽入怀中,那种细细密密的疼似乎才稍缓一些。
“那我倒是应该多谢她,倒是咱们名副其实的大媒了。”他说到这里,扬声与外边赶车的八宝道:“八宝,去点心铺子落一落,再绕到咱们家布铺一趟。”
外边的八宝不知原因,却爽爽利利应了下来。
柳渔从陆承骁怀里退出,抬首看向他,陆承骁笑道:“回县里之前,我再去送一回谢媒礼。”
他是真的认认真真备起了谢媒礼,六色点心,又到自家铺子买了两匹好布,带着八样礼上了林九娘家的门。
林九娘做梦也没想到当初拿钱办事卖了点消息,后边会真的做了柳渔的媒人,陆柳两家谢媒钱本就给得丰厚,如今陆承骁这个正主竟然带了这样厚的礼来相谢,他虽未明说,可含糊几句话也叫林九娘明白了,谢的还是当初她卖了他消息给柳渔这一事。
林九娘面上那神色就别提多精彩了,竟不知是尴尬呢,还是兴奋和激动。
怎么就叫她摊上了这样的美事,前前后后,柳渔,陆柳两家,陆家三郎,她这是收了四趟钱了啊。
她保八对媒加一块都不如这一对给她赚得多。
林九娘那笑意上去了就再也下不来了,好话是不要钱一样的说,茶水招待自然少不了,一激动下更是招呼儿媳宰鸡要留陆承骁柳渔吃饭了。
陆承骁和柳渔哪会真留下吃饭啊,说是还急着去县里,再三谢过,这才辞了林九娘离开。
林九娘和家里两个儿媳看看那点心匣子,又看看那两匹布料,一匹细布一匹绸,真真是——
“这陆家好生大方啊!”
林九娘儿媳不知柳渔曾从林九娘手中买消息一事,只道是陆家除了谢媒礼之外还往自家送了一回礼。
林九娘却是清楚,可对着自己儿媳,却是只字未说。
这可关乎自己的口碑,也关乎那柳渔的名声。
也就自己藏在心里美了。
~
回到县里,一应的衣裳细软自然是搬进了陆丰后院陆承骁住的那屋里,柳渔和陆承骁一起去前边铺子里见过陆洵,就回对面如意绣庄去了。
陆承骁同往,走的是后边的侧门。
一回绣庄,柳渔整个人连轴转都不够累的,自然顾不上陆承骁了,陆承骁也不方便往前边铺子里去。
卫氏听说陆承骁也过来了,铺子有柳渔看着,她到后边打了声招呼。
柳家兄弟都不在,陆承骁见过卫氏这个大伯娘,也就告辞出去了,他不曾回陆丰,倒是打听了县里哪一家医馆哪一个大夫擅千金科,寻了过去。
柳渔归宁那天的话,陆承骁一直记在心上,付了诊费,就跟老大夫打听女子适宜的生育年龄。
老大夫六十高龄,这是头一遭碰到有人付诊金来问这种事的。
他瞧着属实是稀罕事,大庆朝女子婚嫁都早,十五及笄就成婚,十五有孕、十六生子的比比皆是,他见陆承骁十八九岁模样,笑问道:“成婚了?”
陆承骁点头。
老大夫眼里有了些笑意,道:“十五六岁生子的女子不少,但其实这个年岁生子,难产的概率确实相对要高。”
陆承骁面色白了白,道:“那大概到什么年岁才安全?”
老大夫笑了,“哪有绝对的安全,但比之十五六岁,十七八岁顺利生产的概率要大得多。”
十七八岁,陆承骁记下。
老大夫看他对此事颇紧张,便道:“若实在是着紧家中娘子,平日里带着她多多运动,体质好了,自然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安全性要高。”
陆承骁眼睛一亮,“练拳可有用?”
那老大夫笑了起来,小娘子哪有喜欢练拳的,不过练拳确实有用,便点头,道:“练拳可以,其实只要能多动弹的都行。”
“好,多谢先生。”
~
因着这个插曲,陆承骁心里已经做了一串的计划,舞刀弄剑柳渔一准儿不喜欢,练拳最是合适的。
又想起柳渔之前跟着柳晏平和柳晏安在习字,习字也提上日程。
饭后走走,晚上习字,早上练拳,陆承骁觉得这很完美。
柳渔直到绣庄打了烊,回到陆家这边吃过晚饭,被陆承骁拉着在外边走了几圈,回家后又看他摆开笔墨纸砚,才知道陆承骁的打算。
练字这个很好,柳渔上辈子虽说识了字,但练字的时间有限,字确实写得一般。
可是练拳???
柳渔望着陆承骁,一脸的问号。
陆承骁对上柳渔视线,以手抵唇缓了缓,才把白日里去找过大夫的事说了。
“你得多活动活动,才有好处。”
柳渔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拿这事去找大夫打听,不过,“多活动活动就可以,对吧?”
陆承骁点头。
柳渔笑:“那不用练拳。”
见陆承骁望来,她索性活动活动身子,把往常就会练习的一些舞蹈的基本功做了五六个动作。
那娴熟的动作看得陆承骁是目瞪口呆,柳渔动作未停,笑着与陆承骁道:“其实我喜欢跳舞,从小就自己琢磨这些,成亲之前每日入睡前都会这么活动活动。”
只是嫁给了陆承骁后,作息才打乱了。
从前是喜欢跳舞,也知道跳舞其实对自己的身体颇有好处,如今听闻平时多活动,生产时会少许多风险,自然更要坚持下去了。
陆承骁看着她柔软得不可思议的腰,思绪被带回了新婚那几日。
他耳根微热,当时觉得无法想象,如今终于知晓缘由。
柳渔上午在车上坐了许久,一下午又几乎都在剪裁房里埋头忙碌,此时活动开来,身姿舒展,极享受这样的时刻,陆承骁却觉得屋里温度莫名高了起来,喉咙也有些发干,下意识扯了扯衣领,期望热意能散去些许。
柳渔犹不自知,问陆承骁:“这不比练拳效果差吧。”
陆承骁点头应了一声,不敢再看柳渔,避到书桌前拿起一本书,只是目光频频被吸引住而不自知,那书页半天不曾翻过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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