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游戏入账超过一百万积分,  在玩家之中绝对算是高收入群体了。

    尤其这才是徐饮棠的第五场游戏。

    时月白回忆自己第一次在副本里积分收入过百万的时候,可是激动得整个晚上都泡在交易商城里睡不着觉。手里有余粮的富足感让他冲动之下剁手了不少现在还在压箱底的没用东西,想起来只能笑着叹一句年少轻狂了。

    当然,  时月白并不是想说鼓励徐饮棠也“年少轻狂”一次,只是副本里出来打着呵欠翻个身,  被子一裹就准备补觉这样的毫无波动,  也实在有些……

    他忍不住想戳戳徐饮棠,但手刚抬起来徐饮棠怀里护妈宝铜铃般的大眼睛就死死盯住了他,雪白的小尖牙龇着,  大有他敢伸手就要断掉的凶狠架势。

    好吧,徐饮棠绝对是忘了他们进副本前还在床上这样那样的事情,  才会习惯性地小乖一放二宝一揣,准备享受崽崽们提供的优质睡眠环境了。

    现在徐小乖的触手正在床边蠕动着,犹豫要不要把床上的大型障碍物从妈妈身边扒拉下去。

    时月白的意识深处,凯西猫对自己灵魂半身这四面楚歌的处境发出了嘲笑的声音,只恨这不是有实时记录的副本里面,  不然一定要拷贝下来挂在论坛上循环播放,  给月神的翻车记录新增光辉灿烂的一页。

    哈,  被白月光的亲生崽在床上堵个正着。

    听着就已经尴尬到脚趾抠出三室两厅大平层了。

    然而凯西猫作为一只懂廉耻讲礼貌的正经猫猫,到底还是错估了自己灵魂半身的脸皮厚度。当它看到时月白居然面不改色甚至有些愉快地靠过去把徐饮棠亲醒,硬是把中间奋力推开他的徐二宝挤在中间当夹心,  竟不知道自己下意识骂出来的喵喵脏话是吐槽还是赞叹。

    甚至还有点羡慕。

    ……

    好吧,  是很多的羡慕。

    源自同一执念的灵魂半身,  一个想要的,  另一个只会更想要。

    徐饮棠被落在脸颊唇角额头上的“袭击”以及怀里不安分得跟个兔子似的徐二宝给闹醒,  他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  呆滞了三秒钟才理解眼前整整齐齐的全家福是怎么回事。

    头疼……肚子也疼……

    肚子……

    肚子?

    徐饮棠突然明白了过来,  捂着脑袋叹了口气,先把黏黏糊糊快发展到崽崽不宜的时月白往边上推推,又把闹腾的徐二宝强行按在怀里镇静,在床边捞啊捞,捞上来了几根触手。

    下一秒,得到妈妈许可的徐小乖体型急速膨胀,触手爬上床亲昵地蹭到妈妈身边,眨眼间徐饮棠整个人都被淹没进了触手缠绕的“巢穴”之中。

    考虑到妈妈只轻轻推了时月白一下没让他走,徐小乖勉勉强强给时月白也留了一块落脚的地方。被触手遮掩住全部光线的昏暗巢穴里,星星点点亮起蝴蝶翅翼的磷光。

    蝴蝶们挨挨挤挤地靠在妈妈身边,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淡雅香味——徐三花的母巢建造在徐饮棠的影子里,在绝大多数的文化里,影子都与灵魂相连,因而在徐饮棠的灵魂感受到痛苦之前,徐三花的蝴蝶们更早地察觉到了不安的气息。

    窝进小乖牌巢穴里,崽崽气息全方位环绕的感觉让徐饮棠感觉舒服了一些。

    他现在头疼眼睛疼肚子更疼,一口气吞进去太多优质的繁殖材料,刚一出副本“子宫”就迫不及待开始孕育新崽。

    身体内部压抑过头导致反弹的繁殖本能徐饮棠根本无法控制,甚至于那种对新生命的迫切渴望也一并成为了新崽的养料。

    这是一个还未成型就向母亲展现出自己庞大食欲的崽,在育种进度条启动的第一秒就源源不断地传递出饥饿与贪婪的强烈意志。不管“子宫”为它填塞进多少养料,仍旧无法满足它的好胃口,直到徐饮棠像是给其他崽投喂加餐那样喂给它蘸满戴伊斯月光的子宫碎块,才稍稍安抚下脑海里因为饥饿而不断哭泣的声音。

    但它依旧很饿。

    被“孕育”从内部吞噬掉的子宫,花费了比之前漫长好几倍的时间都未能完全修复好,也带给了徐饮棠比剖开肚子切割血肉细密绵长好几倍的痛楚。

    像是血液在倒流,像是有什么在他的神经血管里爬行生长,挤进最末端最细小的分支,挤进他的肺里脑袋里心脏里,演奏出杂乱而混沌的声响。

    他一下觉得很冷,一下又觉得燥热,疼痛与饥饿混在一起肚子里面仿佛有一把火在烧,偏偏又被没由来的疲惫折磨得连睁开眼都费力,所有的本能都在催促他快些睡去。

    闭上眼睛,解开意志的束缚,他的身体自然会完成接下来的工作。

    所有的疼痛挣扎折磨都会远离他的梦境——沉睡后的世界,是属于他的幼崽的领地。

    四舍五入,母亲也同样享有统治者的特权。

    但是徐饮棠的意志在让他抵抗倦意甜美的诱惑,那种人类灵魂之中高于本能的机制在超负荷运转着,强迫他保持清醒,强迫他以理性而非本能引导幼崽成型的过程。

    它在成长,它在为了诞生而渴求着更多的养料。它对妈妈意识里那一轮血月的倒影馋涎欲滴,注视着健康而强大的兄长们拼命吞咽口水,至于实力强大生命力旺盛的时月白?

    ——馋得它都哭出了声。

    那种困倦感愈发让徐饮棠难以抗拒,像是有千斤重担坠着他的眼皮。与此同时骤然剧烈了无数倍的疼痛都变得遥远模糊,以至于他无法将其转化为有效的刺激。

    还不能睡过去……

    徐二宝蹲在一边,焦急地看着妈妈下腹处起伏蠕动的动静,第无数次尝试探出烟雾般的触须,想要和以前一样给妈妈一些春天般温暖的抚慰。

    然而又一次的,它的触须都还没有碰触到妈妈的灵魂,那个还没成型就横行霸道的讨厌鬼就冲了出来一阵撕咬,把它伸出去的触须全都咬断撕碎吞吃入腹,好似要独占妈妈似的,对它散发出无比凶狠的敌意。

    徐二宝不甘示弱地龇牙咧嘴,本相里眼珠转动回以更凶恶狰狞的死亡眼刀,确保自己向这个不成型的弟弟准确传递来自所有哥哥对它的“亲切问候”。

    营养充足茁壮成长的徐二宝自然比八字没一撇的胚胎战斗力强,恶狠狠打压下了这个讨厌鬼的气焰,趁机触须蹭过去贴贴妈妈,给徐饮棠带来了一丝喘息的清明。

    但徐二宝也不敢做得更多,妈妈的灵魂正在梦境世界的边缘挣扎着拒绝进入,一旦它在梦境世界里的本体靠得太近,很可能就会把妈妈拉扯到梦境里去。

    它不知道如果妈妈睡过去会发生什么,但它知道那是讨厌鬼弟弟最想要的。

    既然如此,徐二宝以徐小乖那个傻哥哥和徐三花那个臭弟弟的名义发誓,必不可能让其如愿以偿。

    呸!

    要不是妈妈想要新崽崽,这个讨厌鬼早就被撕烂喂给徐三花的蝴蝶当点心了!

    徐饮棠忍耐着脑袋里天旋地转的眩晕,勉强分辨着视野里时月白的所在,“我……可能需要你帮个忙……”

    时月白手里正拿着一瓶药剂,眉头紧皱神情严肃,兽瞳里的金色浓烈到犹如火焰,一副一旦徐饮棠撑不住立马冲上来给他灌药的架势。

    ——徐饮棠正处在一个非常危险且不稳定的状态里,任何外力的强行介入都会导致理性退化异化侵蚀,不到最后关头,时月白都愿意坚信徐饮棠能自己熬过去。

    但是与徐饮棠对视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柔和下眉眼,微微扬起一点嘴角,毫不犹豫地颔首道:“好。”

    徐饮棠需要的当然不可能是他手里那瓶净化药剂。他连看都没看那瓶药剂一眼,眼睛死死盯着时月白,如同蓄势待发的捕食者,不给猎物一丁点逃跑的机会。

    因为眩晕和疲惫,徐饮棠的动作并不快,甚至没有显露出太多的攻击性,可时月白忽然之间竟是觉得连呼吸都变得苦闷而沉重起来,触电般的战栗沿着脊柱扎进大脑,犹如毒液侵染进意识深处。

    猩红色的纹路缓缓攀爬上徐饮棠的脸颊,冰冷非人的气息从他眼底最深处扩散,当他逐渐进入狩猎状态时,人类的皮囊如同一件不合体的滑稽衣裳,再也包裹不住里面庞大而无可名状的异质存在。

    某一瞬间,时月白几乎以为自己在与虚空之海里的那些存在对视。

    他看着那双眼瞳深处血红色的月光蛛网般蔓延,将自己的身影重重叠叠包裹缠绕,一时间大脑里一片空白,连呼吸都被掠夺殆尽。

    只如狂信徒注视着他的神明,无法阻止的疯狂混乱的爱意与崇拜从灵魂深处倾泻,化为饲育神明幼崽的又一种食粮。

    连同他的血肉,他的灵魂,他的心脏……

    若能一并献上,该是何等……

    ……何等无上的荣耀。

    ……

    徐饮棠的意识已经恍惚到接近于神游,任何晃神放松的瞬间都可能让他彻底坠进梦境深处。

    从皮肤洇进眼底的繁复红色花纹、扩散蔓延的诡异违和的异质感——一切的一切令他看起来只剩下皮囊还留存着接近于人类的形状。

    无法用言语表述,无法以任何方式留存……

    庞大而恐怖的,却又神圣不可碰触的……

    怪物般的神明俯下了身,耐心地轻轻亲吻着时月白的颈侧,给予猎物进食前温存的抚慰。

    “不会很疼的,我只吃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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