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被黑毛僵攻击的一番忙乱, 众人看徐饮棠和时月白的眼神完全变了。
赵老板心里嘀咕着中间人介绍来时明明说的是两个有些本事的愣头青,怎的其中一个突然就变成了能手撕黑毛僵的煞神。
虽说下墓这种玩命的活的确是帮手越强越安全,可这两个拿的都是谈好的佣金, 哪怕盗出来天大的宝贝都跟他们没关系,也就难保到了最后他们不会见财起意, 干出杀人越货的事情来。
赵老板在这行里干了几十年, 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事。
他看看时月白又看看徐饮棠,只觉得这两人越看越透出一股子说不出的邪性,但人都在车上了又不可能把人赶下去, 心里头一时七上八下的有些没底。
贼三爷也看出时月白是个有真本事的——就刚才开车门探身出去又全身而退的一连串动作,没个十几年的硬功夫在身可做不到那般举重若轻。他吞了吞唾沫咽下去没说出口的嘲讽, 眼睛忍不住直往时月白手上瞅。
时月白正拿着赵老板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手。他的手大而有力, 手指修长骨骼轮廓分明,指节上有一层薄茧, 分布得很均匀一眼看不出擅长使什么样的兵刃, 指缝间黑红油亮的粘液叫贼三心里打突。
他也不敢再随便拿乔了,又瞥见赵老板满脸惴惴的样子就知道到了自己出马的时候,一抹嘴露出个笑脸恭维起时月白好身手,又顺着时月白刚才的话提了些下墓时候的规矩——其实也就是祖祖辈辈总结下来的保命经验。
赵老板也回过神来,擦擦汗跟着说了些好听话捧着时月白,当然也没忘记捎带上时月白身边的徐饮棠。
年轻人最是争强好胜,光看这两人平起平坐坦然自若的相处方式就知道, 徐饮棠的本事也绝不会小。
他有心防备, 但也不能早早就得罪了他们。
时月白低头专心擦着手上的污渍,不咸不淡应了几句赵老板他们的吹捧, 他肩膀坐着的黑猫倒是极为受用地拖着尾音叫了两嗓子, 昂首挺胸好似他们夸奖的是它一般。
徐饮棠开口道:“赵老板,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买卖您也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吧。”
他仍是挂着笑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说话不紧不慢语气也很是柔和。
虽然贼三腹诽他和时月白是两个小白脸,其实时月白看着要比徐饮棠冷硬粗犷得多,短袖t恤下露出的手臂肌肉紧实,晒成蜜色的皮肤更是跟小白脸三个字相去甚远。
若只说皮相他的确生得极好,可眉眼间那股子凶戾之气简直像什么山里的野物成了精,通身透着冰冷阴森野性难驯的妖异气息。
与之相比徐饮棠就有个人样(?)多了,笑意盈盈温温和和叫车里降到冰点的气氛快速回温,赵老板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些血色,缓过一口气笑道:“成,那我就详细跟几位说说。”
“各位听说过李筌吗?”
他只开了个头,时月白就帮他接上了后续,“《阴符经》?”
赵老板眼中精光一闪,颔首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李筌这个人不算有名但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在某度有单独百科的唐代道家思想理论家和政治军事理论家,著有兵书《太白阴经》传世。
不过他流传最广的事迹还是年少时隐居少室山,在嵩山虎口岩得《黄帝阴符经》本经,后来又在骊山得到一位老妇解说《阴符经》玄义的故事。
赵老板神神秘秘拿出一张古旧破烂的绢帛,“《太平广记》上说李筌后来入名山访道,不知其所以也。最后他有没有得道成仙这事咱们不清楚,可他给自己安排的换骨升仙的地方,全都在这上头记着呢。”
他也是机缘巧合下得到了这块绢帛,上面记录着李筌升仙墓的详细位置。几十年前有一伙盗墓贼跟着这张地图下过那个墓,只是十几人的队伍几乎全交代在里面,仅有一人侥幸从里面逃了出来,也是瞎眼断腿半疯半傻,没过几年也死了。
然而只从那个盗墓贼后人转述的话语中也能勾勒出那个墓葬规模极大,里面陪葬的珍宝无数,他还说自己在墓里看到一个玉匣,光华四射像是悬浮在半空中一般,给人的感觉十分神异。
赵老板兴奋道:“李筌得到的《黄帝阴符经》据记载就是装在一个玉匣里。”
贼三听他的描述也心头大动。别误会,他们这群人对修道没兴趣,但一卷有来历的古卷轴能卖上天价去,再加上赵老板嘴里白玉铺地黄金筑墙珍奇异宝堆积如山的诱人景象,更是让贼三心里痒痒得不行。
他跟赵老板下墓可是分成的,这一票干完他后半辈子就能躺着挥霍了。
赵老板一口气说完了李筌升仙墓里的美好钱景,又说起这个墓的凶险之处。
兴许李筌当真修道修出了什么神通,不仅墓里面机关遍布凶险异常,墓外的山林也处处透着阴诡之处,树木遮天蔽日从早到晚浓雾弥漫,几步开外的东西就看不清楚了,加之道路曲折山石嶙峋,极容易迷失其中。
山林里的野兽更是生得如妖怪般畸形可憎,兼之狡诈凶狠攻击性极强,连只兔子都能咬掉人一块肉。那盗墓贼的一双眼睛就是逃出来时被林子里的麻雀啄瞎的,一条断腿更是被啃得不剩一块好肉。
再加上当时那群盗墓贼的血气激得陪葬的人俑起尸,单看他们路上都会碰到黑毛僵拦路就知道,绝对有不少粽子从墓里爬了出来,同那些野兽一道在山林间徘徊,杀死所有对李筌墓葬图谋不轨的人。
赵老板说着自己也觉得浑身发毛,不禁干笑着看向徐饮棠二人,期盼能从他们嘴里得句准话定一定心。
他正是因为担心寻常土夫子应付不了这些闻所未闻的妖物,才转托关系请来了这两位“专业人士”,中间人信誓旦旦说他们俩应付这些邪物很有一手,只是年纪轻见识少些——见多识广经验丰富的太贵,赵老板实在舍不得掏那个钱。
赵老板眼巴巴看着,可惜徐饮棠和时月白都没接收到他发出的信号。
徐饮棠作为养着三个崽的全职妈妈,听完赵老板宛如灵异恐怖故事的描述后关注重点全部放在了那些变异野兽能不能吃和墓里面的僵尸好不好吃上。
刚才那个黑毛僵幼崽们反馈说闻着很香,时月白扔到路边后徐三花还偷偷摸摸折回去吃了几口。不过可能是因为没了头尸身上的煞气很快散光了,徐三花的蝴蝶吃了一点点就不肯再动,嫌弃有股腐坏的臭味。
从黑毛僵变成普通腐尸了yue。
由此可见黑毛僵得新鲜着带头吃才好吃,徐饮棠看了眼时月白,想着等会有机会跟队友商量下,看见黑毛僵别急着动手,给孩子留点饭吃。
就是不知道僵尸这种活死尸能不能直接收进系统背包,可以的话再塞几只进去给幼崽当储备粮也不错……
时月白孤家寡人一个倒是不用操心孩子吃饭问题,凯西猫有很好的自我管理能力用不着他来喂。他只是擦完了手拿着那块脏兮兮的手帕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沾满尸毒尸油的手帕还给赵老板想来他也不会要,打开窗户扔出去也不太好,凯西猫会半夜蹲在他床边念半个小时的法律法规。
垃圾不落地,世界更美丽。
时月白愣神之际,突然从旁边伸出来一根触手搭在他腿上。那触手鲜红滑腻口器狰狞,遍布着储满毒液的脓包肉芽,一眼看过去瘆人得很,叫凯西猫尾巴毛啪地炸成一大团。
时月白面不改色地看着那根很有某些不可名状风范的触手在自己腿上蠕动,奇妙地get了触手尖尖扭来扭去表达的含义,把手上的手帕递过去:“这个?”
触手尖尖灵活地上下摆动像是在点头,又一根触手伸过来卷走了他手上的手帕,还很有礼貌地卷住他的手指摇了两下,似乎在表示感谢。
时月白看着触手缩进徐饮棠口袋里,沉默了一下评价道:“你的宠物……很别致。”
徐饮棠也顺着他的眼神注意到自己口袋边上欲盖弥彰的触手尖尖,叹了口气道歉说:“不好意思,小乖有点淘气……”
被妈妈这么说小乖就有点委屈了,触手在徐饮棠口袋里一阵蠕动后吐出来一块干净手帕,用触手尖尖卷着送到赵老板面前。
手帕,脏脏……
小乖,帮妈妈……
不是淘气……
徐小乖把手帕又往赵老板眼皮子底下送了送,催促他快点把手帕拿走。
赵老板两只眼睛死死瞪着从徐饮棠口袋里伸出来的触手,惊恐之下刚恢复了点血色的脸白得跟死人没两样,喉咙里发出一阵喘不上气的“嗬嗬”痰音。
除了最前面战战兢兢不敢回头看的司机外,车里其他人也都被那根突然窜出来的狰狞触手给吓得魂飞魄散,贼三哆嗦着手脸色青白交错,看上去恨不得立马跳车逃跑,被触手蹭了一下的阿威更是两眼翻白,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时月白都在看到那根伸出来有手臂粗细的触手时脸色一凝,蹲在他肩头的凯西猫威吓般嘶声低吼,死死盯住徐饮棠的口袋炸成个黑色的大毛团子。
只有徐饮棠一无所觉——上个副本里被队友们一通闭眼瞎夸,他对自家崽长成什么样更加没有逼数,看到徐小乖伸出来的触手只觉得颜色鲜艳莹润通透比之前更加漂亮,摸上去更是细腻丝滑触手生凉,要不是后座实在挤得转个身都困难,他都想把小乖牌靠枕放出来继续营业了。
养伤躺了几天别的不说,充分培养出了他对小乖牌靠枕/床垫产生了依赖性。那些触手纠缠形成的垫子柔软到一躺下整个人都陷进去又有着恰到好处的支撑力,还会根据你的姿势调整形状贴心地给你捏肩揉腿,舒服得想从里面坐起来都需要一些毅力。
不过不能靠着放在膝盖上rua一rua也不错。徐饮棠摸摸徐小乖的触手尖尖,小声哄着被妈妈冤枉淘气委屈起来的崽崽,倘若忽略他哄着的是一坨卷起来更加扭曲可怖的触手,那副眉眼含笑语气温柔的模样差一点就能触动时月白刻骨铭心的童年回忆。
嗯,差一点。
但那一坨触手的存在感实在过于强烈,强烈到时月白脑袋里的危险雷达嗡嗡作响,叫他想也不想直接把徐饮棠划分进了脑壳有坑不可控因素的分组——同一分组里还有隔壁猫团全员,别名除非必要敬而远之组。
不是打不过,是他永远都弄不明白这群人的脑回路是什么构造,每次都能在最正常的副本里开辟出最不正常的路线,给他造成比直面邪/神还严重的精神伤害。
时月白把炸毛的凯西猫抱在怀里,谨慎地跟徐饮棠拉开一点距离。
汽车突然晃动一下,嘎吱停了下来。司机盯着前头结结巴巴:“到、我们到了……”
车道已经到了尽头,天也快彻底黑下来,车灯照亮前面一段蜿蜒狭窄的山道,蜿蜒向上通往浓雾遮蔽看不真切的黑暗之中。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要在山下较为安全的小树林里扎营过夜,第二天一早启程登山,寻找当年那伙盗墓贼打出的盗洞所在。
赵老板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只准备了一顶帐篷……二位能、能挤一挤吗?”
他是真的不敢跟徐饮棠待在一个空间里,看着徐饮棠膝盖上的触手就头晕眼花,所以他宁愿跟司机阿威贼三四个人在车上过夜,让时月白和徐饮棠共享那顶本来是给他自己准备的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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