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度过了如魔似幻的一周。

    不,  应该说从他认识自己的好队友斯维特之后整个世界的走向就开始魔幻起来。

    当他还在担心困在医院里的斯维特吃不饱穿不暖,努力调查多方联系想要从里面捞人的时候,他收到了来自斯维特可以简略为【医院,  我的了】的消息,轻描淡写就像说先去赚他一个亿,  不给他点反应时间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从医院放出来几十号人,  一个两个都是浑浑噩噩半疯半癫,国特科派过去对接的几个人根本不够用,最后出动了警察才把人全拉走。

    而小青刚刚适应了恐怖boss竟是我队友这件事,  斯维特那边又画风一转直接跳进农业频道,向他咨询起后山开荒适合种什么菜,  看家鹅是不是要从鹅蛋开始养比较好,  小青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哪知道这种事情,索性两边转手给国特科搭了个桥,  把自己熟悉的爱信不信道长介绍给了斯维特。

    这里他必须强调一下,  他绝对不是因为爱信不信道长跟自己关系好才推荐的他,而是因为这位道长确实十分擅长种菜养殖之道,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国特科连带玩家集团里最会种菜的人了。

    他在自己道观后院开了个小菜园,不仅能自给自足还惠及亲友,小青就收到过他送的蔬菜鸡蛋大礼包,青菜脆嫩黄瓜清香西红柿酸甜,比超市里卖的高价有机菜还好吃一百倍,  鸡蛋更是一点蛋腥味没有那叫一个香嫩可口,  吃得小青都想跟着他出家住道观去了。

    小青发了好几张爱信不信道长的菜园照片给斯维特证明,照片里的菜园被照顾得极好,  瓜果累累葱茏可爱,  黄绒绒的鸡雏跟在母鸡身后啄食,  一只大白鹅昂首挺胸威风凛凛,满眼生机盎然几乎要破纸而出。

    斯维特当即就表示负责医院改造的人会联系爱信不信道长。斯维特基本上是个很靠谱的人,所以小青也就很放心地把这事转告给了爱信不信道长,然后第二天他就接到了爱信不信道长哀怨的投诉。

    爱信不信:你怎么没说

    爱信不信:那边来的

    爱信不信;是个厉鬼啊!

    深更半夜睡得正香突然鬼气森森阴风过境,浓郁的血煞之气吓得他抄起桃木剑准备跟厉鬼拼命,差点以为自己今晚得交代在这连遗产怎么分配都想好了,忽然听见雾气里传出一道满是嫌弃的声音。

    “你先把裤子穿上。”

    那天爱信不信道长备受惊吓,抓住小青念叨了好久那个厉鬼煞气多重多恐怖一看就是索过命沾过血杀人不眨眼云云,另一边余空游回来也是满脸的一言难尽,逮着徐饮棠吐槽了半小时这年头的出家人实在放荡不羁,裸/睡就算了好歹穿条裤子吧,以国特科的工作性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夜半访客,哪怕国特科的道长们心性旷达不介意穿着大花裤衩腿毛招摇,也麻烦照顾一下他这个无辜厉鬼的审美好吗。

    那条褪色松垮还有个破洞的花裤衩!

    真!的!很!丑!

    ——国特科风评被害。

    好在最后余空游还是顺利跟那位俗家姓秦的爱信不信道长搭上了线。

    秦道长对余空游一个厉鬼想在幸福疗养院那种听描述就是凶煞之地的地方种菜养鸡的操作无fuck说,不过还是尽职尽责地推荐了些生命力顽强耐阴寒的蔬菜品种给他,手把手教学怎么开荒怎么播种,刚买回家的小鸡崽又要怎么喂才能长得壮。

    当然他教归教,菜能不能长出来鸡能不能养活他就不保证了,按理说凶煞之地寸草不生才是常态,可这年头水稻都改良得能在海里种了,凶煞之地指不定也能长两颗小白菜,养得活一群鸡呢。

    余空游买的小鸡崽刚到医院时确实很不适应环境,动物可比人类敏锐得多,在幸福疗养院这种怨魂无数还供奉过邪/神的地方小鸡崽们一晚上功夫就蔫得奄奄一息,后来还是秦道长给出了主意,给寻摸了只健美雄壮的大公鸡一并养着,每天在鸡笼里泼洒符灰杀菌,给小鸡的吃食掺上符水消毒,才没叫余空游的养鸡大业结束在刚起步。

    医院里多了些唧唧啾啾的雏鸡叫声,也就添了几分活泼生气。一病区和二病区的病人状态好的时候护工会带着他们出来走走,许仲平很喜欢蹲在鸡笼边盯着小鸡崽,看久了脸上的蜡黄死气都少了许多。

    余空游摸摸他的头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许仲平对他的碰触若有所感,眼珠微微动了一下。

    而此时另一边,小青在应付来自许琪的纠缠。他自认为跟许琪是买卖两清最好下辈子都别联系的陌生人关系,架不住许琪厚着脸皮主动来加他微信,面对小青“姐夫是渣男”的微信昵称,没有半点亲戚情谊地夸赞小青骂得好骂得响亮些渣男就是骨头贱欠人骂。

    俗话说一表三千里,小青那个被净身出户的前姐夫跟他许琪远得能绕地球一圈。

    许琪来找小青也是为了打听幸福疗养院的事情——时月白那个魂牵梦绕白月光的故事他们洗衣液团人均听过八百遍,大家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肯定平时上心帮忙留意着,这不一听“医院”这个关键词他就闻风而来,指望着能搞到点情报给最近情绪低落沉迷游戏的时月白提提精神。

    时月白再怎么强也架不住一天三五十场的频率下副本,可不得给他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别把有限的生命挥霍在无限的副本里。

    至于时月白所谓的“我有分寸”,谁信谁就是傻子。

    ……

    时月白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尖对身边的青年解释道:“应该我朋友在背后骂我。”

    80概率是许琪,20是许琪带头其他人一起。

    天凉了,某些人开始皮痒欠/操练了。

    徐饮棠看着时月白的表情,沉默了一下应道:“哦。”

    别怪他回应得冷淡,实在是这句话超出了徐饮棠的社交范围,他只能挂上礼貌友好的微笑,让自己适应这次队友的风格。

    徐饮棠又看了眼系统消息,本场玩家人数上挂着大大的“2”,这个副本就他和身边自称“提姆”的玩家两个人组队,一睁眼就在颠簸摇晃的汽车上,前面几个人聊得正热络。

    这是辆七人座的越野车,却因为塞了太多行李显得狭窄逼仄,徐饮棠和时月白两个185+的大男人窝在后座上肩靠肩腿并腿,挤得转个身都觉得憋气。

    坐在他前排右边的是个剃着板寸穿迷彩服的男人,肌肉虬结孔武有力,坐在左边的中年男人喊他“阿威”,阿威则叫中年男人“赵老板”,对他很恭敬的样子。

    最前面开车的司机皮肤黝黑相貌平平,并不多说话只闷头开车,而坐在副驾驶的男人身量矮小,先是跟赵老板你来我往来回恭维了几轮,一双小三角眼又瞥向坐在后面沉默不语的时月白和徐饮棠。

    “这二位倒是一表人才。”

    他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有点看不起小白脸的意思又有点酸溜溜的嫉妒。

    赵老板哈哈笑着打圆场道:“不愧是贼三爷,眼睛可真够厉害的。他们二位可是我花大功夫请来的帮手,别看名声不显,本事可是这个——”赵老板比了个大拇指,又扭头对徐饮棠二人介绍被他叫做贼三爷的矮小男子,说他是道上有名的土夫子,也就是盗墓贼,这次要和他们一起做这笔“大买卖”。

    说得更清楚点,就是盗墓。

    而徐饮棠他们这次的副本,便叫做【仙人葬骨墓】。

    d级难度,双人副本。徐饮棠抽到的是角色是“兼职盗墓贼a”,可以合理推断他的队友便是“兼职盗墓贼b”。

    角色提示也非常简单,简单到只有五个字——要钱不要命。

    时月白开口道:“既然人都到齐了,赵老板就讲讲这次是个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买卖吧。”他说着扯开嘴角笑了笑,笑意寡淡不达眼底,反倒显出几分凶悍冷厉之色。

    一只黑猫倏然跳上他的肩头,黑漆漆一大团唬了贼三一跳。

    “我跟……这一位,我们之前都不是这个行当的,不过拿钱办事罢了。所以有什么该说的大家还是先说清楚,免得不小心犯了什么忌讳。”

    时月白的语气冷淡,眼底翻涌起火花似的金色,坐在他肩上的黑猫应和着般凄厉叫了一声,一双金色竖瞳亮得惊人,叫贼三莫名想到自己曾经在老林子里撞上的老虎,凶残暴戾野性十足,叫人远远的就被其威势所摄,不等动手便先气短三分。

    他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又听见徐饮棠慢吞吞地开口道:“是该说清楚,”

    这青年看着比他那个同伴脾气软和得多,笑着眉眼弯弯一副温和模样,说出来的话却跟刀子似的扎人心。

    “毕竟我们只拿了下墓的钱,可不干保镖的活。”

    贼三被这两个大言不惭的外行人给气得上了头,刚想开口嘲讽两句忽地后背一凉,他直觉不好提起一口气,与此同时司机发出一声大叫——路前面匍匐着一团黑黢黢的东西,半黑不黑的天色下影影绰绰看不真切那到底是什么,只看见阴影里一对绿幽幽的眼睛,散发着诡异邪恶的寒光。

    贼三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老江湖,一把把住方向盘厉声让司机闭上眼加速冲过去,司机咬紧牙关踩足油门冲着那东西直直压过去,车子却没有半点碾压过实物的感觉。他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刚想说是不是撞鬼了,就听见有什么砸在车顶“砰”地一声闷响。

    “别停!接着开!”贼三蹭地亮出了自己的兵刃——一根削尖头的柳木杵,阿威也将赵老板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左右车窗。

    赵老板被这变故吓得脸色苍白满头是汗,但还是竭力保持着镇定,眼角余光不经意往后一瞅,不禁惊骇地大叫出声:“后面!后面!”

    后车窗上紧贴着一张脸!

    那张脸长着稀疏黑毛尖嘴猴腮,干瘪腐烂说不清是人还是野兽,从车顶倒吊而下,一双浑浊发绿的眼珠贪婪注视着里面的活人,指甲抓挠着车窗发出令人牙酸地滋啦声响,竟是硬生生在玻璃上抓挠出道道刮痕。

    “是黑毛僵!”

    贼三的脸色难看之极,没想到不等下墓就撞上了这等邪物。他咬住舌尖定了定神,冷声道:“这东西刀枪不入力大无穷,浑身尽是尸毒,不宜正面硬抗,找机会把它甩脱下去!”

    司机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不敢看后头是个什么东西,咬着牙在路上甩尾漂移用尽毕生车技,但那黑毛僵却像是黏在车顶上死活甩脱不开,指甲深深插进车皮,张开嘴发出一声嘶吼,叫声尖锐刺耳叫人心神动摇惧意大生,手脚僵硬动弹不得。

    时月白和徐饮棠同时皱起了眉。

    特别是时月白,那黑毛僵就贴在他旁边的玻璃上,又是挠玻璃又是嗷嗷叫吵得他烦躁得不行,突然就打开车门探身出去一把薅住黑毛僵的脑袋,把那东西从车顶硬扯下来。

    黑毛僵钢皮铁骨的脑壳在他手里就像个纸皮核桃,“咔擦”一声脆响被捏得粉粉碎,霎时整具身体没了骨头似的软成一滩,被时月白甩甩手丢进了路边草丛。

    总算安静了。

    时月白坐回位置把车门关好,就迎上了徐饮棠不赞同的目光。

    “怎么了?”时月白问。

    徐饮棠左右环顾找了找,从呆若木鸡的赵老板口袋里抽出他装模作样用的方巾递给时月白。

    “擦一擦。”他盯着时月白手上红黑粘稠散发着腐臭味的脏污,越看越觉得碍眼,“很脏。”

    徐小乖在他口袋里徐二宝在他怀里徐三花在他影子里,三个崽都看着呢别带坏了孩子。

    这个队友明明长得挺精致的,怎么打起来这么……

    徐饮棠咽下某些形容词,默默往边上坐了坐。

    要知道他家小乖现在吃饭都不会弄得满身都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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