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寒山,秋阳不暖,天高凉薄气冰寒。饿殍枕藉,王侯不古,人心自有冷暖。

    厉若海轻声关上木门,转身朝药农一抱拳,轻声道:“以后几日就有劳先生了,待他调养好身子,另有重谢。”

    老药农一伸大拇指笑道:“行医布药本就医者本分,公子与他萍水相逢,大施善举才是真英雄,真好汉。”

    二人又客套两句,厉若海起身告辞,自奔宁城,不必多言。

    秋风弄水,斜阳送寒,金粼迸发,映的钟黎面前老者身后金光一片,配上其长髯白须,当真同太白金星下凡一般。

    钟黎乃是实打实的糙汉,见这老道仿佛真仙,也不坐甚马扎了,两膝往前一送,跪在地上道:“老神仙,我求您给我找个人。”说罢也不提甚找谁,兀自「绑,绑,绑」连磕三个响头。

    丹青子见这人耿直淳朴,心若赤子,当下心生好感,起身一把将他扶起,捋须微笑道:“壮士啊,你要老道找什么人你也得先说出来啊,那人姓甚名谁?生辰八字几何啊?”

    钟黎神色一怔,讪笑道:“老神仙,我不知我恩公生辰八字,只道他叫厉若海。”

    丹青子笑道:“也罢也罢,你既是找恩公,想来应该是为报恩,助人为善实乃功德一件……………”

    钟黎听着他如同念经一般嘴里叨咕不停,心中早生烦闷,本想打断那老道,却看他自怀内掏出一只通体雪白的鹞鹰立于肩上。

    丹青子摇指肩上鹞鹰道:“壮士,我这鸟可是神鸟,待我书信一封上达天听,自有神明告知,你再说一次你找的人姓甚名谁?”

    钟黎不耐烦道:“厉若海!”

    丹青子于黄纸之上写下三字罢,手成剑指围着那鸟头「叨叨叨叨叨」念叨不停,正当钟黎准备离去时就听那老者大声喝了句:“敕令!”

    登时「嘭」的一阵火花白雾,钟黎昂头上看不见鸟飞,低头烟雾散尽那鹞鹰竟已无影无踪。

    钟黎心道:“这可奇了”。

    一双杏眼瞪得老大,不等他发问,就看老道站起身自背后毛驴背上摘了铜钱宝剑,脚踏步罡,剑过头顶,剑尖左三点右三摇,一通神通法术施展过后,将那剑尖一点桌上黄表纸大喝一声:“来了!”

    钟黎哪见过这个,忙凑上前去仔细观看,只见那纸被剑尖抵着的地方起先一个黑点,眨眼功夫烧成拳头大小,黄烟四气,熏的钟黎直掉眼泪。

    老道士一甩手中拂尘拍在钟黎头顶大声呵斥道:“壮士闭眼!此乃神仙显灵,凡人看不得!”

    钟黎生怕顶撞了神仙忙转身闭眼,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只听背后丹青子轻声道:“好了壮士,转过身来。”

    钟黎转头定睛一看,不禁惊呼「啊呀」一声。

    只看那方桌之上一只通体雪白的鹞鹰昂头闭眼,单脚直立,两翅张开,有如翱翔之态。

    “这这这…这…这…这…”

    钟黎磕磕巴巴,一连说了五六个“这”不知如何是好。

    却看那丹青子左手大袖一摆,盖在鹞鹰身上,右手大拇指尖掐中指尖,指着那袖下鹞鹰嘴里嘀嘀咕咕念诵经文。

    钟黎心道:“这次我倒要看看这鹞鹰是怎么没得!”索性全神贯注,盯死了袖下鹞鹰不放。

    忽听老道一声暴喝:“疾!”

    气势之盛惊的钟黎一缩脖闭眼,再睁眼时老道袖袍平平铺在桌上,哪里还有怎么鹞鹰。

    钟黎心中懊恼,暗地里埋怨自己闭眼错过一场神迹。

    正这时,丹青子一擦额头细汗,左臂抬起,一卷衣袖,只看那袖下竟有一张字条,上书行文,如同蚁爬。

    钟黎现状不由皱眉,指指字条又指指自己摆了摆手道:“不瞒老人家,小子不识字啊。”

    丹青子闻言捋须大笑道:“莫说是你,就是这饱读诗经之人也不认识此字!”

    见钟黎不信,丹青子神秘一笑探身压低声音道:“此乃天迹!”

    半个时辰后。

    钟黎手捏一张字条一路问一路找,终在宁城东门前百步远的一家酒铺找到了厉若海。

    一见那双刀白袍,钟黎大嘴一咧「哈哈哈哈」地走上前去,惊的一众酒客纷纷远离。

    厉若海远远就瞧见这人是城门外替自己解围的黄脸汉子,但看他这般行径状若疯癫,不由得皱眉道:“你莫不是被那姓李的冤魂缠上失了神智?”

    钟黎佯装一虎脸,随后又憨笑道:“恩公莫要拿二哥开玩笑,我这是找到世子开心的,嘿嘿嘿嘿嘿……”

    原本厉若海无甚在意,但听“世子”二字,心中不免紧张,有意试探道:“还未请教壮士侠号。”

    钟黎闻言笑容一僵神色一怔,心道:“啥是侠号?莫非是道上朋友给起的绰号?”

    心念自此当下一抱拳,拍出「碰!」的一声闷响,正色道:“道上朋友都叫在下鬼腿快刀!”

    厉若海闻言呛了口酒,猛咳两声,看着一脸认真的钟黎摇头叹息道:“壮士,我是问你姓甚名谁?从哪里来?找我何事?”

    钟黎闻言又是一怔,心道:“一句壮士侠号竟这么多问题,不亏是世家公子!”

    钟黎回答罢,厉若海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诧异道:“你真是妙旋的亲哥哥?”

    钟黎正色道:“那能有假?”

    厉若海点头,不动声色间嘴唇轻动:“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来。”

    钟黎虽是莽夫,但也不傻,心中明了此事怕是与宁王有关,立即不动声色地跟在厉若海身后。

    二人起身不久,自东门来了一队兵勇,为首班头站在店前吆喝道:“小二出来!大爷有话要问!”

    小二一听表情忽地一揪,却也不敢含糊,忙朝店门跑,出店门时已是一张笑脸,看着那班头殷勤笑道:“呦!我地老天爷,这是什么香风给张爷爷您吹来了!快快快!里面请!”

    张班头心中受用,表面却装作不耐烦道:“你给我少来!我且问你,刚才坐在那角里的白袍年轻人去哪了?”

    小二心道:“狗日的这是又要残害忠良了!”

    小二陪笑道:“张爷爷,今儿我这店里就没来过穿白衣的。”

    张班头一听火撞顶梁,瞪着眼睛,把胳膊抡圆了,朝着那小二脸上就是一个耳刮子,嘴里大骂道:“我去你妈的!老子刚才分明看的真真儿的!”

    小二被这一巴掌扇的头晕眼花,站立不稳摔在地上,带着哭腔道:“诶呦我的爷爷啊,就是打死小的小的也不敢骗您啊!小店真没来过穿白衣的!”

    张班头闻言,面目狰狞,近身蹲在小二面前,一把揪起小二头发道:“爷再问你一遍,到底来没来过穿白衣服的年轻人!”

    小二吃痛,眨着眼睛咧嘴,声音带着哭腔急切道:“张爷爷,张爷爷,小店真没来过穿白衣服的年轻人。”

    张班头也不听小二求饶,扯着他头发又狠狠打了他两个耳刮子才作罢。

    见周围人皆朝自己指指点点,张班头一抽腰刀大骂道:“都他妈看什么看!这都是为了你们安全!都他妈给老子滚!”

    一众百姓闻言皆四散奔逃,生怕跑慢了被他瞧见也打几个耳刮子,落的跟那小二一个下场。

    众人散去后,厉若海自转角处窜出,同钟黎运起奇门轻功扶起小二闪回转角。

    厉若海见小二右脸肿的老高,就连右眼也睁不开,当下心生歉意道:“小二哥这是何苦!”

    小二闻言忙摆手道:“这位爷,这张杂碎在我们这是出了名的明教狗腿,平日里鱼肉百姓坑害忠良,凡是他打听的人肯定都是忠良侠士,小人虽然命贱无能,但全凭一张嘴硬,您放心,我肯定不能透漏您一点儿行踪!”

    说罢,小二一抹眼泪,颤颤巍巍跪在厉若海面前,趴在厉若海脚下低声呜咽道:“大侠,救宁城百姓一救吧!”。

    此句话后,小二捂着嘴蜷缩在地上大恸不止。

    厉若海见状不由得心酸,扶起小二跪在他面前道:“小二哥你放心,我虽也无甚能耐,但愿尽绵薄之力。”

    小二闻言捂嘴痛哭,喊了两声好,点头不止。

    是日夜。

    厉若海听的敲门声心中一紧,手握「绣花针」走到门侧低声喝了句:“谁!”

    听是钟黎,厉若海把门拉开一道缝唇语问道:“有什么事?”

    钟黎见状回了两个字:“宁王!”

    当下厉若海道:“你找错了!”一拉门放钟黎进屋。

    二人高抬腿轻落步,坐在房中方桌前,钟黎看着厉若海唇语道:“恩公,在下求您一件事,帮帮城中百姓,如果您同意,在下从此为您鞍前马后,唯命是从!”

    厉若海摆了摆手唇语道:“你不说我也会做,但宁王眼线众多,又有波斯明教,刺杀必不可能。”

    钟黎闻言心中愁闷,轻叹一声。

    厉若海思索片刻唇语道:“为今之际需要你混入宁王府,你我里应外合,先诛波斯明教,后逼宁王!”

    当下二人一拍即合,各自休息,一夜无话。

    单说宁王府,宁王梁文前日收到一则密报:「厉若海已至宁城未见爪牙。」

    宁王看罢,食指夹了密报至于蜡烛之上焚毁。

    灰烬落地,宁王耳边忽传一若有若无声道:“厉若海已至宁城,宁王当如何?”

    梁文自知来人是谁,眼中毒辣之色一闪而逝,微微一笑道:“舵主不必担心,天子已传我密令诛杀厉若海,我不日便邀请他来府上做客,到时关起门来,一切都好说!”

    那声音沙哑笑道:“那洒家恭祝王爷千秋万载,一统天下。”

    第二日。

    厉若海与钟黎想着如何混进王府心中烦闷无比。

    二人上街闲逛,钟黎眼尖,忽然看见前日给他算卦的老道,当下想也没想,上前两步一拍那丹青子肩膀道:“呦,仙师,这么巧啊!”

    丹青子听声音便知是谁,转身拍掉手上肩膀苦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壮士,人找到了么?”

    此时正巧厉若海也走到近前,钟黎咧嘴一笑,一指厉若海道:“仙师真是天人下凡,这不是么。”

    丹青子看厉若海良久,微微叹了口气。

    厉若海心中略感诧异,拱手施礼道:“前辈看小子可有何处不妥?”

    丹青子闻言又叹一声道:“非是不妥,而是见少侠正是韶华之年,而老夫已是黄昏独愁不日便要埋入黄土啦………”

    厉若海正要劝慰,只见丹青子摆手道:“也罢也罢,今日得遇少侠与壮士实乃天意,今日这摊就不出了,不知二位是否赏光同我这老头子去吃一杯酒,以慰心苦啊?”

    厉若海从他三言两语中便知他话里有话当下应允,而钟黎听闻有酒喝自己不用花钱更是兴高采烈!

    三人一驴一路向北,直至一家农舍。丹青子指着草棚道:“请!”

    厉若海内力特殊,自比钟黎敏锐。当下察觉方圆一里内至少有五六个好手,更有不下三名高手坐镇。

    三人塌上坐罢,两杯温酒下肚,厉若海朝丹青子一抱拳道:“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丹青子闻言下塌而立,朝着厉若海纳头便拜,拜罢老泪纵横道:“还请世子救救宁城百姓!”

    厉若海闻言心中诧异,扶起丹青子道:“你怎知我身份?”

    丹青子道:“不瞒殿下,宁王早已在武林黑道中发出悬赏,若能生擒世子赏万金,提头者赏千金!”

    厉若海端起酒杯笑道:“这与百姓有何关系,莫非老丈要拿我领赏,再将赏金分给百姓?”

    丹青子闻言忙摆手道:“世子殿下说笑了,宁城百姓苦不堪言实因宁王纵容明教,若世子能在天刀大会上斩杀明教舵主,那明教自然群龙无首,我等冲杀一阵自然能解百姓之苦!”

    厉若海闻言心中好笑:“怎的这一个两个都要我去?这怕不是老头子安排的人。”

    钟黎心中也道怪,奈何他五甚城府,当下问道:“杀舵主等甚天刀大会,找了杀了便是,再说天刀大会为何要让我恩公去?”

    丹青子闻言面带羞愧道:“不瞒二位,壮士所说之法我们都试过,但一众豪侠都是有去无回啊!唯有世子这等身份的人那宁王才不敢轻举妄动,也正是世子用刀才能参加那天刀大会啊!”

    厉若海稍加思索,当下心中了然,一口应允,眼看天刀大会不日便要开始,三人当夜制定计划只待时机成熟!

    七日后,距寒山天刀大会还有一日。

    宁王府。

    宁王眉头紧锁,看着跪在地上大大小小六个官员,长长舒了一口气,语气稍缓道:“自厉若海来宁已有十日,这十日里你们一无所获,这可如何对得起皇恩浩荡!”

    一众官员心里打鼓,正思索着如何取悦宁王,最好还能捞些好处。一仆役进门道:“王爷,门口有个自称是您外甥的人前来拜访。”

    梁文稍加思索,心中了然,暗道:“我找不到你,你自己到送上门来了!”

    端起盖碗稍稍抿了口茶道:“带到正厅,我稍后便到。”

    仆役退去,梁文走到桌案前一扭虎头砚台,只听「咔…咔啦…啦」机括声响,桌案后书架左右分开,露出一扇铁门。

    梁文用绢帕擦了擦手,面带笑容道:“把他们丢进去吧,给各位仙师练功。”言罢袖袍一甩,直奔前厅。

    一众官员不明何意,但皆心中不安,正思量,七名黑甲闯进屋内,一人扣住一个,余下一人开门。

    铁门开后,尸山血海之腐臭血腥扑面而来,其内残肢断臂,污血不凝…………

    厅中厉若海见宁王来,忙起身施礼道:“海儿见过舅父。”

    宁王闻言哼了一声,语气颇为不满道:“海儿来我宁城,不先来见舅父,反而不知行踪,叫舅父好生担心,好生难找啊!”

    厉若海上前一步,面带邪笑,压低声音道:“不瞒舅父,我家老头子平日里看的太紧,难得出来一次,自然去耍耍。”说罢还朝宁王挑了挑眉。

    同为男人,宁王自然明白厉若海所指,当下摇头笑道:“你啊你啊,不学无术,可如何对的起我王姐。”

    不等厉若海搭话,仆役来报:“王爷,门外不少小姐嚷着要见世子殿下。”

    厉若海面色一红朝着仆役道:“去去去,让她们滚!”

    宁王见状一伸拇指揶揄道:“海儿好本领!”

    表面虽一团和善,但宁王心中却气的不行,心道:“好你个小狐狸,看来今日我是杀你不成!”

    宁厉二人谈天说地,无外乎女人宝马。

    宁王找了个间隙做愁闷状道:“海儿啊,你如此纨绔以后如何继承南燕,我听闻不日寒山将有什么天刀大会,你不妨去看看,长长见识,若有幸学的一招半式,也不枉你堂堂七尺男儿躯。”

    此一言正中厉若海下怀,忙道:“海儿听闻此事,托人花千金买了两把好刀,还和人学了几个把式。”

    略一沉吟,厉若海看着宁王难为情道:“不知舅父府上有无把式护院,劳烦舅父将他们请出来指点海儿几招,省的到时海儿擂台出丑丢颜面。”

    宁王听其所言,不由得哈哈哈一笑,心道:“我不杀你你到往刀刃上撞!”

    当下召来仆役道:“你且把大门打开,放那群女流进来,就说世子要比武显神威!”

    见厉若海要阻挡,宁王忙摆手道:“海儿莫要推辞,有这等莺莺燕燕在场想必你会更加神勇!”

    言罢梁文端起盖碗,看着厉若海满眼笑意,心道:“你自己要求比武,刀剑无眼,兵刃无情,死了伤了你可怨我不得!”

    不多时莺莺燕燕入院做好,波斯明教神使也换好武师把头的便装等在堂后!

    宁王一摆手,仆役请武师上堂,只见那人手中一把宽口雁翎刀,一张黑棕的面堂,两只圆眼明亮,外溢凶光!

    厉若海一抱拳道:“请赐教!”

    转身擒住「回头」刀柄,只一抽,刀内八颗金珠「叮叮咚咚」乱响,听的那明教神使以为厉若海内力不凡,当下虎吼一声,挥刀当头便斩。

    厉若海于丹青子二人早有计谋,只看厉若海佯装畏惧,手中「回头」向上一举,脑袋缩在刀后,两手颤抖,牙紧咬,眼紧闭,全当这一架做全力一击。

    眼看那雁翎刀要斩在回头之上,宁王在一旁虽面带笑意,可内心歹毒无比!心道:“厉若海你今天是非死不可!”

    说时迟那是快,雁翎刀于回头刚一接触,厉若海身后丹青子口吐劲气将一颗果核吐在雁翎刀之上,只听「铛」一声脆响,雁翎刀被崩飞,那神使「噔噔噔」后退三步,朝着宁王使了个眼色,宁王心领神会,一声喝彩道:“海儿好功夫!”

    厉若海闻言知已事成,佯装双手颤抖收刀入鞘,见那武师退去,看着宁王扔心有余悸道:“不…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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