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几日,已经到了新年,向来低调的皇甫英南一改往日作风,定了一驴车鞭炮,每天清晨都带着玉成燃放一些,一直放到了正月十五!
韩浣梅知道,他是有了儿子,心中高兴,但也埋怨他不该如此浪费,皇甫英南却说:“咱爹活着的时候时常说,他要是有了孙子,一定要将鞭炮放到正月十五!
只可惜大哥出家当了道士,爹他临死……!”
说到最后几字时竟声音有些哽咽!
韩浣梅闻听此言,干脆又找来做鞭炮的老刘头,让他再做一车,这次让他们爷儿俩放到正月结束!
这下可是美坏了玉成,他带着二郎到荒郊野外去放,可怜这里的野鸡野兔,这下可是遭了殃!
“砰”的一股青烟,野兔的洞被炸塌了,“轰隆隆”的一阵连响,野鸡惊的四处乱飞!
那些野鸡野兔,估计也对他俩恨之入骨,只是都敢怒不敢言,因为一旦碰到他俩,立刻就变成了二郎的口中美餐!
他俩越发肆无忌惮,竟然跑上附近的龟背山去,结果遇到了山中的土狼!
可那又能怎样,这四川的土狼身形比二郎小了一圈,自然不敢造次,反倒是二郎常常耀武扬威,独自追得成群结队的土狼四散奔逃!
这事儿被当地百姓看到,都夸皇甫家的猎犬威武!
有时玉成打扰到了人家,大伙也都看着皇甫夫妇人缘好的份上,不与计较!
而且玉成还发现,只要白天不让二郎跑得精疲力尽,它晚上必定耍驴作妖,不管是什么都尽皆撕坏!
时光匆匆,转眼已是春回大地、万象更新,花红柳绿之间,处处莺歌燕舞!
这日韩浣梅给玉成换了新衣裳,说道:“前街的杨先生开馆授课了,我等下送你去跟他念书,你愿不愿意?”
玉成欣然答应,跟着韩浣梅去向杨先生拜师行礼,韩浣梅又千叮万嘱,让他不可淘气,这才自己回去,留下玉成跟杨先生念书!
杨先生将学生点了一次名,给大家讲了课堂的规矩,便让他们在一起玩耍一阵,相互熟识一下。
这杨先生是个屡试不中的秀才,文采很好,就是有些书生意气,怙顽不悛,写文章时总爱抨击时政。
当时朝廷的文官大多是主和派,最见不得这些慷慨激昂,因此他每次考试都名落孙山。
杨先生索性放弃仕途,就在家料理农桑,农闲时开办私塾补贴家用。
午饭过后,杨先生开始正式上课,只见他坐在台前,手持一部发黄的旧书,摇头晃脑的念诵,他念一句,学生们也跟着念一句:
“平生于国兮,长于原野。
言语讷涩兮,又无強辅。
浅智褊能兮,闻见又寡。
数言辩事兮,见怨门下。
王不查其长利兮,卒见弃于荒野。”
这是楚辞七谏中的一段,意思是:“我生在国内,却长在草野,我说话呆板,又无有权势的朋友辅助,才疏学浅,孤陋寡闻,才说几句话,就将当官的激怒了。
皇帝看不见对国家有利的计策,却将我弃诸荒野!”正与他自己的经历相似。
杨先生念了一遍,只怕学生们记不住,从头又念。
玉成过耳不忘,早已经记住了这几句,他耐着性子听了两遍,想听听杨先生讲解其中含义,却不想翻来覆去,总是这么几句,不觉兴味索然,便倒在桌上呼呼大睡!
邻桌一个叫徐小一的学生猛地站起,指着玉成对杨先生大声道:“老师,他睡觉!”
玉成被这声音吵醒,但依旧是睡眼朦胧,看见杨先生来到自己面前,正满脸怒气的望着自己,心中也是一颤!
对杨先生道:“你教的我刚刚学会了,听着同学们念的如青蛙叫一般,不知不觉的就打起来瞌睡!”
会了?”杨先生满脸不信,说道:“你课堂睡觉,无视师长,先把手伸出来!”
玉成无奈,只好伸出手来,杨先生掏出戒尺,在他手上打了三下,说道:“你既然会了,背一段我听!”
玉成白了旁边的徐小一一眼,便开始背诵:
“平生于国兮,长于原野。
言语讷涩兮,又无強辅
……………
玉成把这一段背完,杨先生道:“那好,你既然会了,就好好坐下,不许打搅别人!”
语毕又是拿着楚辞来回念诵!其他同学只好如行尸走肉般人云亦云!
玉成偏头望向徐小一,只见他一边念诵楚辞,一边也在望着自己,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不禁暗暗气恼:“告了我的状,你又有什么好处?”
却见那徐小一趁着杨先生转头之时,从怀中掏出一只青蛙抛到玉成桌上!
玉成唯恐杨先生看见,急忙抓住,那青蛙在他手上伸腰蹬腿,突然“呱呱”的叫了起来!
杨先生勃然大怒,走到玉成面前,掏出一把更长的戒尺,对玉成道:“太不像话,你把裤子脱了!”
玉成心想他这是要打屁股啊!正要解释,却见杨先生不由分说,上来便要强行脱下他的裤子!
玉成急忙跳上课桌,心想这打屁股可以,但脱裤子不行!
不料那课桌年久失修,哗啦一声,瘫成一堆,杨先生趁机抓住了他的腰带。
玉成心中大惊,心想这众目睽睽之下给他扒了裤子,那还了得?伸手抓住杨先生手中的戒尺奋力一拽。
杨先生不知道他整日与狼嬉戏打闹,臂力惊人,猝不及防之下,戒尺竟被玉成夺了去!
玉成本想认个错,却见杨先生恼羞成怒,又抄起一个板凳来,心中不知杨先生是想唬住自己,还是怒不可抑,真的砸向自己,心想这下若是真给他打实了,非得筋折骨断不可,干脆还是逃命吧!
可他的腰带被杨先生抓在手中,挣脱不得,情急之下,他伸手抓住杨先生腰带的活扣,奋力一扯,心说这下你自己的裤子松了,看你还放不放手!
只听扑通一下,杨先生的裤子应声而落,那杨先生在众多学生面前失了面子,更是气机败坏,拉住玉成的腰带向后一抛,玉成正撞在后面的桌角上,痛的他大叫一声!
待到他爬起身来,见杨先生正撅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屁股,弯腰去提裤子,想他对自己下如此重手,心中有气,伸脚踩住杨先生的裤子,全力挥起夺来的戒尺,在杨先生屁股上重重的抽了几下,直到戒尺折断,才愤然走出教室!
那杨先生痛的龇牙咧嘴,哪里咽的下这口气,提起裤子向玉成追来!
杨先生自从教书以来,从未受过如此侮辱,再说自己当众出丑,以后如何为人师表?
但见玉成脚步迅捷,顷刻间便跑得没了踪迹,心想还跑得了你么!径直追到若兰堂,见到皇甫夫妇。
将玉成在课堂打自己屁股的事儿对皇甫夫妇讲了一遍,皇甫夫妇满面窘然,连忙赔礼道歉!在场的病患以及家属却都笑的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晚饭时,玉成讲了为何与杨先生起了争执,皇甫英南道:“虽然扒杨先生的裤子并非是你本意,但归根结底还是你做的不对,明日我与你同去学堂,向杨先生赔过罪便没事儿了!”
韩浣梅道:“这事儿你做得不对,是要去赔罪的,但为了防止你再闯祸,以后就由我来教你识字吧!”
玉成欣然点头。
翌日一早,皇甫英南带着玉成向杨先生赔礼道歉,回来后韩浣梅给玉成梳洗打扮一番,皇甫英南带他拜过仲景祖师,又拜了列祖列宗,才带着他来到若兰堂,对玉成道:“你就由简入繁,先从药性开始吧!”
说着递给玉成一本《神农本草经》。
接下来玉成便每日在若兰堂学医,皇韩夫妇也是悉心指导,每当玉成提到一味药时,他俩不光讲明这药的四气五味,升降浮沉,还会对他讲明常用这药组方的相关方剂,还会加上自己的用药心得!
每当他们给玉成讲药性之时,阿顺也坐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若兰堂内整天其乐融融,只有姜聪全不想看到皇甫家后继有人,时常一人闷闷不乐。
时光飞逝,转眼已是八月,这些时日,玉成医术突飞猛进,虽然还不能诊病开方,但却把药性汤头理解多半!
这日皇甫英南对他道:“眼见就要八月十五啦!这几日给你放假,每天带着二郎出去玩耍,否则到了月圆之夜,他又要仰天长啸,惊扰四邻!”
玉成欣然同意!带着二郎出了后门,临行时,韩浣梅将他们叫住,嘱咐他不可远走,小心山中的野兽、每日将晚回家吃饭……!
皇甫英南看着玉成与二郎的背影,对韩浣梅道:“你不必担心,附近的飞禽走兽只怕都认得这对魔王,都唯恐避之不及,哪个敢找他俩的麻烦!”
韩浣梅也是无奈的点点头,说道:“这孩子样样都好,只是有些野性!”
皇甫英南道:“不错,不如咱们先不教他武功,省的他惹祸,等他心智成熟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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