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文温一口老血溢在胸口,  急得他气血翻涌,差点瞪眼翻过去。

    “逆子!”

    手再次抬起来,停在空中不断的颤抖,  看着自家大儿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他另一张脸还挂着鲜红的巴掌印,他是无论如何都打不下去了。

    这是他最好的儿子了啊。

    柏文温压了几番气,最终拂袖而去。

    就让柏清珩跪着,  要是想不明白不许他起来,柏清珩一直跪着,过了两个时辰,  他身子已经隐隐发抖,  却不吭一声。

    柏夫人不知就里,冲过去抱着他哭,  “清珩,  你与娘说,  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柏文温这次发了大怒,柏夫人从他嘴里撬不出来半句话,柏清珩也不发一言。

    手心手背都是肉,  柏夫人夹在中间干着急,两为难。

    然而不等她想出法子。

    胶着僵持的状态最终以柏清珩体力不支晕倒在正厅暂时收场。

    柏文温关他在家,给他三天叫他想清楚,  到底要不要断。

    柏清珩自然是不肯,他惬然对着柏文温说,“父亲只管关我就好,  我看您能关到几时。”

    柏清珩在朝中有任职,  最近又因着誊抄题卷的事鞍前马后忙碌不休,  此刻就算抱病也不能抱太久。

    他就是算准了这一点,  丈量着柏文温拿捏不了他。

    “好好好,如今我儿是大了”

    柏文温驱了柏夫人出去,他直接和柏清珩下了狠话道。

    “你这边的功夫我是下不了,你看我能不能往她那边下功夫。”

    这话说出来柏文温自己都悬,小公主那边当然要瞒的,真要让她把所有事情都知道了,万一不受掌控怎么办。

    好在柏清珩是静了,他到底是心疼怀乐,他怕柏文温到她那边下功夫,把她赶走。

    只剩三日便是年岁了。

    她要好好的过一个年。

    柏清珩退半步,“父亲拿这件事情逼我,算准了我会妥协,但做人做事也该留一线,否则也别怪儿子。”

    柏文温气不过,这是什么话,他当爹的,会害了他?

    “我不给你留退路,你又当如何?”

    柏清珩,“父亲逼人至此,不如就猜猜儿子会如何破釜沉舟?”

    若是逼急了。

    他会带着怀乐走。

    柏文温脸色一垮,父子之间的关系又降下到了冰点。

    硬的不吃,柏文温话峰一转。

    “邻微,为父辛苦培养你二十余年,为了一个女人,你要跟我迕逆到底不成?”

    柏清珩默默听完,他正也要问。

    “父亲呢?儿子也想问问您,怀乐妹妹身上到底有何秘密?叫您一改往日的谦逊,变得如此工于心计,咄咄逼人。”

    两父子之间的气氛,一说到这,又变得剑拔弩张。

    柏清珩觉得自家亲爹强硬不怀好意,柏文温觉得自家儿子偏执疯狂。

    柏清珩细想,若说只是为了不能生育,何必大动干戈

    禁足的这些日子,柏清珩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绝对不简单。

    父亲急下笠州,流转几个渡口,虽不知他在忙什么,但见他一月不着家,传回来家书的字迹匆匆繁乱,便知道那边的事态很严重,他手头上的事情严重。

    他不过是朝怀乐表明了心意,这事还没有着落,八字没一撇,阿娘不过在信里提过一嘴,当真就为了一个柏家长媳?值得他连夜反京。

    这或许说明了,怀乐比父亲手上在忙的那件事情更为重要。

    他往会回想,父亲带怀乐回来的那日,正是汴梁宫变。

    怀乐怀乐中字行怀

    她是宫里的人

    柏清珩心里已有猜测了,只是尚且不明。

    付祈安回了西律忙通头,他以为南梁的烂摊子大,不曾想,西律的烂摊子更大。

    玢王及前太子旧党余孽竟然勾结在了一起屡次在西律大小边界起动荡,压了这头,那头来,忙得他团团转。

    好不容易镇压了,回到西律时,宫内传来消息,傅忱亲妹,长公主傅唯禹不见了。

    付祈安快马加鞭飞鸽传书尚且没有传到南梁,傅忱已经抓到了他许多年未曾谋面的亲妹妹。

    不能说是抓到,是她在傅忱泡汤浴的时候,摸了进去,被傅忱亲手拿下的。

    尽管有多年未见。

    大概是血浓于水的亲情羁绊在,那一瞬间,看着对方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眉眼,互相认了出来。

    傅忱从水中掠起,抄起一旁的剑,顺手裹了一件衫衣。

    纹理的肌肉若隐若现,还在滴着水,眉眼凌厉俯瞰着地上的女子,手里的剑指着她的喉咙。

    傅唯禹抱着头。

    “皇、皇兄,我是你妹妹”

    她将脸露出来,可怜巴巴瞅着傅忱,嘴一瘪,吓得整个人就要委屈哭了。

    这一路来南梁,东奔西走,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消息,攀扯着梁怀惔和起央追借势进宫,只怕她要死在外面了。

    傅忱认出来她,剑也没收,反而厉声质问。

    “你来南梁干什么?”

    傅唯禹不敢动,她和傅忱虽是亲兄妹,但却不怎么相熟,她跟新皇后所生的儿子关系还要更好些,两人更像是兄妹。

    傅唯禹自幼不敢惹自己的亲哥,她觉得傅忱克己复礼不近人情,从不和她多说话,总跟她板着脸子,脾气更是古怪。

    “皇、皇兄”傅唯禹讷讷道,“父皇父皇病重,太医说,至多只能撑半个月了”

    “他想见你,差我来南梁接你回去。”

    傅忱闻言,脸浮上讽刺,“接?”

    怎么接?是看着他做了新帝,买买惨与他讨好吧,若不是此次宫变,他还能想起来自己在南梁有个弃子么

    傅唯禹瑟瑟点头,“是接”

    “父皇很想念皇兄若是皇兄回去,太医说父皇指不定还能多撑些时日”

    傅忱篾笑,阴恻恻,“是吗?”

    “是……”,刀架脖子上,傅唯禹只得点头。

    她换成商量的语气,“南梁的事忙完了,皇兄便回去看看吧。”

    傅忱收了剑,他淡漠看了一眼地上的傅唯禹,“我为什么要回去?”

    他是想过回去,回去给父皇看看,他如今建树直顶巅峰,他要叫他后悔!

    后悔将他作为弃子丢到南梁,自生自灭,还要再问问他,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在母后身后没多久便立了新的皇后,那么快就能走出丧妻之痛,与人欢声笑语。

    若是没有梁怀乐……他或许早就回去了。

    可如今他不想走了,西律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那些曾经抛弃他的人妹妹曾经傅忱也和傅唯禹有过相依为命的阶段。

    但她饿怕了,新后的儿子要整傅忱,他有意对傅唯禹好,三天两头给她送吃的,照拂她。

    刻意安排宫人欺负她和傅忱,又故意在这时候出现拯救他们,让年幼的傅唯禹对自己生出崇拜之心,以此衬托傅忱身为亲哥的没用。

    想起幼年时为了能跟着新后的儿子过好日子,为了讨好后哥和后娘,她也曾经跟随西律的宫人欺负她的亲哥哥。

    傅唯禹有些难堪咬了咬唇。

    来到这,这个坎是必然得翻出来的。

    “哥哥唯禹年幼时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唯禹计较了吧。”

    “当年的事情,唯禹有对不起您的地方,却也是出于无奈,若不是母妃早死,我们是不用过得那么苦的。”

    她那样做,也只是想要活着,她不觉得她有什么错。

    傅忱比她早生,锦衣玉食的日子也过得比她多得多。

    而她还是个女孩子,若不攀着新后,将来还能嫁得好吗?

    要非傅唯禹主动提起,傅忱几乎都要忘干净了,他这个妹妹也曾经拜高踩低,随着西律的人欺压他。

    傅忱以往心里也有过怨恨,他从来没有解释过,那时候他有什么好的,也私下藏着给傅唯禹,但她年小不会想事,傅忱不善多嘴,自然也不会跟她说多。

    一来二去,自然就疏远了。

    对傅唯禹的那点怨恨怎么比得上对亲生父亲的怨恨,他更恨他的父亲,不,是西律的皇帝。

    那样的人怎么配称为父。

    “说完了?”

    傅唯禹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得点头,“说完了。”

    傅忱把剑扔到地上。

    “我会派人送你回去,日后你不要再来南梁,我不会再见你。”

    傅唯禹一听都要哭了。

    “皇兄果真要如此绝情吗!”

    “绝情?”傅忱转过身来,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傅唯禹,“我绝情?”

    傅唯禹此刻已经哭了,“我是你的亲妹妹啊,父皇是你的亲生父亲!”

    都已经道歉了啊,还要如何?

    要不是傅忱,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安生日子,也不至于变得支离破碎。

    如今人人都道,西律易主,傅姓改付了。

    她做亲妹的反而更提心掉胆,傅忱一句话也不传过去,西律人人都在传,傅忱死活不回西律,是要将天下都给了付祈安!

    “亲妹妹?亲生父亲?”

    傅忱反唇相讥,“当年我被流放到南梁为质,你们可曾有想过,我是你的亲哥哥,我是他的亲儿子?”

    “父皇也是有苦衷的,我也是有苦衷的……”

    “”傅唯禹正还要说,傅忱扬手打断她,“我不想听了,你走吧,我说过日后不要再来,否则……”

    傅唯禹哭着大喊,“你真的就一点都不顾我们的兄妹之情了吗?”

    这些日子的颠沛流离让她想到从前的苦日子,她不要回到过去。

    “西律真给了付祈安,我日后如何!”

    “你是我的亲哥哥!”

    她指着傅忱的脸,“我们生得如此相像。”

    母后说了,要是傅忱不回去,日后她一定会被驱逐去和亲的,她不要嫁蛮夷子。

    傅忱低哦,  “一张脸皮而已,有什么干系。”

    “来人!”他朝外大喊,暗桩立刻进来。

    “陛下。”

    傅忱指着傅唯禹,“你亲自送他回西律,快马加鞭,路上不得耽搁。”

    傅唯禹不肯走,暗桩只能道一声得罪了,随后拉她往外。

    傅唯禹撒泼打滚都用上了,快要消失在门口时,她才真正开始恐慌,她意识到傅忱并没有开玩笑,他是真的要将她遣回西律。

    这时候她真的急了,扒着门框,拿出她的杀手锏。

    “皇兄不是一直在追查梁怀惔和西域王子的下落吗,我知道他们在哪里。”

    傅忱闻言,目光一凛。

    他一看过来,暗桩就没再拉着她往外走了。

    傅唯禹胡乱往前蹬,她喘着气。

    “我把他们二人的下落告诉皇兄,你跟我回西律,探望父皇,好吗?我真的没有骗你,父皇他想见你……”

    傅忱一听这话,还真是熟悉,当年他被派遣来南梁时。

    跟在西律皇帝身边的宫人,甚至是这样劝解傅忱的。

    他说:殿下天资聪颖,是陛下最优秀的儿子,南梁势大,为了彰显我西律国威,自然是要派遣最好的的殿下去,好叫那些南梁人看看,我西律人是人中龙凤。

    因着这内侍跟了父皇很多年,必然是能揣度几分他的心意。

    傻乎乎的傅忱信了。

    他来到这里,不懂得收敛自己,也是,谁能忍受,一朝龙在天,一朝转为脚下泥的过程。

    他被人无限的欺辱,日夜不得安睡,傅忱终于明白了。

    最优秀的有什么又有用,不是他最喜欢的。

    不喜欢,才会被流放。

    傅忱问她,“你资格和我谈条件?”

    这自然是没有了,傅唯禹此遭前来她深知自己没有条件。

    傅忱若是肯怜惜她们,自然是愿意回去,不肯怜惜,就像现在把她送回去。

    “梁怀惔手握重兵,又与西域王子交好,此人不除,皇兄如何能够稳居高位?”

    要说当日擅闯平康坊是个意外,今日必然能说是上天还是看重他的。

    不料,傅忱冷笑,“愚蠢。”

    他便知道南梁皇宫内探子居多,整个汴梁城被他围得水泄不通,几乎整个局势都稳在他手。

    傅唯禹能在这时候闯进他的殿内,被他察觉,傅忱已经立刻派了人去查。

    他本来就在心里怀疑,傅唯禹此番进宫,背后助她一臂之力的人,可能是梁怀惔,只有他才有这样的本事。

    谁知道,没等派下去查访的人过来回禀验证,她自己倒是招得个干干净净。

    傅忱也不和她卖关子,直接开口。

    “在我的追堵围截之势下,梁怀惔的疑心只会更盛以往,见到你这张与我酷似的脸,他敢送你进宫,必然是已在心中起了疑。”

    “如今你以为还能回去?让他成为你的依仗?”

    “他会把你当成我的人,看看你的目的,要么,之前你们相聚的地方已经没有他的影子,要么,今夜起派兵前去,我和他之间必有一场恶战!”

    傅唯禹大惊失色。

    “皇、皇兄”

    傅忱一早便知道梁怀惔窝在汴梁城内。

    只是他还没有摸明白,梁怀惔为什么要冒死留窝在汴梁城内。

    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吩咐暗桩整点精兵。

    “今日,你告不告诉我梁怀惔的下落都无妨,我会自己亲自前去,将他拿下,人头砍了挂在城墙上”

    傅唯禹再哭哭啼啼说什么,傅忱也懒得再听了。

    “你既不想走,也不必走了,这几日就留在南梁,我带你去好生看看,在你眼里什么都护不住得哥哥,现下是如何在南梁称霸一方,执掌大权的。”

    “省得你回西律时,无功而返,没什么要跟他说的。”

    “妹妹既心疼哥哥,就好好在他面前帮哥哥正名,告诉他当年他的眼睛是如何瞎了,错把污秽当成宝。”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傅忱恨之入骨的皇帝了。

    傅忱养在汴梁城内的人不是吃干饭的,顺着傅唯禹这条线查下去,很快就查到了平康坊。

    当夜那条街沿都叫精兵围堵了起来。

    铁骑踏入街沿时,闹得人心惶惶,怀乐眼皮一跳,看着外头涌过来占据街沿的禁军。

    她下意识还将自己藏了起来,后又觉得动作过于多余,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是来找怀乐。

    只怕到现在,宫里的人都没发现她已经不见了吧。

    很多门铺都提早关门了。

    有个郎君常来这,知道怀乐是新来的,原本包了书正要走,见怀乐看着外头涌动的人马发怔。

    又倒了回来,“小掌柜的,你快些关门归家吧,今夜只怕要出大乱了。”

    怀乐本来就要打算关门的,书铺掌柜也跟她打过招呼,没什么特殊情况,守书铺的时辰要到点,若是赶上刮风下雨,可以提早关门。

    怀乐正在收账本,理着桌上的砚台。

    闻言,多嘴问了一句,“是出什么事了吗?”

    那郎君看她痴懵的样子,怪问,“小掌柜的知道吗?”

    怀乐歪头,“?”

    “知道什么?”

    郎君忽想起来,“是我忘了,你是新来汴梁的,南梁易主的事情,自然是不知道了,街头巷尾都不让说,难怪你没有听到风声。”

    怀乐仿佛听错了,她呆愣在原地,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跳得厉害。

    “你说什么?”

    南梁易主?

    易什么主?

    郎君只当她的异样是听到了秘辛一时难以回神,并未多层面想。

    越说越起劲,“就在先帝给宠妃过生辰大赦天下的后一日,宫内的人与西律里应外合,打了南梁,南梁之前还姓梁,如今改了,只是年号一切都没有变,新帝是”

    傅忱的大名如雷贯耳,任谁敢直呼他的名字。

    那郎君声音压得更低,特别小声。

    明明每一个字都很含糊,怀乐却听得特别清楚。

    “听说是之前的西律藩国押解过来的质子殿下”

    “更有人说,西律和南梁要合并了,八九是如今这番阵仗,是宫里在拿人呢,先帝的两位皇子殿下逃走了,处处都在缉拿他们,满街贴的告示全是悬赏的银两”

    “今夜包围平康坊,恐怕也是为了此事。”

    怀乐的手里擦拭的砚台砸到了地上,当即碎成了几半。

    “”

    她仿佛遭到了晴天霹雳。

    告示她每日拐个弯就能看到那告示栏了,可是怀乐从没有去看过。

    “小掌柜的?你怎么了?”

    郎君多嘴了几句,见怀乐仿佛遭了大祸一般,脸上全没了笑意,被抽得寡白。

    他也大惊,手指伸到她眼前晃了晃,再唤她几声,没等到回应,眼前的怀乐已经冲了出去。

    “哎——”

    郎君恨自己多言,埋怨拍了他自己的嘴。

    “哎哟,这叫什么事啊?”

    怕因为自己的失言惹来灾祸,郎君抱了书很快离开。

    怀乐冲了出去。

    外头不乏有赶热闹看的百姓,她挤在人群中,力气一点也不大,挤不进前排,很快就被冲出去了。

    两只嫩白的藕臂不断的挣扎,不止被人占了便宜,更叫人攘得衣裳破了,划了好几道痕。

    只恨这一刻,怀乐只恨她自己太矮了。

    漂亮质子做了皇帝

    大哥哥二哥哥跑了,那父皇呢……三姐姐四姐姐呢?

    他们

    “君主缉拿要犯,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禁卫的红簪缨枪很是晃眼,逼退了许多人。

    傅忱这番阵仗闹得大,起央追撩开帘子一看,低啐一口痰。

    “真叫你说中了,那小娘们是傅忱的内应。”

    人不过进宫三两日,傅忱的人马就来了。

    “梁衡之跟我走。”梁怀惔不动。

    起央追拽他,“我的人还能撑一段时日,你听我一句劝,别跟他硬来,他有多恨你,你不知道吗?真要落到了他的手里,你连死都是一种奢侈。”

    梁怀惔纹丝不动,他挣开起央追的手,朝起央追身后的人示意。

    “带你们王子抄地下密道走,今夜我拖傅忱,你们赶快出城,出了城便回西域,不要走官道,也不要逗留。”

    他把自己的随身侍从拨给了起央追,“我的人熟路,他会打点一切,带着你们避开官兵和南梁险要关隘。”

    起央追恨他这时候讲义气,“你交代后事?我不听!”

    他过来拽梁怀惔,两只手一起,还架他脖子。

    “你别跟我犯混啊,再不走真要交代在这里了,跟我回西域,有我在,新王必不会亏了你。”

    梁怀惔的心腹侍从也在劝他,“殿下,小公主必然不会有事的,宫内没消息,未尝不是一个好消息。”

    梁怀惔猛吸一口气,将他们推远。

    “不行!阿囡下落不明,我不可能再丢下她苟且偷生!”

    若是她死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他已经犯过一次错了,再不能重蹈覆辙,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行。

    那些人没用,他要亲自进宫。

    他从前就是太听她的话,非要跟她使性子,才造成大祸。

    如今真要离了南梁,再回宫找她,只怕难如登天。

    “你疯了!”起央追大声斥责,“你要是落到傅忱手里,命都不保,何谈找你的阿囡。”

    梁怀惔冷静下来,“他不敢杀我,兵符在我手上,南梁三军只听我号令”

    “话虽如此”

    起央追还要再劝,他的人已经拽了他,“主子,不能留了!”

    梁怀惔当机立断,“走!”

    起央追一咬牙,他从齐律耶身上拽了一堆瓶瓶罐罐丢给梁怀惔,还有他身上的弯刀也一并给了他。

    “毒药解药你自己闻着用吧!”

    梁怀惔难得给他一个好脸,瓶罐他收了,弯刀又给起央追扔了回去。

    “这个不用了。”

    事不宜迟,起央追只能撤,他几步一回头,跳窗之时,梁怀惔叫住他。

    “阿央!”

    “若是这仗嬴了,我找到了阿囡,这次就给你个机会。”

    多年兄弟,起央追岂会听不出来他怀里托付的意思。

    他翻了个白眼,赏给他一句,“你想得美!”

    “真要给机会,那就当面给!”

    起央追走了,梁怀惔抄了剑下楼,平康坊里的人全都被压制了,瑟瑟发抖窝躲在柴房。

    怀乐在人群中。

    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句,“跪!”

    周遭所有的人全都哗啦跪了下来,怀乐也被押解跪了下来,她挤在人群中,渺小得像一粒沙。

    一片冷寂的肃然后,她听到了骑马过来的声音。

    周遭只有清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

    怀乐心里焦躁不安,她在想是不是傅忱,是他吗?

    她却不敢抬头,只敢咬着牙拼命压制着,隐隐发抖的唇。

    周遭的人抬起来头来,她才看到。

    只一眼,怀乐的目光都凝固了。

    她认出来了,漂亮质子,傅忱,不知所踪的傅忱,那个说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的人。

    受万人拥护,安然坐于黑色马匹上,身穿黑色劲衣,处处都好。

    他身后还跟了一个女人。

    怀乐只一眼就看出来,她甚至都不用多看,她以前看过无数次傅忱的背影,横躺的,站着的,坐着的,什么样的都有。

    这个人曾经占据了她好长一段岁月。

    她曾经一心一意护着的人,她渴望傅忱平安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他没有死,不仅没死。

    他还做了皇帝,做了南梁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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