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老汉将外乡青衣男子踪迹通报给落花上宗的仙师时,那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陈劲松有些磕磕绊绊的将事情经过告知,然后那条青色的小蛇被那领头的红衣女子封入红色的锦囊之中,细长的红绳再锦囊口缠绕几圈,长得很是漂亮的仙子姐姐面对陈劲松安慰的笑了笑转身离去。

    陈劲松只是怔怔的看着仙子姐姐的背影,想着那条陪了自己很久说是朋友也不为过的小蛇,眼泪汪汪。

    “小青。”稚童对着女子背影轻轻喊了一声,那个仙子姐姐有些无奈正打算解释,这条来历再平凡不过的普通青蛇是被某人以及其玄妙的法门与与这苦命的孩子性命相连,现在带去分割还来得及,可若是误了时辰,也就只有闭关不见许久的祖师奶奶才能将孩童神魂与青蛇相剥离了。

    寻常凡人寿命约莫七十至一百载,修士悟道破境可自然衍生本命物,气运相连,本命物一损自身自然也遭受同样的伤害,可这孩童不同一般,即便是他再长寿也不过寥寥一百年,与路边寻常的青蛇融合,两两寿命分割,那便是一百年也只剩得五十年,说是后天短命种也不为过。

    至于那青衫男子,初步分析此人来落花福地已经足足一月之久,单单是这一份隐匿不出也不显声色的藏匿法门就不是她一个小小的‘采花仙’可以追踪的。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将眼前这个苦命孩子的半本命物与他分割,然后再将那青衫修士出没的消息上报,距离落花福地自主开放还有两天时间,若是那青衫修士存了截断福地灵气源头的念头那倒是可麻烦了。

    王老汉叹了口气,将隔壁的后生仔拦住。

    感受着手中封灵囊中疯狂碰撞囊壁的灵蛇,白衣女子面无表情,口中默念口诀,红色的绳子将锦囊缠绕的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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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花上宗一直是福地的主宰,作为宗字头大宗门,那位开宗立派的女子祖师从小小的落花阁苦心经营数千年之久,人数寥寥到如今的开枝散叶。

    不说是楚阳王朝修真界,就整个修真世界而言,落花上宗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宗,‘奈何忘川处,犹忆落花仙。’是某个儒道修士传出的公认最符合落花上宗形象的诗句。除去三百年来刚崛起的白云山以及一些隐士大宗,其余的二流三流宗门,无一不以与一名落花上宗的修士结为道侣为荣。

    落花上宗最隐蔽的寻花阁已经七百年没有开放过了,自从那位祖师奶奶闭关之后,落花上宗的权力交接给了那位花神之女,说是暂列宗主之位,七百年来集权放权早就已经被老一辈长老以及新一辈的师妹们看作是宗主代理了。

    长得有其母八分容貌的女子将手下飞剑急传而来的玉简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不慌不忙让生得美貌的花奴将笔墨纸砚备好,想了想将娟秀的小字书在玉简上,随后下令让宗内弟子下山寻找那青衫人的踪迹。

    无论如何,福地开放绝不能出差错。

    半个时辰后,女子下令其余人退下,有些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你真的想清楚了?”温和的声音从女子寝宫出现。

    一个男人,出现在落花上宗代宗主的寝宫,若是传出去必然会引发轩然大波!落花上宗将女子贞洁看的极重,说是古板也不为过,凡是尚未定情,不可与男子共处一室,不可与男子行亲密之事,这一行事准则虽然在千年前被那位女子祖师废除,但是对于男子,落花上宗依旧行着极其古板的礼节,更别说此地时落花上宗宗主的寝宫,更不用说,这个女子是落花上宗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宗主!

    容貌已有倾城之姿的代宗主却丝毫不对此人突兀出声感到奇怪,她抬了抬眼眸。

    “可是那毕竟是你的父亲,更不消说那位你娘亲生前最敬重的师父了。”男子声音依旧温和:“你养了千年的剑,为了破那陈玄樱的法身魂魄,可是你该知道的,这一剑伤害微乎其微,陈玄樱本身就是剑,世间万物任何能够伤他的武器都可以有,唯独不能是剑。”

    “再说了,你囚禁于后山的那位老祖宗当真就看不清楚你的想法打算吗?你真以为一个堂堂的大逍遥境修士,会因为那所谓的镇仙法阵就会被围困如此之久?”

    “说是囚禁也是抬举你了,那位女子祖师是自囚才差不多,她打定主意自囚七百一千年,到时候你与陈玄樱之间也只能是父女之间的间隙恩怨,到时候无论是你死还是他陈玄樱亡,落花上宗注定不会被你所牵连,那玄隐山自然也就没有打上门的理由。”

    被取名为陈珞樱的女子面无表情:“我只知道我娘给我取名叫珞樱。”

    陈珞樱,陈落樱。

    为此,我什么都愿意做。

    白衣男子看着这个倔强的花神之女,只是叹了口气:“我最后只提一句,现在想收手就来不及了。”

    花神之女满脸讥讽:“说的你拒仙窟多问一句就会收回之前的落子布局一样。”

    “真不可爱。白衣男子哑然嘟囔一声:”还是小时候可爱。“

    受某人影响一直都是白衣飘飘的女子面若冰霜,一道剑光惊鸿闪现。

    男子连连摆手,嬉皮笑脸的将女子剑气稳稳打散:“女子剑仙好强的剑气,开个玩笑可别动了杀心嘛。“

    过了片刻,女子终于出声:“那青蛇与名叫陈劲松的稚童?“

    “嗯。“白衣男子点了点头。

    落花福地因灵力浸染原因,每隔一段时间花草植被就会绽放,但因其代谢过快,寻常草木一年甚至几年才能长开的物件,在福地之中一个月便会走完全程,因此每过一个特定的时间,福地内的花草总能枯萎复绽放,白衣男子看着窗外那处花海,菊花梅花兰花樱花违反季节常理的齐齐绽放,无数花香扑鼻而来席卷了整个楼阁,他没来由想起那个还是小女孩时的花神之女哭着坐在樱花树下,漫天的樱花飘散零落,她一边哭一边喊着要找爹娘。

    白衣男子转头看着已经很是倾国倾城的她,用家乡方言轻声道:“会死很多人的,妮儿。“

    花神之女看着这个自己小时候见到便是这副模样,长大之后依旧是这副模样的年轻男子,眼眶微红,终于只是轻咬嘴唇,笑着摇了摇头。

    起码在这一刻,这个从小就粘着他,长大后却冷如冰霜的小女孩笑得比窗外绽放的花还要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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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花上宗存在的时间比那玄隐宗不知久远了多久,在玄隐宗那位代师开宗的太上师叔祖还只是个巡山采药的少年郎时,落花上宗就已经是宗字头屈指可数的大宗门了,三千年前这个位列美人谱的女子祖师接过其师传下的头把交椅,寻来花神转世入福地,将落花宗声势壮大到了为整个修真界熟知的地步,世人都只知这女子祖师容貌艳丽、修为高深,却无人知晓,其修为到底高深到了何等地步。

    七百年前,花神之女与女子祖师有过一番谁也不知的谈话,三日后女子祖师闭关寻花阁,受尽质疑的陈珞樱接过女子祖师留下的权柄代行宗主。

    六百年前福地大开,落花福地灵力因某种无人知晓的原因大幅度下降,福地内万花枯萎,人人惊慌,就连那大长老周夜语都束手无策,是花神之女力挽狂澜,将自身灵蕴与落花福地交合,此后福地即她,她即福地。

    表面上看来是她得了福地,可是谁又知晓当时福地交错杂乱满目疮痍的境地,与福地交合融汇,稍有不慎便会造成人死福地伤的境地。

    她成功了,于是整个落花福地无人再对其提出质疑。

    那么六百年后的今天呢?

    依旧是一头乌黑长发的中年美妇盘腿坐在已经再寻常不过的木板床上,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女子神色天然妩媚风流,但是单单盘坐在那里便让人不敢升起半分亵渎心思。

    这里毕竟已经七百年没人来过了,因此此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

    来头大到吓人的女子祖师伸了伸懒腰,白皙的手臂露出,宽松的藏青色道袍遮掩不住女子姣好的身材,她打了一个呵欠,然后双手托腮显得有些娇憨,直勾勾的盯着窗外发呆。

    七百年来她只是修道修道复修道,自己那徒孙布下的所谓镇仙法阵在自己眼中只是一个笑话罢了,阵法固然玄妙,若是她愿意的话不消半年时间就能将此阵法破去,只是她不愿意将这处她极喜爱的楼阁毁坏了。

    可再怎么好看的风景,再怎么喜爱的事物,看了七百年总归是会厌倦的。

    早年跟观星阁学过行测推算的女子祖师掐指心中默默推算时日,感觉临近某个节点,距离她出关已经时日无多的她终于会心一笑。

    她看着一旁小桌上空空的酒壶,想起那个只要自己拿起酒壶就会娇嗔着阻止自己的某个小辈。

    “我又何尝不知道,那陈玄樱是真心爱你呢?”女子祖师不知与谁言语:“可是阿离,男人一心若是只求正道,那是你无论如何都不能拦得住的。”

    “你女儿想向自己那个心狠的爹复仇,我又何尝不想替你出一口气呢,千年飞剑传书尽皆打回,你走之前心里有没有怨我呢?可若是想让你活得长久,我怎么能让你再陷入这世间伤人最深的情毒中?至于他陈玄樱坐镇玄隐山两千年,心里又有没有半分为了天地正道却负了你的悔意?”

    “师父也想知道的,可我是落花祖师,我不能替你去问一问,那就让珞樱那丫头自己去问一问好了。”

    “她与拒仙窟有某些隐秘交易,我不会去问,前提是不要触及某些底线。”王颖宁自语:“你毕竟是我最喜爱的徒儿,她是你的女儿,可若真的是到了那种地步。”

    “我该如何?真要亲手杀了你唯一的骨肉血脉?”女子祖师眼底哀伤:“那妖道顺着她布局少说也有七百年了,或许从你还没逝去之前就已经布局,好好一个落花宗有多少他的明子暗子没人知道,刚好趁这次我等个水落石出。”

    “你不要怪师父心狠…”

    女子祖师看着窗外飘落的樱花,晃了晃空荡荡的酒壶。

    想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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