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阮“哎呀”声, 不等他把崽叼起来,江慎已经弯下腰,把那怜的崽崽从地上捞了起来。
“我们狐狸都不会这么宠孩的!”回程路上, 黎阮趴在江慎肩头, 认真道。
江慎将买来的食物和羊『奶』用只手拎着, 另只手小心翼翼捧着狐狸幼崽,还用拇指指腹轻轻抚『摸』他。小崽被『摸』舒服了,在他手心打起了滚。
“是么?”江慎含笑问,“那你们狐狸都怎么养孩?”
黎阮道:“要是我们狐狸, 幼崽能跑能跳之后就要赶出窝,让他们自生自灭……不是, 自力更生了。”
在江慎手心打滚的崽动作顿, 呆愣地抬起头。
黎阮注意到了, 尾巴摆了摆, 故意道:“我看崽崽至多再有两三日就能学会走路了,到时就赶出洞府, 让他自捕猎。”
“嘤嘤呜——!”幼崽抱紧了江慎的手指, 吓双眼睛充斥起水雾。
怜兮兮的。
江慎『摸』了『摸』他:“小傻, 你爹爹与你说笑呢。”
“嗷呜?”
“是真的, 他不会把你赶出。”养了几天孩之后,江慎已经几乎能明白自家崽崽在说么了, 安抚道,“等你能化作人形,还要与我们回宫的。到时你要学四书五经, 学琴棋书画,学用兵打仗,学经世治国, 这些比学习捕猎重要多了。”
小崽呆呆地看着他,身体忽地后仰,倒在江慎掌心,两只后腿颤了颤。
黎阮笑险些从江慎肩头摔下。
要说吓唬孩,江慎比他坏多了。
真是太坏了。
他们原本就没离多远,江慎抱着自家那大小,但年纪看上似乎相差不多的两只小狐狸,快回到了洞府。
还没等他们走进洞府,小崽不知感觉到了么,忽然从江慎掌心探出头来。
他抱着江慎的手指,扬起脑袋,冲着远处片树丛凶巴巴地:“嗷呜!嗷嗷呜!”
远处的树丛轻轻颤了颤。
江慎脚步顿,偏头看向了趴在他肩头的小狐狸。
小狐狸样有些惊讶。
惊讶在于,小崽几乎是与他时发现了那树丛里藏了东西,他都修炼了好几百年,而这狐狸幼崽不过刚出生十天。虽然知道崽崽天生灵力强,但人妖混血能强到这种程度,几乎闻所未闻。
还在于……崽崽从没对其他人这般抱有敌意。
这小崽出生时惊动了方圆百里所有灵物,这些天其实偶尔会有些小妖怪好奇过来瞧瞧,大多都被黎阮吓跑了。但无论是谁,以何种方式过来探消息,崽崽都没有表示过明显的敌意。
这回怎么……
小幼崽浑身的『毛』都炸起来,短小的尾巴在身后飞快摇动,跟个『毛』绒绒的小团似的。黎阮伸出尾巴,轻轻在他身上『摸』了『摸』,安抚片刻,才重新看向那树丛:“还不出来?”
那树丛又动了动,只黄鼠狼从里面慢吞吞爬出来。
这黄鼠狼江慎见过。
小狐狸这洞府就是从这黄鼠狼精手里抢的,江慎刚到鸣山没多久时,这黄鼠狼精还找小狐狸打过架,那次还把小狐狸腿咬伤了。
黎阮眯起眼睛:“你又想来找我打架吗?”
幼崽身上的『毛』又炸起来:“嗷呜嗷呜!”
“不不不——不是的!”
黄鼠狼似乎被他们吓坏了,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
它抬头看了眼江慎和他肩头的小狐狸,又看了看江慎手中的狐狸幼崽,哆哆嗦嗦后退:“我就是……我就是路过下,路过!”
没等他们再说么,那黄鼠狼退到树丛中,而后转过身,溜烟跑没影了。
江慎眉宇蹙起:“他这是……”
他听小狐狸说过,这黄鼠狼精直没有放弃夺回洞府,总是时不时来找他挑战。本以为这次也是如此,怎么这么快就跑了?
妖族行事都这么古怪吗?
但小狐狸显然没多想,他从江慎的肩头滑下来,落在江慎臂弯间,伸出爪『揉』了『揉』幼崽:“修行了几百年的妖怪都能吓跑,真厉害,不愧是我儿。”
小崽意地扬起脑袋:“嗷呜……”
江慎问:“他真是被吓跑的?”
“不然还能怎么?”小狐狸不以为意,“你没感觉到吗,我们崽崽刚才的妖力威压厉害了,这些小妖怪完扛不住的。不过啊,你学会收着点,不然其他无辜的小妖怪都要被你吓坏了。还有,你爹是凡人,你不能把他吓着……”
小狐狸絮絮叨叨始教育起儿,江慎朝那黄鼠狼离的方向看了眼,没再多想,抱着两只狐狸进了洞府。
远处,黄鼠狼直跑出了山谷,跑到片树林里才停下。
道白光从他身上飞出来。
“你别杀我!”黄鼠狼伏倒在地,浑身瑟瑟发抖,“我带你看了,他们现在就住在那里,我没有骗你,你不要杀我!!”
那白光闪动两下,响起男嗓音:“别担心,我不杀你。”
黄鼠狼吓不敢抬头,那声音又悠悠道:“但你要听话,乖乖帮我。那小狐妖坏了我的大事,还险些害我修为尽毁,左右你也想对付他,与我合作,也是在帮你自,明白吗?”
黄鼠狼眼神躲闪,低低呜咽声。
“么?你说沈无为和江承舟都失踪了?”黎阮惊讶地竖起耳朵。
江慎将煨温热的羊『奶』倒在只小木碗里,又把早在旁嘤嘤呜呜的幼崽抱到碗边,让小崽趴在木碗边沿自乖乖喝『奶』。
而后他才抬头,叹了口气:“我也是刚收到消息。”
这几日江慎只顾着照顾自家这两只小狐狸,将京城的切事务都交给郁修处理,那边发生了么,他并不关心。他今日刚下山,被送信的拦住了,劈头盖脸给他讲了大堆近来发生的事。
“据说万寿宴当日,禁卫军在宫中搜查许久,并未抓到从太极殿逃走的沈无为。”江慎道,“肃亲王倒是当场就下了狱,就在前两日,也从牢里失踪了。看守他的狱卒没有听见任何动静,甚至就连牢门都没有毁坏。”
黎阮:“沈无为救走的?”
江慎点点头:“多半是了。”
黎阮沉默下来。
他那天,明明已经把沈无为的丹核捏碎了,难道……
“是我轻敌了。”黎阮低下头,“那道士也许不止金丹修为,他恐怕已经化神。我毁了他的金丹,但元神未毁,这样至多让他重伤,不能废了他的法术。”
达到化神期的修士,能随时元神离体,力量已经不再受到肉身禁锢。被毁个丹核,自然也就不是么大事。
而且,达到化神期后,的确是该渡飞升雷劫了。
沈无为没有说谎,是黎阮小看他了。
黎阮小声嘟囔:“早知道我就——”
化神期的修士无法简单废除其修为,至少黎阮做不到。早知道是这样,他当时就不应该犹豫。
就该……直接把人杀了。
他明明是有机会的。
小崽吃大半个身都埋进小碗里,但似乎是感觉到爹爹情绪有点低落,他抬起头,『露』出那颗已经完被浸湿,还在往下淌『奶』的脑袋。
“嗷呜?”崽崽眨了眨眼。
“没事,你继续吃。”
江慎安抚地『摸』了『摸』他,又张手臂,让小狐狸跳进他怀里。
“不是你的错。”江慎温声道,“你说过妖族的飞升之路艰难,杀害凡人『性』命会有损功德。你苦修了这么多年,不需为了个沈无为破戒。”
“是这次让他逃了,他肯定还会帮着肃亲王做坏事。”黎阮恹恹地趴在江慎怀里,“而且上次他说,他来京城不仅仅是为了阻止你继位,他好像还在找么别的东西。”
虽然不知他找的是么,但黎阮总觉心中不安。
“没关系的。”江慎『揉』了『揉』他的脑袋,“被此事牵连进来的又不只有你我,该怎么对付他,轮不到我们来『操』心。”
黎阮抬起头:“啊?还有谁?”
江慎笑:“你忘了沈无为还害过谁了?”
黎阮明白过来:“你是说……圣上?”
“我离宫时特意吩咐过郁修,这段时间不管有么事,都由他自做主,实在做不了主就请示圣上,别来烦我。”江慎叹了口气,“你猜是谁,既知道我现在在鸣山,又敢派人拿这些事烦我?”
黎阮:“……”
道理他都懂,为么江慎这前半句话能说这么理直气壮,郁修是上辈欠了他的吗?
不过这后半段……
黎阮问:“今天是圣上在找你?”
“是。”江慎提起这事似乎有点不大愉快,幽幽道,“他还想让我见他面,说我要是不,他就把写好的诏书烧了,我再也别想拿到。”
黎阮:“……”
皇位是以这么儿戏的吗?
“那你就是了呀。”黎阮道。
虽然他不想离江慎,但崇宣帝会用这样的条件要求江慎回趟,应该是有重要的事要谈,他总不能拦着。
“不是我,是我们。”江慎从怀中取出封信函,展给黎阮看,冷笑声,“他哪里是想见我,他是想见他的小皇孙了。”
见面的时辰定在翌日夜里,江慎准时抱着两只狐狸到了鸣山脚。
崇宣帝还算没有完不做人,将见面的地点选在了鸣山脚个猎户家中,而没有不管不顾的直接要求江慎带着崽崽回宫里。
那猎户江慎认识,前小狐狸刚生产完时,江慎是从他家买了新鲜的肉糜,回洞府给小狐狸熬粥。
不过崇宣帝是如何知道此地,又如何能将这里安排为他们见面之地,他就不知道了。
事实上,他近来渐渐觉,这世上或许没有崇宣帝不知道的事。
也少有他想做却做不到的事。
夜里的鸣山脚片寂静,唯有那猎户家还亮着烛光。江慎走到那猎户家门前,宅院里外安安静静,就连门前拴着的那条黄狗都耷拉着耳朵在打瞌睡,从里到外瞧不出任何异样。
黎阮小声道:“林里有侍卫,我感觉到了。”
“嗯,我知道。”江慎道。
天驾临,身边不能不带着点侍卫。他花费心思将这里伪装切如常,是不想惊动旁人,引人生疑,也是在保护他们的行踪。
不过,布置这么多,就是为了见他的小皇孙面,实在有点过于劳师动众了。
江慎没急着走进,低头问黎阮:“你真的不变回来?”
黎阮摆了摆尾巴:“不变。”
江慎:“父皇在信里说了,他知道崽崽还不能幻化人形,他不介意。”
“谁知道他是不是为了见崽崽故意这么说的。”黎阮把崽崽塞进江慎衣领里,后者不太明白爹爹为么要自呆在那里,两只前爪扒着江慎衣物边沿,探出颗圆滚滚的小脑袋。
黎阮把那颗脑袋也按了进,道:“凡人都怕妖怪,看见崽崽的原型还指不定吓成么样呢,让他见见我,他如不怕,我再让他见崽崽。”
江慎欲言又止,想说除了那群以力量为尊的妖怪之外,这世上或许没有么人会被崽崽原型吓到。
谁会怕颗软绵绵的小绒球呢。
但他最终没说么,上前敲了敲院门。
快有人拉主屋的门走了出来。
是常。
常换了身民间打扮,见江慎就笑起来,道:“少爷算是到了,老爷已经等候你们多时了。”
他将江慎领主屋,但并未跟着进门,而是往旁侧退了半步,示意江慎独自进。
江慎走进,常在身后将门合上了。
屋内亮着烛光,崇宣帝坐在前方的主位上,样换了身民间普通打扮。他见江慎进门似乎就想起身,但又忍住了,轻咳声:“怎么来这么晚,过来,让朕瞧瞧。”
江慎抱着小狐狸走过。
小狐狸蹲在江慎怀里,仰首挺胸,想说话,忽然被双手抱了过。
“这就是朕的乖孙儿?这么爱啊!”崇宣帝抱着小狐狸,上手『揉』了『揉』,眼底满是惊喜,但又有点疑『惑』,“不过……是不是稍微快了点?刚出生的小狐狸就这么大只吗?”
黎阮:“……”
江慎:“……”
江慎面无表情,把自家小狐狸从崇宣帝手里抢回来。
“这是您的儿媳。”他说着,从衣服里掏出颗小绒球,放到崇宣帝手上,“这才是您的乖孙儿。”
小崽被掏出来时还有点晕头转向,身体左右摇晃几下,屁股坐在崇宣帝手心。
然后仰起脑袋,软软地叫唤声:“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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