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乐团比喻成火车,前面两个星期火车还在平稳运行,大家因为入选和逐渐熟悉而懈怠的时候,现在被铲煤工人海顿一把铲子敲下来,这两火车终于开始呜呜呜地开起来。好学生和坏学生区别就在这里,平时好像大家都没什么区别,一到考试分阶层,一到发力见真章。
狗卷荆见识到了好乐团是怎么运作的。
和s乐团截然不同的运作方式。
他自从上次被海顿教训了一顿,就把钢琴搬到了乐团前面、指挥旁边,演奏协奏曲该在的位置,乐谱放在钢琴上,近距离听乐团的声音。
一开始没这样做,是觉得会打扰大家。
现在想想,这种距离感会太过生疏。
海顿有一句话说得让狗卷荆无比深刻:这是桃平美奈子为他组建的乐团,他要负起责任。
演奏的责任,监督的责任,和大家一起进步的责任。
等休得列杰曼终于想起来自己还要来指导乐团指挥,来看看弟子千秋的时候,乐团已经正式完成了磨合,第一章已经能基本完成了。
他们的公演日期定在5月份,而1月已经过去了。
到乐团在小休的时间,狗卷荆走到小号旁边,小声问他是不是感冒了。
小号不好意思抓抓头发:“被你听出来了?”
“声音和平时要沉重了一点,不是很明显。”狗卷荆想了想,补充了后半句:“但是你的呼吸变沉了。要先回去休息一下吗?”
当一个美人坐在旁边温柔体贴地关心你的时候,会有什么感觉?小号君晕乎乎的已经找不着北,依旧坚定地拒绝了他的诱人建议。
“我还想努力一下,明天乐团不练习可以休息的。”小号面露傻笑:“谢谢你,狗卷君。”
休得列杰曼有些小诧异。
小荆变得积极了。
换成去年……不,就算是上个月的狗卷荆,他就算知道了也绝对不会多管闲事。
看着小号同学面红耳赤,说话表情开始像梦游一样的样子,情场达人休得列杰曼开始在心里摇头晃脑:他们可爱的精灵小王子要入尘世历练了,就不知道凡人能不能扛不住这位温柔心硬的小王子。
休得列杰曼看得很清楚,总是被动站在舆论浪潮上的人并不是那种真正意义上察言观色的人。他会察觉你生病,却不能感觉到那股萌动的少年情怀。
他已经过了欧洲人的成年年龄,又长着一张只要勾勾手指就能吸引无数人前仆后继的脸,但内心却依旧像那个只有玫瑰花和狐狸相伴的小王子。
这样矛盾的魅惑力,去到欧洲,不知道还要勾走多少人的神魂。
特别是这一场演出之后。
不要中途被其他人勾走了才好。
休息过后,休得列杰曼代替千秋站在了指挥台上。德国人的私生活总是令人充满了吐槽欲,但他的专业水平确实令人无话可说。只要他站上了那个位置,整个乐团的感觉就不一样了。所有人仰望着他,毫不犹豫地跟随他,将他的指令执行到底,如同士兵追随他们信赖的将军一样。
休得列杰曼看向狗卷荆,明明之前没有丝毫的联系和准备,但钢琴的声音就这样,好像轻而易举、水到渠成这样,乐团和钢琴双向奔赴,在休得列杰曼的带领下融合到了一起。
千秋真一举着手机在录像,神思却飘得很远。
毫无疑问,这样的休得列杰曼有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魅力。但他要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一样呢?
千秋不知道,他清楚的是,一直待在日本他绝对成不了那样的人。
果然还是要出国留学才行。
因为童年阴影无法坐飞机的千秋下定了决心。
而跟在休得列杰曼后面来,一直没有露头的野田妹也悄悄站在了演奏厅的门口,偷看乐团的演奏和千秋真一,也有了自己的决心。
演奏结束之后,指挥家还跟狗卷荆多聊了两句:“表达比之前要放开了一点,但是还不够。”
“贝多芬的表达欲是很丰盛的,在表面的音符底下还有很多未尽之意,现在的你还收着,要更开放、更张扬,你是主角,所以不要压抑吝啬自己的表达,好吗?”
德国人鼓励他:“你选这首曲子,也是有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吧?”
狗卷荆垂眸深思。
贝多芬《第九交响曲》是一首什么样的曲子?
它不艰涩深沉、充满了无法具体理解的意向,它像理想主义者的高歌,是穿过了黑暗之后抵达黎明的欢歌。
是人类之歌。
怀抱着这种想法入睡的狗卷荆,又开始做梦。
这次的梦境比之前要清晰多了,他清楚感觉到自己是在做梦,灵魂脱离身体,自己像是坠入了一片海洋一样。这种感觉他曾经有过,所以再次发现自己变成没有手和脚的圆球之后,他淡定了。他尝试控制自己的活动的方向,却被海底的水流带着跑,尝试着努力了一番没有结果之后,他果断放弃了。
躺平。
他开始从这种漂流当中品尝了一点点快乐。
和飞翔不一样,海水虽然也是摸不着的,但比空气的存在感要强得多。
水流好像有生命一样。
他尝试了解它。
然后就听见了歌声。
刚开始很微弱,断断续续的,如果不专注的去听,难以注意到这样细小的声音,好像白噪音一样,随时会忽略过去。但当声音传入耳之后,就再也无法忽视他了。
像一种,很原始又古老的声音,穿过了亘古的时空才能传到他的耳朵里,被他捕获,被他听取。
庞大的信息量,记录了无数生命的起始与终焉。
有人类的,有非人的。
这些声音让他觉得快乐,他开始喜欢上这里了。
大海啊,孕育生命的地方,他待在这里就好像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母亲。
他咀嚼着这个词,有些记忆想不起来了,但温暖柔软的感觉像太阳照射树林时在地上留下的光斑,光是想起来就让人高兴。
当有气泡从海底晃晃悠悠升上来的时候,它已经能够驾驭洋流去撞击了气泡了,看着硕大的气泡因为他的撞击碎成了数个小气泡,他笑了起来。
大概是“笑”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是笑的,但谁知道呢。
就在他一个接着一个气泡撞过去的时候,终于撞到了一个硬茬子——白色的,像鹅卵石一样光滑的东西,有生命的脉动。
这块东西被他吞进了“肚子”里,当他吐出来的时候,就像吐出了一小颗子弹,白色的外壳剥落了,红色的一小颗东西就咻一下飞走了。
如果有人来观察他的表情的话,就会发现这颗金色的小圆球现在处于一种“懵”的状态。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反映过来,正准备飘过去看看那颗飞走的东西,然后发现它已经朝他冲过来了。当他手忙脚乱要避开时,红色的东西在他面前急刹了车。
这是一颗……一个小章鱼。
章鱼是用个计算的吗?
总之他觉得自己好像处于清醒和不清醒之间,最大的证据就是,他从这个章鱼嘴里嘀嘀咕咕什么声音,他凝神去听,就听到了两个字“妈妈”。
——妈妈!
两个音仿佛具象化直接冲着他的脑袋砸过来,他感觉到了史前的恶意。
我不是你妈妈!
一串气泡从他体内飘出来,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刚刚撞气泡取乐的报应。
小章鱼围着他绕了两圈,毫不犹豫:“妈妈!”
我不是!
他尝试和它沟通,但发现毫无作用,对方并不是沟通就能明白的,它有些一根筋地追着他叫妈。
他也很想叫妈妈了。
一个追,一个逃,两个小家伙搅浑了这片海域,引起了海域上空的存在注意。
荒霸吐长长地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像个保姆,还是家里的小孩刚刚学会走路的保姆,只要一个错眼,走路还不稳的小家伙就会开始上天入地探索世界。
他就知道。
只要有了第一次,肯定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一旦开始出来玩,就收不住那股好奇的心,稍不注意就会跑出来。
有点烦。
又怪可爱的。
荒霸霸撑着下巴看两个小东西在海里你追我赶,心情有些愉悦。他在天亮之前将海里的小家伙捞出来,朝着他身体的方向一弹指,把还不会控制力量的臭小鬼赶回家去。慵懒的神明大人难得用了点心,把他的小玩具也捞了出来,一起弹走。
还有这只。
荒霸吐看见了一只浑身都是狗卷荆气息的猫,顺带一并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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