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多芬很快就知道肖邦收拾李斯特的事,还是避难的莫扎特送上门的消息。上旬都没过完,莫扎特就被肖邦吃空了钱包,连带获益的还有一个老实人的威尔第,没钱吃饭的奥地利人赖上了贝多芬。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莫扎特跟个小孩似的扎根在他带过来的单人沙发上。
当莫扎特以为他会安慰他点什么的时候,贝多芬说:“果然还是赶紧让李斯特回来吧!”
莫扎特瞪大了眼睛。
果然是塑料师徒孙啊!
“让车尔尼去叫。”
看来师徒也很塑料!
难道贝多芬一系的特点就是感情塑料包吗?
“常生气对身体不好,要发泄出来才行。去年肖邦才进过医院,得赶紧让他消气。”
莫扎特一想,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李斯特皮糙肉厚,就算被肖邦揍两拳也没关系,可肖邦就不一样了,体弱的波兰人揍人,他们还得担心肖邦的手指有没有受伤。
至于肖邦要收拾门德尔松,那就更简单了。波兰人甚至不用特意做什么,他往门德尔松家里一坐,塞西尔马上就会热情招待他,家里的孩子也乐意围绕温柔的钢琴家玩耍,全家围着肖邦转。
德国音乐家看上去就像个编外人员,偏偏还不敢投诉。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肖邦再次拜访时,聪明的塞西尔就猜到肯定是丈夫惹怒了肖邦,看他委屈又不敢言的样子,断定是门德尔松干坏事了,作为一个好妻子,她很乐意看到丈夫吃教训。
优雅的门德尔松夫人绝对不是看热闹。
第四天门德尔松就扛不住了,他家老婆特别乐意和肖邦亲近不说,还要指挥他一起围着肖邦转,加上孩子们的偏爱,指挥家的家庭地位直接掉到了最底层,他都想抱着肖邦的大腿哭了。
可恶,为什么李斯特跑的那么快!
钢琴之王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狗卷荆也不知道。
磨刀霍霍的肖邦说李斯特最近特别忙,将来一段时间会非常忙,“我很期待你和乐团的合作。”
肖邦嘴唇弯起,笑意却不达眼底,看得狗卷荆有些担心,他赶紧把之前联谊的视频发给他,看着波兰人被他的车祸现场逗笑才放心下来。
心情不是很糟,看来问题不大。
……
乐团的第一周,得知他们要演奏的是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钢协版本,个个兴奋得摩拳擦掌。
乐团的第二周,被虐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一群人就有点焉巴了。
乐团的第三周,三木清良跟着老师海顿来的时候,个个都有点无精打采的。
《第九交响曲》太难了。
学乐器的,基本上都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上课45分钟展现出来或许是一周甚至一个月的练习成果,真正能够练出来的人都有一颗耐得住寂寞的心,却架不住《第九交响曲》的难度打击到人,合乐效果不尽人意。
这里的大部分都是学生中的佼佼者,有参加乐团的经验,却还是第一次参加人数如此庞大的乐团,即便联谊为他们打下了良好的开局基础,但面对这样大规模的乐团,经验不足的千秋真一和高桥纪之无法完全控场,指挥指导老师休得列杰曼又没怎么在,桃之丘的其他老师也不够资格指导这群年轻气盛的学生,所以海顿来就看见了这么没精神气的样子。
同样是德国人,海顿和休得列杰曼完全是两种类型。后者还有胆子大的捣蛋鬼和他开玩笑的话,前者就是镇压所有牛鬼蛇神的五指山。
身材高大的海顿一走进演奏厅,只是一个挑眉的动作,所有懒散的成员就紧张了起来。
海顿不怒自威:“你们先每个声部演奏一次给我听,其他人可以原地休息。第一个,小提琴一声部。”
作为首席兼小提琴一声部领头人的高桥纪之对上了他的视线,整个人头皮发麻。
“是!”
演奏完了,他什么都没说,就叫小提琴二声部的人开始。
一个接着一个声部,当所有人都演奏了一遍之后,德国人抱臂站在指挥台旁边,说话的英语自带德语口音,一字一句敲打在开始松懈的人心头上:“就这样?”
你们作为日本最优秀的音乐生,组成的乐团就只有这样的水平吗?
他回头朝听众席看了一眼,狗卷荆坐在听众席的正中间,腿上还放着摊开的乐谱。
“狗卷。”德国小提琴家朝着台上的钢琴扬了扬下巴,“第一乐章。”
狗卷荆就坐到了钢琴面前。
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第一乐章,不太快的略呈庄严的快板,奏鸣曲式。这是一个严峻悲壮的乐章,主部主题和副部主题交织对立,共同描绘出一幅宏大的斗争画面。
这首曲子一开头的引子就与众不同,以一种十分有吸引力、几乎嗡鸣的声音拉开曲子的序幕,从中派生出一些节奏片段,在开端的30秒内迅速建立起一个高-潮。这个开头极其考验演奏者的音色,在这段不太长的乐段里,贝多芬就呈现出几个明显的发展的波浪,一下子将听众拉入了他所描绘的画卷里。
这也是一个非常能展现狗卷荆个人特质的引子。
气势宏伟的开头之后,正式进入第一乐章。年轻的音乐家总是很难表现出这样深沉的主题,一个把握不好就会变成无病呻-吟。但狗卷荆不同,他对于人的苦难有着自己的体会和理解,他的心里还深刻铭记着土地的哀鸣,几次被庞大人类记忆冲刷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对这样艰深的主题有了自己的理解。
放松,让身体随着情绪动起来。
第一乐章是紧张的,低沉的,和快乐背道而驰的。
主部主题悲壮宏伟,描述了黑暗和反抗,描述了艰难和斗争,但这些并非乐曲真正的主题,生活不是全都是难过的,越是黑暗,光辉就越容易凸显,生活也有温暖美好的回忆。
所有的这些情绪,都被掩藏在不断发展的音乐底下,像是在时代巨大的洪流中,看见了一个个具体而渺小的人。在述说温暖的时候,狗卷荆的音乐底下无形中透露出了一些同情和叹息的柔软。
好、好厉害。
千秋真一听过好几次狗卷荆的钢琴,尤其是上次联谊伴奏的时候,他自以为自己已经对他的音乐有了很大的了解,但当他弹奏贝九的时候,狗卷荆又重新打破了他原来的固有印象。
他的音乐不是不柔软,而是这细腻温暖的部分被藏得很深很深。
在贝多芬这样的曲子底下,才能体会出那种感觉。
像巧克力一样,苦涩的巧克力冲刷下,才能品尝到那种回甘的醇厚和浓郁。
第一乐章,13分钟43秒。
过得太快的13分钟43秒,海顿一拍掌,大家的注意力才被唤回来。
“有这样的钢琴家在,你们之前的两个星期都在做什么?”海顿的语气算不上严厉,却像大锤敲在钟上,震耳欲聋,敲得他们心生愧疚。“你们觉得自己的演奏可以配得上这样的钢琴了吗?到时候上台要让钢琴赶着你们乐团跑吗?”
“还有你!”海顿话锋一转,就指向了狗卷荆,“你刚才一直在做什么呢?你没听到他们的声音吗?就这种声音,你就满足了吗?美奈子为你组了一个乐团,你是觉得这样就可以了,能站在台上面对观众了吗?”
比起对乐团的人,海顿对狗卷的话不可谓不重。
严厉的态度让人全身紧绷,不少人把自己代入了一下狗卷荆,如果他们被柏林爱乐乐团的首席这样直接骂,说不定会哭出来。
“承担起你的责任,你不是弹好你自己的钢琴就可以的!这是你的乐团,你的伙伴,将来你们是要一起演奏的!”
海顿喷完了乐团的人,喷完的小荆,马上就轮到指挥千秋真一和首席高桥纪之。
德国人把所有人都骂完了之后,恨铁不成钢地扫过他们一眼,就离开了演奏厅。
海顿来过之后,整个乐团的空气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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