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转化期有着比第一次更长的适应过程。

    血族关于这方面的记录极少,大多半血族,不是在长大的过程中夭亡,就是作为猎物被更强大的吸血鬼杀死。

    我能健康活到现在,属实算是不可多得的奇迹。相比于那些还在自我在挣扎或者朝不保夕的人,我总不至于过得更差。

    凯厄斯很少强迫我在一些细节上的事。譬如我从不参加沃尔图里的聚会,即使圣诞来临,也没能动摇我不想与这里发生过多牵扯的念头。

    每一盏灯都被打开,即使是最暗的夜晚,古堡也亮如白昼。

    灯光、氛围、音乐,所有种种,构成暧昧场景的舞会,受邀的人类与吸血鬼,目的明确的血族,情迷意乱的荒唐晚宴。置身其中,便很难不受到影响。

    他们拥有最高的权利,鲜血与床伴不值一提。我暂时还没打算将自己变成其中的一员。

    海蒂很早就为我准备好礼服与饰品,珠宝躺在精美盒子里,发出耀目彩光。

    房间里窗户全敞着,寒风利刃一般扑到脸上。

    一楼传来弦乐,舞会还未开场。

    冷清了数月的古堡在今晚终于再度热闹起来。相隔大半个地球的吸血鬼家族也不远千里,来赴这场百年一次的盛宴。

    此次沃尔图里的诞辰,恰好与耶稣降世纪念日相逢,很难说这不是一种冥冥之中的预示。

    音乐声停止,紧接着是阿罗抑扬顿挫的讲话,大殿内的所有人,在他举杯之后,饮尽了手里的酒。

    鲜花幽幽发着暗香。

    灌了满室的冷风也无法将这种惑人的气息吹散。

    我靠在窗边发呆,这种姿势从日落开始就一直维持,身体已经感觉不到酸痛。

    与其说是在想事情,不如说我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无所事事。

    脑袋里空空如也,除了视网膜里能看到的白皑皑的一片,什么都挤不进仿佛被缠成线团的思绪里。

    只有情绪放空,才能短暂获得片刻安宁。

    就在我漫无目的地盯着窗外时,门很轻地响了一下。这声音将我从飘浮的状态中惊醒。

    规律的脚步声停在身后,室温骤然变得更低,风声渐小,害怕似的从窗前转了个弯,朝另一个方向逃走了。

    “不冷么。”来的那人开口说话。

    “还好。“我没回头,“怎么上来了?”

    一楼开始演奏舞曲。

    “我不在场,他们大概更有兴致。”

    “阿罗肯定脸色很难看。”

    凯厄斯走到另一边,也侧着身子靠在了窗台边缘,“他应该为此高兴。”

    我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嗤:“真不懂你们之间的关系。“

    “他习惯我,我习惯他。仅此而已。”

    我侧眸看了凯厄斯一眼,对方背着夜色,暴露在光线下的脸上是漫不经心的表情,看不出是真情还是假意。

    “你嘴唇的颜色变淡了。”我对他说。

    “是么。”凯厄斯无所谓道:“因为我现在确实很虚弱。”

    “真难得你会说这种话。”

    “偶尔听听也不错,是不是感觉很新奇?”

    我无语地看着凯厄斯:“这话你应该去和你的对手说,而不是我。”

    凯厄斯闲聊的语气也和刚才的寒风一样转了个弯,“在你眼里,我不就是你的对手么?或者程度更深一点,是敌人。”

    平直的声调,令人汗毛直竖的话语。

    我预感到接下来大抵不会有什么好话,不着痕迹地离凯厄斯远了一些,“你是不是在发酒疯?”

    他像是没发现我的小动作,“吸血鬼是不会醉的,安娜,何况我滴酒未沾。”

    “哦。”我收回视线,在他看过来时木木地应声。

    我突然有种逃离的冲动,不太敢和凯厄斯对上眼神。

    我知道他离开舞会很大程度是为了我,因此很害怕他一时兴起把我当作舞伴拉下去或者干出点其他疯狂的举动。

    由于我长时间的刻意逃避,他的耐心差不多已经快到临界值。

    刚才寥寥几句对话足够得出这样的信息,所以我打算闭嘴。

    不沟通,不拓展,不延伸,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方式。沟通意味着双方解决问题的共同意愿,也代表我一定会受到对方观点的同化,这对我没有好处。

    但有时沉默更为难熬。

    如此相近的距离,连对方手指的弹动,呼吸的节奏,都能被清晰捕捉。

    尽管我对这些一点都不感兴趣,也不想关注,它们还是会不期然进入我的大脑,不断强调凯厄斯的存在感。

    舞曲换了一首又一首,阿罗的声音淹没在舞池的狂欢里,卧室显得更为寂静。

    最后是凯厄斯打破了这死寂。

    吹够了冷风,他关上窗户,将我打横抱起,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我听见他落在我耳边极低的叹气声。

    “其实你不必如此。”我睁着双眼,有些无奈地说。“反正都是一样的结果,你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有一个完满的结果。”

    凯厄斯躬身的动作僵住,凝视我良久,才将手中的被角捋平。或许是习惯了我时不时的打击,他的神色和语调并没有太大变化。

    “你已经开始动摇了,不然不会对我说这番话,更不会劝我。”

    但是我不想再这样不上不下地吊着他了。我是个喜欢退缩的人,然而此刻我想和他说清楚。

    “其实我们可以互不干涉不是么?”我试图劝说他:“你看,就算我不下去,你也依然在这种场所游刃有余”

    “安娜。”凯厄斯打断了我的话。“这样的宴会我参与过无数次,我若真的游刃有余,就不会喝酒时想起你还孤零零地待在上面,在音乐响起的瞬间幻想你和我站在舞池中间的样子。”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我垂下眼皮,无法对这番深情告白做出回应。

    他接着说:“你还是在介怀,为我阻止你插手贝拉的事。”

    “没有。”

    “那是为什么,原本一切都很顺利,你也在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他顿了一下,“我带你去福克斯,以为你见到那个人类会开心,如果你愿意,还可以在那里住一段时间。但是那个人类做了什么?她劝你离开。”

    凯厄斯抬起双眼,瞳孔深处是化不开的坚冰,配合着居高临下的姿态,在面孔上交织出一种不可动摇的冷酷。

    他一字一句:“所以我讨厌意外。”

    我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最后只剩下无力的反驳,“我并没有答应她。”

    “我知道你会的。不管希望多么渺茫,你从来没有放弃过从我身边逃离,不是么。”他指着我放在桌台上的那些书,“如果你想知道我虚弱到了什么程度,大可直接来问我。”

    顺着他看去,凌乱的一堆书籍里,罗马尼亚族群几个字显得格外刺目。

    我解释道:“那些只是从书架上搬了过来,并非你想的那样。”

    “然后呢?”凯厄斯反问:“你还是想走,才会说出‘互不相干’这种话。”

    “你冷静一点。”

    我抬起头来看他,凯厄斯的双眸因怒气而变得格外明亮。

    鬼使神差间,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念头闪过我的脑海,对方的反常有了解释。

    这一发现令我掌握了主动权,我紧紧地盯着凯厄斯,直到他的长篇大论在我迫人的目光下消失。

    “你接着说啊。”我直起了身体,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说什么。”凯厄斯双眼微眯。

    “当然是你对我的控诉,你不是说得挺开心?”

    他看似心虚的表现成功助长了我的气焰。难得逮到他的破绽,当然要好好把握机会出一口恶气。

    “你扔下下面那些人,应该不是为了来这里专门对我倾诉衷肠的吧?”

    “这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吗?”

    “但你今晚很奇怪?你为什么发火?”

    依照凯厄斯的性格,不可能三言两语就开始激动,而且还是因为莫须有的猜测。

    “你对我倒是挺了解。”

    凯厄斯收敛了脸上故意的怒火,恢复了先前那张要死不死的冰块脸。

    “所以你来是干什么?没事的话不要打扰我休息。”

    “舞会那么热闹”

    “不想去。”我严词拒绝。

    “没说让你去。”

    “所以呢?”

    “就在这里。”

    他伸出一只手,身上是笔挺的西装,邀请时腰身弯成好看的弧度。

    在我愣神的间隙,凯厄斯再次郑重地重复了一遍。

    “能邀请美丽的安娜小姐同我跳一支舞吗?”

    我没有动,凯厄斯此刻的模样,就像一只开了屏的花孔雀,每个毛孔都在尽情散发魅力。

    面前的那只手白皙修长,薄薄的皮肉下是形状匀称的骨节。我握过很多次,清楚地知道它的温度与力道。

    我被这突如其来行为弄得一头雾水。

    他的话像是带了层层回音,围绕在我耳边,不断循环播放,将我好不容易清晰的思绪搅得一团浆糊。

    这声音似乎带了蛊惑的魔力,我眨了眨眼,不知觉地将手伸了出去。

    不过片刻,凯厄斯没等我中途反悔,一把握住,用力将我拉了起来。

    我往前倾了身子,差点因为没有支撑点摔下去。

    他抱住我,喉咙里发出一声极沉的低笑。

    这笑声将我惊醒,猛地从失魂一般的状态里清醒过来。

    然而凯厄斯已经牢牢掌控了我,搂着我站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冷。”我下意识说。

    又是一声笑,凯厄斯在腰间的手往上一提,握着我踩上了他昂贵的皮鞋。

    冷白脚背,黑色皮鞋,并不暖和的温度,舞曲换了一首,暧昧纠缠的音乐毫无阻碍地传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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