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就把药给你！”
说完，人脸旁边的两片宽大叶子化作了手的形状。
它就像人一样，一只手在另一只手叶片的根部不停揉搓。搓了好一阵子，小手摊开，巨花人脸凑上去看看，似乎很不满意。然后再换一只手。
刚才是搓左侧，现在是搓右侧，重复刚才的动作。
这一套动作做完了，巨花人脸喜笑颜开，两只小手捧着搓下来的东西，缓缓从空中降下浮在苏云河面前。
……
棕褐色的一枚丸子。
苏云河手指捏起它，鼻子闻了闻，有一种骚臭味儿。摸上去表面黏膩像是涂了油脂。忍不住开口：“小萝，这是什么？”
巨花神情得意极了。两只手，变回了叶片。它的人脸藏在叶片后面，露出一双橡胶似的眸子，女高音变成了撒娇的女中音。
“腋下的泥儿。”
苏云河好像没听懂，捏着丸子的两根手指抖啊抖。
她：“什么？”
小萝重复了一遍：“是泥丸。”
她终于知道为啥看到巨花的动作感到熟悉了！
活佛济公！
谁小时候没看过《活佛济公》这部电视剧啊。里面的济公，救人的时候就是在腋下、怀里各种搓泥儿，然后揉成拇指那么大的圆丸子，让别人吞服……小时候看虽然很崇拜济公，但看到这一幕还是会或多或少感到惊讶。她一阵颤抖。
巨花一副很骄傲的样子，叶片遮脸娇羞动人。
“阿花，我们蓬莱仙草的药用价值就在茎干的分泌物上。以前小小一株，仙童就用小刀一层一层的刮皮。有好多仙草前辈，都是这样痛苦死去的。我、我哈哈哈哈……现在长得巨大无比！身上的分泌物超多，随便搓一点下来都够你用半年。”
苏云河双手颤抖，用一块布将泥丸子包好。
巨花弯腰，黄色的花蕊突然朝向她。像是昆虫的触须一样伸长，在她身上乱摸乱蹭。
“对了阿花，你给我喝的是什么水啊。味道还挺好的，有青草泥土的香味，还有鸟……额这个不算。还有蜥蜴身上鳞片的腥味。我好喜欢，好期待明天！”
苏云河：……
其实就是谢天、青鸢，帝江他们三个的洗澡水。
（算了还是不要说了）
——
拿到了药丸子，那么就需要去农妇家里一趟了。
将筐里的腊肉，一棵白菜，还有半袋小米掏出来，随手搁在庙宇窗户旁边的木沿儿下。筐子腾空后，里面装满巨花的叶片。
是它要求的。
而且，它还一脸骄傲的说了好多话：将叶子煮熟后，敷在伤口上能清凉止血，去腐生肌。它可是仙界分布最广、药用价值最高的仙草，等等。
小萝话太多！
苏云河本想制止，但她刚露出一点听不下去的微表情，它就炸毛！巨花咆哮。觉得她不认同它，她不喜欢它，并且威胁……
会下毒毒死村民，毒死所有人！苏云河耳边的风声呼啸，连忙点头答应会拿上叶子。因此，才需要专门腾出一个筐来，装这些药丸和粗壮的叶子。
哎，感觉不是养了一株仙草。
而是养了一个大爷。
烈日当头，苏云河擦了一下额角的汗，挎着沉甸甸的筐，来到了村口。
村口仍然有好几个女人坐着嗑瓜子聊天。一个翘着二郎腿手中拿着蒲扇扇风，一个怀中抱着婴儿眉飞色舞。还有两个女人坐在石头上听她们讲话。
苏云河一眼就认出来，抱着婴儿裹着灰头巾的那个女人，是方文星的娘，方翠英！
她将筐放在脚下，连忙打了一声招呼：“方姐！”
方翠英扭头，一脸惊奇回应：“哎呀，这不是苏姑娘吗？”将手中的婴儿递给旁边姐妹儿，扶了一下头上的布巾，站起来招呼。
苏云河笑眯眯点头：“跟上次一样，我还是找五婶。”
方翠英立刻露出一副唏嘘的表情：“那你得赶紧去，她家出事了……”欲言又止，说着眼睛瞥了一下黄土路。
“怎么了？”苏云河纳闷的顺着方翠英的视线去看。
宽敞干旱的黄土路上，左右各有一道轮子印，还有凌乱的马蹄印。是马车，而且看上去不止一辆。马蹄印很多，看上去像是有七八匹。
苏云河抿唇：“方姐，咱们荒木村来人了吗？”
方翠英快速眨了几下眼睛，连连点头。
“朝阳城寨的。”
——
“朝阳城寨？”
苏云河的声音有几分颤抖。
她听说过这个名字。
记得那时……
村长坐在庙前嚼着牛肉丝儿，一脸沧桑的指着山下问过她：“你知道百余年来，荒木山连年大旱、缺水少粮，这里的人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距离荒木山五百里远的地方，有一个叫做‘朝阳’的城寨。寨子里人，每年会来这里给大家送粮食、饮水和草料补给。听上去很好，对不对？但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他们下放很多牲畜幼崽儿，要求村里的人将其养大。给一只羊崽，要收两头成年。交不上来的，或者擅自把肉吃了的，就会被要求几倍价钱偿还之前给予的粮食……”
苏云河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心里一阵酸痛。给一只羊羔，却要收两只成羊。被放高利贷的人吸血，那就是利滚利！
“苏姑娘？”
耳边传来一声呼唤。
方翠英粗糙的大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紧张的喊着：“苏姑娘，你没事吧。”
苏云河连忙回过神：“方姐，我没事。”
方翠英叹气：“突然站着一动不动，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苏云河拿起脚边的筐：“方姐，那我得赶紧过去瞧瞧怎么回事。下次聊？”
方翠英：“行，你自己小心一点。”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补充道：“别惹寨子里的人，那些都是不速之客。不好惹。”
挎着筐一路往村里深处走。脚下的黄土路越来越窄，到了巷子口，有七八辆敞篷马车停在那里，绳子绑在一根木桩上。
苏云河低头观察，发现有很多人下了车，大大小小的脚印凌乱朝巷子里行进。她也赶紧挎着筐，一路小跑追上去。
离农妇家的大院子越来越近，路过荒废的那一处菜地。菜地的栅栏门“吱嘎”响了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推开了门。
有一个道声音喊她，幽幽绵长。
“苏云河。”
“苏云河……”
但她心里着急，听见也当没听见，忽略了。
那东西瞧见她没回应，发出“嗷呜”的一声兽叫，似乎十分委屈。
气喘吁吁地跑到院子门口，苏云河果然看到乌嚷嚷的一群人。全是男的，身形高大。她放下筐，推开人群往前面挤。
“麻烦借过一下。”
“……”
“大哥让一下。”
最外围的男人穿粗麻布衣服，布巾扎发，身高都在一米七左右。往中间挤的时候，服饰就渐渐变了。有人穿纱料衣裳，有人头上戴了玉器做的发饰。
挤到最前面，一个高瘦，一个矮胖。
这两个人明显是领头。
高瘦的那个，光膀子。羊绒裤子松松垮垮系在腰间，露出一截健壮的腹肌。
站在高瘦旁边的那个矮胖，像是一个金灿灿的大元宝。穿一身金黄色的华服，头上戴着两个耳朵的金色乌纱帽，活脱脱是年画里的财神爷。
她从两人中间挤出来。
“哎呦！”
矮胖被撞了个趔趄。
高瘦扶住他，视线在苏云河脸上扫了一下。
“啊……”苏云河也被绊了一下，扭头去看两人。
高瘦的男人左脸上有一道斜长的刀疤，从左眉骨一直延伸到左耳下，十分狰狞。他一做出表情，这道疤就动来动去，像一条活着的蜈蚣。
矮胖那一个，表情奇怪。苹果肌膨胀水润，鹰钩鼻子像是番邦人士。嘴唇很厚，眼皮耸拉、双眼无神，头发也是金色的，有点木偶的感觉。
她一挤出来，迅速成为众人焦点。
高瘦开口：“你是什么人？”
苏云河有些紧张，但还是不卑不亢：“凡人。”
高瘦没说话，旁边有人生气叫嚷。
“这不是废话吗！”
“谁他妈不是凡人？”
旁边的金胖子笑嘻嘻：“熊哥，别理这姑娘。咱儿别忘了正事。”
高瘦抬手，后面的人立刻闭嘴。他又看了一眼苏云河，目光深沉。紧接着迈大步，风一般掠过她的身侧，“哐啷”一声踹碎了院子里那口缸！
“武双双，你再不出来就把你家砸了。”
“对啊！”手下们附和：“别惹熊哥生气！”
苏云河吓了一跳。水缸炸裂，里面黝黑的液体流了满地。她及时退了一步，黑液才没弄脏她的云纹鞋底。
院子和前几天的一样。屋檐上挂着辣椒、玉米，两个凳子摆在门口，一左一右。但屋内静悄悄的，像是没人一样。
高瘦双手攥拳，脸上的蜈蚣又活了过来。
他继续嘶吼。
“武双双，你他娘的别装死！你家里有人，我们隔老远就看见冒炊烟了。趁着老子高兴，赶紧滚出来。别等老爷们冲进去砸烂你的家伙什儿，揍坏了你家的疯子，弄瞎了你家的哑巴，到时候爷几个没准还会找你……寻点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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