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课下课,走廊上陆陆续续出现家长的身影,一群中年人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各自说着各自的孩子。
薄浔实在不想一个人翻墙逃课,即便成功,回到家也只有他一个人,只好耐心等谢哲蒋翰他们结束。
三中的家长会一向要求学生站在教室最后面旁听。
他没家长,自然免去这项规矩。
此时,他正单肩挂着书包,一手拎着谢哲给他的手提包,无所事事的在校园里闲逛。
天色依旧阴沉,刚才的雨下得不算淋漓尽致,天空中依旧压着一团团黑云。
薄浔站在走廊上,向外抻出胳膊。
雨停了。
教学楼的天台常年挂锁,薄浔轻车熟路的用铁丝撬开,钻进去后再把门掩上。
这是他在学校的秘密基地,连宋嵩他们几个都不知道。
他在墙角找了一处干爽的地面坐下,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通讯录里置顶的号码。
听见电话接通的提示音,嘴角瞬间咧起,笑容有些憨,“喂妈妈,我和你说,这次月考我全都及格了,今天家长会——”
对面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明显信号不好,有些不耐烦。“陪衍衍训练呢,你又有什么事儿?”
听见弟弟的名字,薄浔拿手机的手顿了一下。
“没事的话挂了啊,这段时间忙衍衍进国少队的事儿呢,你照顾好自己。”
他像是挽留一样,赶忙问道,“那衍衍现在训练的怎么样啊?”
“挺好。”这句挺好结束,紧接着就是电话挂断的提示音。
薄浔看着“通话结束”四个大字。
他抓起手机,猛地把手机朝着墙壁上砸,快砸到的时候突然泄力,软绵绵的垂下胳膊,把手机踹回口袋里。
“有钱一定买个能通话3分钟以上的手机……”他嘟囔道。
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目光瞄向了谢哲找他寄存的手提包。
想起来刚才谢哲贱兮兮的笑容,一再劝他回家再看……说不好奇是假的。
这个年纪的少年,哪儿有对这种事情不好奇的,只不过刚才在班上,在公共场合,他只能端着。
天台的监控常年风吹日晒,年久失修。
他先是四处张望了一下,才偷鸡摸狗的打开背包。
手提包看上去不算大,实际上容量很深,掏了半天才摸到底。
底部,像是书本一样的触感,封面上都包了塑料书套。
薄浔松了口气,心说这也没什么。
再三确认手感是书本,这才大大方方拿出来。
每本上面都有不透光的书衣,完全没办法根据封面判断里面的内容。
薄浔随意挑了一本翻阅。
刚翻开,慵懒的表情瞬间凝固。
一双犬眼瞪的溜圆,堪比铜铃,攥着书页的指节不禁用力到有些发白。
——书页上的漫画,实在是令他大为震撼。
人物穿着的衣物过于返璞归真。
主角只有一方是人,另一方则是扭曲蜿蜒却拥有人类意识的藤蔓,而且意识还能分裂出许多人格。明明画面上只有女主一个人类,愣是看出一支足球队的感觉。
寥寥几幅画面,彻底颠覆了薄浔的认知。
难怪,谢哲让他找个没人的地方再看。
后面的剧情薄浔没再翻阅,赶忙把这本烫手的书塞回包里。
确实不适合在光天化日之下阅览,他虽然没有纯洁到和同龄人脱节,但基本的羞耻心还是有的。
收起漫画,离家长会结束的时间还早。
雨后微风洗去了初夏的燥热,加上环境让人放松,薄浔很快打起了哈欠。
午休体训消耗的体能过多,他下午时常会犯困。
他把书包作为靠枕垫在背后,用校服外套盖在身上,蜷缩着膝盖就这么在墙角打起盹。
迷蒙之中,他感觉到有一道乌云将他笼罩。
按理来说,这个天台除了他,不会有任何人上来。
薄浔正在困倦之中,没工夫想这么多事情,把脑袋歪到另一侧,继续和周公会面。
流畅的下颌线连接着修长的脖颈,像天鹅一样,就这么毫无防备的露在外面。
凉风之中,突然多了一股炽热到发烫的气流。
像是吐息,在他身边环绕。
如火的气流先是徘徊在颈侧裸/露的皮肤,被蹿过的地方隐隐残留着潮湿水汽。
紧接着,呼吸一样的气流在喉结上驻足了很久很久。
又慢慢向下,但始终没低于过胸膛的位置。
痒。
微弱的轻痒不至于击败困意让他立刻清醒。
风声中,交杂了一丝奇怪的声音,除了布料摩擦产生的“沙沙”声,还有一点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细响。
身体上萦绕着的气息,莫名和刚才看过的漫画交织,结合成梦境。
梦境之中,陌生炽热的呼吸化成有意识的藤蔓,缠绕在侧,怎么翻身转头都躲不过。
尤其喜欢他的耳垂和喉结。
就像是有人贴着他,不断猛嗅一样。
每一次吸气都无比用力,疯狂汲取着他身上的气味。
“别碰我……”睡梦中,他无意识哼到。
呼吸并未因此远去,而是变本加厉。
一并袭来的还有像指腹一样的触感,柔软温热,可又比手指多了几分湿度。
隔着校服的布料,在心口前缓缓划过。
-
渐渐的,梦境愈发离奇。
手指和呼吸不再是胆怯的轻轻触碰。
真的像漫画里有意识的藤蔓一样,把他缠绕的死死,枝叶强行撑开口腔,剥夺声音和吞咽功能。
情不自禁的向后仰起头想要缓解,只会换来更加猛烈的攻击。
越挣扎,藤蔓束缚的越紧。
-
梦醒,萧萧风声和粗重的呼吸贯彻耳膜。
呼吸声……是他自己的。
天台空荡荡的,除了他根本没有别人。
心口的衣服湿漉漉的。
校裤也是。
清爽的空气里若有若无夹杂了一丝腥腻。
结合刚才的梦境,薄浔像是立刻反应过来了什么,手足无措的从地上爬起来。
……糟了。
如若是在自己的卧室,面对这种梦他能淡定从容的把衣服扔进洗衣机,换身干净的。但是在外面遇到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正不知所措时,背后传来机械运行的声音。
薄浔回头,发现是那台常年紧闭的电梯门传来的响声。
通往天台上的教工电梯只有刷卡才能使用,而且电梯门日照雨淋留下的痕迹过于沧桑,他一直以为这台电梯是坏的。
带着铁锈的门缓缓开启,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黑色的轮椅。
俞烬?
看见熟悉的面容,薄浔整个人一滞。
“好巧,你怎么在这儿?”俞烬的声音有些惊讶,转着轮椅缓缓朝他驶来。
身上诡异的湿度让他往墙角里站了站,似乎在掩饰什么一样。
“我经常来,撬锁进来的,反倒是你……”
“转学第一天,老师就给我了校内教工用的电梯卡,方便我去各处地方,”俞烬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午休的时候我常来天台,这里的微风和阳光很舒服,而且足够安静,不会有人打扰。”
俞烬说完,停下轮椅,目光驻足在健壮身躯上的蓝白校服。
校服上的深色水迹。
额前汗涔涔的,几缕发丝贴着麦色的皮肤,表情毫无戒备之色。
他有些得意的笑了,舌尖在唇边扫了一下,如数家珍般的品尝着残留的余温。
“这样啊,我一般逃课的时候才来,确实不容易遇到。”他干笑了两声,“你怎么没去旁听家长会?”
“他们不会来。”俞烬的眼神闪过一丝异样,语气依旧平静,目光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半分。
薄浔不自在的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兴许是背光的缘故,俞烬原本就白皙的皮肤看起来格外苍白,指尖殷红,眼球中的血丝密布,唇角扬起意味不明的笑意。
和平时的斯文矜贵完全不同。
癫狂,像即将失控的野兽一样,随时可能露出獠牙扑向猎物。
他被这种眼神看的不太舒服,刚想开口说什么,只见俞烬垂下目光,再次抬眼,亮如点漆般的眼睛恢复清明。
“刚才是不是又下雨了?你怎么淋成这个样子?”
关切的声音,面前突然递过来一包纸巾。
薄浔赶忙伸手接过,道了声谢,“可能吧。刚才我睡着了,估计是又下雨了。”他抽/出一张纸,胡乱的在脸上擦着汗液。
还好俞烬足够单纯,什么也没察觉。
擦拭的时候,他才发觉,校服外套上的水迹有些稠,并不像是汗水或是雨水。
还没思考出水渍的来源。
“你的提包没拉好。”俞烬看向墙角放置的那个黑色手提包,拉链大敞,最上面的漫画书反扣着。他把轮椅向前挪了一点,确保臂展能够着。
弯腰,俞烬的手还没碰到书本,薄浔眼疾手快,伸手抢先,一把夺了回来。
薄浔:“我自己来!”
他慌忙将漫画塞进去,把手提包拎远举高,不让俞烬碰到。
刚拿远,他看见俞烬乖顺的面容上,瞬间多了几分错愕和委屈,唇角抽搐了一下,努力稳住情绪,可不管怎么克制,声音还是发颤,“我只是想帮你收拾一下,为什么要这样戒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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