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好了。”
他还没回过神,胸膛上的温度猝然消退。
温凉适中的手掌在肩头轻拍了两下,动作亲昵又不过线。
低头,只有一个工整的三一结安安静静躺在心口前,和常见的领结长得不太一样,像兔子的三瓣嘴,把领结分割成三等分,华丽又不至于太过张扬。
领带收的有些紧,微微勒着喉咙。
“衣服,皱了。”
那双手又一次凑了过来,替他整理了一下衬衫的领子。
衬衫贴身,手难免碰到脖子,甚至是喉结。
白皙的五指光滑细腻,指甲修得短短的。
和同龄男生的手完全不一样。
“薄浔?”俞烬收回手,见他出神,用手指叩了叩桌子。
“…啊,”薄浔如大梦初醒一般回神,“谢,谢谢。”
他伸手松了松领带,试图让呼吸顺畅一些。
俞烬的声音依旧从容自如,“不用谢,领带很适合你。”
心跳声。
不知道是天气太过燥热还是别的缘故,耳膜里“突突”的心跳声让他躁动不安。
“浔哥,帮我也打一下领带呗!”
薄浔还没来得及思考心跳声的来源,突然听见教室前门有人喊他。
回头,见走来的同学一脸玩世不恭,语气吊儿郎当的。
思考了一会儿,似乎有点印象,这个人以前初中的时候来求过他和谢哲几个忙打架,具体什么事儿薄浔也不记得,反正最后被谢哲收编,认了干弟弟。他们高中虽在一个学校,但在不同班,即便偶尔一起打过几次球,印象也不算深。
“大黄,你不是四班的吗?三班录公开课关你什么事儿?”薄浔瞬间收起笑容,冷淡道。
“我也不想啊,你们班人数不够,那个老女人抓了几个四班的来凑数,正好抓到我了。快点,求求您帮我系一下,我才不想那个教数学的老女人帮我。”
薄浔和他不熟,也懒得陪笑,转过头拿出手机,“不会。”
“浔哥,都是出来混得别见死不救啊,你怎么能说不会,你看你这领带打的,夜场里那些鸭子都没你这领带打的骚。”
听到这句话,薄浔瞪了他一眼,咬了咬牙,“别烦我。”
他抬头看了一眼后门的监控,红色的光点在跳动,明显是个功能正常的监控。
“鸭子?”俞烬看了看新来的男生脸上的坏笑,露出疑惑的表情,转向薄浔,“薄浔,他说你以前混什么?”
“就是鸭子呀,你不知道?我待会儿慢慢给你讲。哦你问薄浔混什么,他啊,”大黄嘴角的笑意更加肆然,不怀好意的瞥了一眼薄浔,“他以前是我们那条街区出了名——”
“闭嘴。”
薄浔凶完大黄,赶忙转向一头雾水的俞烬,语无伦次的连忙否认,手摆的和拨浪鼓一样,笑容十分勉强,“别听他的,鸭子说的是烤鸭,好吃的。我以前什么都不混!除了学习不太好哪儿都好。”
和俞烬苍白的解释完,他才回头照顾大黄,“你找死是不是!”他彻底怒了,单手捂着大黄的嘴,另一只胳膊锁喉,把人向着教室外面拖,压声怒道,“你他妈会不会说话?会不会?嘴欠是吧?”
“呜呜呜——你生什么气——”大黄和他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的,连挣扎的余地都没,只能软声求饶。
“我犯得着和你生气?他我们班新转来的好学生,特单纯一学霸,你当着人家面开荤腔?而且都说了,初中那会儿的事儿别给我提,别给我提,是不是记不住?”薄浔恨不得把他直接提起来,阳光一打,白衬衫成了半透明的样子,手臂上的青筋血管凸起,几乎要冲破皮肤的桎梏,“他和咱们这种粗人不一样,我在他面前辛辛苦苦装了这么多天,你非把我以前的混球样儿兜出去才开心是不是?”
“——!”
走廊尽头突然多出来一个穿职业装,踩着高跟鞋抱着书本的女人,“薄浔!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薄浔一见是秦老师来了,在大黄身上锁喉的胳膊改为搭在肩上,笑着喊道,“秦老师好!我和兄弟叙叙旧,没什么事儿。”
“没事儿去帮数学老师把公开课教室布置了,你劲儿大,多干点儿活,”秦老师驻足,瞥了一眼被薄浔搂着,面红耳赤喘气的少年,训斥道,“你也是,哪个班的回哪儿去,别老缠着我们班学生。你们班班主任没给你们布置学习任务?”
大黄灰溜溜的走了。
等两个人都走后,薄浔气的一拳砸在墙上。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让俞烬知道自己以前当街头混混时的样子。
宋嵩谢哲蒋翰还有别的同学朋友都可以知道,就是不能让俞烬知道。
生了一会儿闷气,薄浔面色暗淡的从后门回到教室,绕到俞烬身边。有些心虚,苦笑一声,“别听他瞎说。”
“嗯,我知道。”俞烬乖巧的点了一下头,笃定平静的目光落在薄浔身上,“我只相信你说的话,别人我都不信。”
他心里一阵窃喜,嘴角不禁上扬。
“不过我很好奇,你刚才说的好吃的烤鸭,有机会可以带我也尝一尝吗?”
薄浔的笑容凝固了。
见对方精致的面容疑窦丛生,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底气足一些,圆谎道,“当,当可以。不过我也没尝过,有机会一定带你,兄弟嘛,有福同享,有福同享。”说完他又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别开目光,不敢去看俞烬清澈的眼神。
-
滚滚雷声响彻天际,漫天乌云遮天蔽日。
明明中午应当是最晒的时候,室外却暗如浓暮。
雷声越来越近,已经有豆大的雨滴陆陆续续落在跑道上,形成一点一点的深色水痕。
“——!”
解散哨提前响起。
“好耶!不用训练了!”
“好耶!谢谢教练!”
薄浔也跟着人群一起欢呼雀跃。
教练摆摆手,笑着回应道,“不用谢!都给你们记着呢,天晴了补上!还有,今天月考家长会,提起祝大家过个开心周末!”
薄浔没听见最后一句,已经一个健步冲回了教学楼,急刹车停在了班门口。
几乎是刚到班门口,大雨就如期而至。
“松松,你怎么午休不回宿舍?”班上就剩宋嵩一个,正低着头聚精会神写着什么,“还在整理笔记吗?让我看看。”说着,他就自然的凑道宋嵩旁边。
“检讨。”宋嵩垂头丧气的说道,“待会儿开家长会,我这月考成绩……写检讨是早晚的事儿,长痛不如短痛。”
家长会?
薄浔想起来了,每次考试后家长会都是少不了的。
他陷入了沉默。
“怎么,你父母又不来?”宋嵩放下笔,像摸小动物的脑袋一样揉着薄浔的短发,叹了口气,怜爱道,“没事哦乖孩子,为父这不是——”
“爬。”薄浔知道他要说什么,提前打断,拨开了脑袋上的手。
宋嵩:“认真的,要不要借你一个家长?我姐最近特清闲,待会儿让我妈给她也捎过来,让她坐你位子上给你撑撑场面?”
薄浔垂头,“不用了,没人来正好,家长肯定嫌我成绩丢脸。小学那次你也记得,我爸妈听到成绩时,在众人面前打我那劲儿,当时要不是几个老师拉着他们……如果投胎没冷却时间,估计我现在又该上小学了。”
宋嵩没忍住笑了一声,“抱歉,我知道不该笑。”
“没事笑吧。”他叹了口气,偷偷摸摸从桌兜里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也面,手指在某个号码上悬空。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按下侧方的锁屏。
说话间,后门突然一声巨响。
薄浔和宋嵩双双回头。
“你怎么又串班?”看见谢哲的身影,宋嵩先一步蹙眉。
“没人找你,三班学委。”谢哲瞥了他一眼,直接双手撑在薄浔桌子上,睁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放荡不羁的面容难得多了几分乖顺。
薄浔向后靠了靠,“干嘛?”
“快快快,帮我藏点东西。”谢哲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把一个黑色的手提包塞到他腿上,双手合十,不断鞠躬,“好哥哥好哥哥,帮我这一次。今天家长会,前段时间不和你说了吗,我家老头子给我弄了个家庭教师,他看我看的可严了,这些东西万一给他发现我就完了。”
“你是说过,你爹给你找了个退役的……”
还没说完,余光里看见手提包里露出来了一个彩色的角。
他不解的打开手提包。
最上面是一个switch的包装盒,下面还有不计其数的小盒子,“以前那个是真的被砸了?这是过年新买的?”他顺手拿起两个配色华丽花哨的盒子,看见盒子上画着穿着过分清凉的少女时,表情瞬间像地铁老人看手机一样,五官拧在一起。
“这都什么,galgun,少女射击,idoldays,限界……”
谢哲没等他念完,笑吟吟的把薄浔手上的东西夺回来塞回包里,“先别看了先别看了。机子你可以拿着玩,别弄坏了就行,过段时间再给我。最下面还有几个别的东西,在外面千万别拿出来,好奇回家再看。谢谢兄弟,下周的饭我也包了。”说完,谢哲再次双手合十给薄浔鞠了一躬。
“帮帮我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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