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隐之踏进屋子,屋门应声关闭。
门一关,她自己倒是紧张了,哎,第一次收妖呢!就有十金,靠修为挣钱实在是太可观了。
原本素净白雾弥漫的屋子在顾隐之踏进来的那一瞬间,红绸从床顶落下,一卷红毯自动卷开来直达顾隐之脚底。屋子的四方各大红颜色垂纱幔四柱,纱幔后头又见龙凤烛八对。
再见床榻上坐着的诡异男子,红袍裹身绸缎红花挂胸前,为了盖住脸他选了一条红盖头,女子用的红盖头,他静静坐着,不知是死人还是活人。而新娘却是端酒伺候着新郎,她似乎看不见顾隐之。新娘背对隐之,她正举起酒杯,弯腰试图将酒送进新郎嘴里,但新郎避开了。
顾隐之默默看着他们,眉头一皱,情况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她有点看不明白,不是这妖的问题,而是很多问题——
一切都是似妖非妖,似幻非幻。
她静静的观察他们。
新娘欲挑开床榻新郎的盖头,新郎侧身一躲,再次避开新娘。她不依,软声道:“官人,你看看奴家。”
新郎不答话,他始终躲避着新娘。见状,顾隐之猜测,应是红盖头让他脱不开身,盖头紧紧贴住他的头,他的肩膀被用力拉开,手臂被拖至背后捆住。
这情形让顾隐之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洞房花烛夜时,她来参合什么?
顾隐之为了稍微显示一下存在感,便用手指轻敲桌子,咚!
沉闷的敲击声在屋里回响。
此刻,新郎似乎才察觉到屋里有人,他突然出声:“救我。”
他声线低沉,声音暖而温柔,闻声,顾隐之一愣,她下意识出声:“你是人?”
新郎沉默一会,答道:“自然是人,被白骨新娘抓走的人。”
白骨新娘?她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又忘了在哪里听说过白骨新娘的故事。顾隐之靠近新娘,新娘有感应到生人的气息,她转过头,露出空空的眼洞,而眼洞底下却是完好如初的脸庞。
她也靠近顾隐之,但顾隐之没想过白骨新娘会穿过她的身体,她摸黑四处寻找隐之。而隐之慢慢走近新郎,红盖头如水母般在空气空慢慢浮动,轻轻的摇晃着,盖头一角朝新娘的方向指去——
一股股红烟从红盖头顶上飘出,红色的光芒悄悄袭出,她像在召唤新娘。燃烧的红烛逐渐消耗屋内的氧气,静默时,隐之还能听到很远处似有似无的银铃声。新娘找不到人,越发激动,突然发起狂来,开始摔摔打打,桌椅果盘碎一地。
就在顾隐之要试图揭去新郎的盖头时,新郎忽然悄悄的出声:“别动。”
“是盖头精。”他补充道:“如果你强行揭去盖头,我的头也会跟着掉。”
“小心些,”他轻声说着,隐之还以为他是关心她,还觉得他颇为友善呢,谁知新郎却道:“别伤着我的脸。”
呵!呸!
好看的妖,她见多了!人能有多好看,至于这么爱惜自己吗?不过,亏得新郎提醒,她才记起白骨新娘这桩事。
是路边的红盖头修成精,那这新娘应是红盖头幻化出的精怪,而红盖头是在野外吸了些精血修成,怪就怪在一块平平无奇的破布居然都能修成精。造物主真神奇。
这样一来,顾隐之有了把握。
白骨新娘还在找人,找不到生人的她疯了,她开始胡叫:“官人!有人要害我!官人,救我!”
闻声,顾隐之再次站在她面前,直到新娘再一次穿过她身体,她这次确信了,新娘是虚幻,是盖头的化身。于是,她悄悄祭起捆仙绳,一溜金色的绳子从她手掌心飞出,瞬间捆住新娘。
“好了。”顾隐之出声,给那男人一个安心。她将绳子收紧,而意识到危险的新娘疯狂挣扎着,结果哭哭啼啼着就被捆仙绳给化了。
“嗯。”新郎答道。
察觉到幻影被消解,红盖头顿时激烈抖动,眨眼间,它突然一下子收紧盖头,将新郎的头颅紧紧蒙紧!它想勒死他!
见状,顾隐之迅速将钱袋打开,袋口对准红盖头,低念:“收!”
刹那间,钱袋金光大放,它迅速飞向红盖头,将它用力吸进袋中,百妖袋剧烈挣扎着,愣是不肯飞回顾隐之手中,见状,她便安抚道:“莫急,有什么冤屈以后再说。”
话落,钱袋慢慢静下来,是吧,十个妖精九个有冤。
得救的新郎终于能喘口气,不过,他才一露脸——
顾隐之险些失去心跳,我去!这男的是真好看。
但她内心已经无法冷静:从前要死要活的扒着美人尸体不放时,也怎么就没见着这样好看的男人?现在随手用一具大娘的尸体就有美男跟来了?!就这尸体,做他奶奶还差不多。
看来,老天爷都想砍断她的桃花树。
“多谢大娘搭救。”新郎起身敬道,抬眼的那一瞬间,顾隐之苍老的死奇森森的脸庞映入他的眼眸,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不过他很快恢复正常表情,神婆嘛,自然是老年人了,也不稀奇了。当再一次听到大娘这个称呼,顾隐之只好一边心塞一边默默的接受这个事实。
她转头朝他望去——
他正铜镜对镜子梳理自己被盖头弄乱的白发,红色绣袍被他丢弃在一边,露出原本淡青色长衫。淡青色长衫温柔的托起他雪白的头发,他理了理自己的领口,忽然在镜中发现隐之的眼神。
她马上移开眼睛,镜子中的男人俊秀挺拔,而他身后却是枯皱矮大娘,这对比实在是太糟糕。心理学说有这样一句话,第一印象定生死。好吧,顾隐之在对方心里现在是已亡,值得忘。
男人在镜中又看见顾隐之的眼,四目相撞的一瞬间,顾隐之别过头。
“不谢。”隐之答道,她现在很自卑,她想走出这间屋子,她需要冷静。
然而,突如其来的一阵哐当哐当声忽然吸引了他们注意力。
这一刻屋外忽然阴风大作,阴风狂暴如野兽,野兽的怒吼声在宅子外在屋顶咆哮如雷,一会而后,而风便直奔这屋而来,开始冲撞这堵墙。
顾隐之急退,她再次关上房门,连忙取出黄符贴紧门缝。门墙上的符在此刻金光急闪,企图挡入破门而入的风。生生撞破木门的阴风在刹那间击碎金符,怒吼吼的阴风在屋里急卷,狂放的卷起一切又砸烂一切,烛火瞬灭。
黑晃晃的屋子里,阴风刹在顾隐之面前,顾隐之冷眼以对。
阴风化做鬼魂,这张阴沉沉的鬼脸与顾隐之一模一样,而大开的大门外不远处,又听一阵锁链拖地声,锁链搭地声声追魂。
唉,她当是什么呢,阵势这么大,原来是尸身主讨债来了,看见这张阴魂的脸,隐之也是呆住:昨天才刨的坟,她怎么就知道了?!
“烦人。”顾隐之冷哼。
此时,新郎瞄准势头,突然从镜子中消失不见。
屋里,那鬼魂将顾隐之紧紧卷在中间,她开口骂道:“妖道!鬼差就在后头,快快将我尸体好生安葬!否则,我便上告阎王,教阎王差遣千百鬼兵来捉你!”
特么的,她一把年纪追半个河山,才逮到这刨坟怪,她容易吗?他人月下幽会,这厮月下刨坟。阴魂盯住她手上的镯子,那个镯子只怕她也在坟里偷来的。
下三滥的野鬼!
现在,风声再嘈杂,屋外的哐当哐当声却愈发清晰,它每近一步,顾隐之的心都揪紧一步。顾隐之还想欺骗阴魂:“你且回去,今晚我就将尸体安葬。”
“呸!”阴魂不买账:“得是什么样的烂人才能落得连尸体都没有的地步?老娘偏不走!我就要将鬼差引来,我们一起下地狱!”
鬼魂并不怕顾隐之,但顾隐之作为一个卑微的野鬼,她并不想被鬼差捉走。阴魂吵吵嚷嚷,顾隐之不胜其烦,她想阴魂快点离开,不然鬼差就到了。为了逼走阴魂,断其念想,顾隐之直接用镯子将尸骨碎成齑粉。
在大娘尸体破碎的一刻,鬼差突然破门而入,他们细查四周——
确定没人后,他们用追魂锁扣住鬼哭狼嚎的阴魂,生生被拖走的阴魂一直嚎叫。
朱砂镯子掉在地上,镯子红光若隐若现,它被埋在一屋子的狼藉下,从底处透出的红光更像是求救信号。而宅子随着鬼差的离开忽然开始分崩离析,木柱碎瓦散一地,四周开始逐渐显现出原本的模样,是一片荒野。
不过是废墟的荒野。
见状,顾隐之大惊,这是·····
她入了幻镜。
被囚在镯子里的野鬼躺在地上,深埋于废墟中。她无助的看向天空,天空闪过一枚黑影。她以为是龙女来救她,顿时欣喜若狂,不料,那并不是龙女,而是凭空出现的一块大石头。
她一下子慌了,若石块垂直击中镯子,即使是间接砸在废墟上,只要镯子一碎她便灰飞烟灭。
惨了,真灰飞烟灭的话特么连炮灰都不够格。
大石逼近,她却无法逃脱,她终于察觉到原来死亡离她这样近,她明明灵力足够却无法避开分明可以躲开的死亡!闭上眼等死的那一刻又觉漫长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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