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湘和子带走了桑久璘,住在了云景山中的小院,这是桑家特意督造的,专供桑久璘每年这时候使用。
这小院不大,但也够六七人居住,家具物什一应俱全,平时定期派人打扫,到桑久璘入住,便由珍儿珠儿二人照应伺候,负责做饭打扫还有物资运输。
这段时间,桑久璘名义上是学艺,实际上也是,但除了学艺,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学艺的时间只占小半。
实际上,桑久璘十六岁了,都未来癸水。
桑久璘的身体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如今也就一米六的个子,身材匀称,加上修饰,看着像少年没错,但他本质上还是女孩子,女孩应有的癸水他也会来——可面对如此明确的破绽,他又如何隐瞒女儿身?
从十岁起,桑久璘生辰后便要吃药,这药是湘和子根据桑久璘的身体情况,专门调配而成的,隔几天就要调整药方,在不影响桑久璘身体健康的情况下,推迟他的癸水。
喝这药头两年,桑久璘喝三天药歇两天就好,到现在,要喝上十多天药,疼上半个多月,才能保证之后一年不会被癸水困扰。
而一旦中途放弃,来了癸水,吃药或能遮掩延迟,但必定损伤桑久璘身体,所以湘和子准时,桑久璘也不敢大意。
刚开始的疼,只是忍忍就过去了……到现在,桑久璘觉得还不如流点血,也不会这么难受,还要难受这么久……可一想到每月流点血,一不小心漏点…都不用漏,武功高的五感敏锐的,只怕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还想瞒住女儿身?
所以,桑久璘只有这一条路,惟一的活路。
怎么想,湘和子都没理由没必要,花那么多心思,骗桑久璘装男人。
以湘和子的卜算之能,说桑久璘泄露身份,会使他丧命,绝不会有假!
疼就疼吧,为了小命,桑久璘忍!
这一回,桑久璘疼了十七天。
在桑久璘喝完最后一次药后,湘和子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以前湘和子还会留下,考较指点一下桑久璘的医术杂学,但这次没有。
以前湖和子从不留任何东西,这回却留了一堆,全是品质上乘的易容材料。
湘和子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东西已经给你准备好,你自由发挥吧。
桑久璘并不觉得湘和子在为他着想,只觉得师父留了一大堆家庭作业。
他疼的时候,什么都无心理会,爬在床上打滚,连饭都不想吃——那种痛就相当于最严重的痛经,持续十多天的痛经,简直折磨死人——结果也没能和湘和子说上几句话,讨教些问题,更没机会缠着湘和子学占卜,桑久璘只觉得又浪费了一次大好机会。
这十七天过去后,桑久璘又歇了两天,才准备好,又变成了翩翩少年郎。
回家后,桑久璘得到了几天放松的时间,他可以去酒楼喝喝酒品品茶,也可以去花楼听听曲赏赏舞,他都没浪费,也不约人,起了兴致就到处浪,没个闲着的时候。
可到十月初一这一天,桑久璘想尽办法拖延了一个多月的考校,终究还是来了。
尚静月去桑林庄请安时,稍带上了桑久璘。
“娘,我还没准备好。”桑久璘试图赖账。
尚静月一眼看穿桑久璘的打算,直言道:“你若再不去,就等着公爹明天下山逮你把。”
“……至于吗?”桑久璘觉得委屈。
“你之前不是还说,要勤加习武的吗?”尚静月好言相劝,“你若考较不过,也顶多是被盯着多练两天而已,拖什么?”
“可我约好了和老九出去玩……”这是桑久璘最后的挣扎。
尚静月最后一击:“你自己和公爹说去!”
桑久璘完败,只好上山,接受训练。
“久璘拜见祖父,祖母。”桑久璘行礼,声音低落。
“久璘过来。”江清将桑久璘叫了过来,握住他的手拍一拍,“可还难受?”
“已经好多了,祖母不必担心。”桑久璘反握住江清的手,对于祖母,他还是很喜欢的。
“母亲何必担心他,”尚静月走近几步,打小报告:“他已经像皮猴子一样,在外面玩了好几天了。”
桑卓也直言挑破:“久璘但凡有一丁点儿不舒服,他哪肯上山?不早找借口赖在山下了!”
“就是啊,”桑久璘也坦然承认,不想让祖母担心,“我只是还没玩够。”
“考较过关,随你玩。”桑卓许诺。
桑久璘可没信心:“我已经做好了认罚的准备了……”出门就没怎么练过武,这几天也不想加急训练,干脆认罚好了。
桑卓直叹气:“先考校,再说加练加事儿。”
“加练几天都行,”桑久璘开始讨价还价,“不过我要先玩几天。”
“玩了这么多天,你也该收心了。”桑卓拒绝。
“可我和人约好了。”桑久璘拿出理由。
桑卓也不想逼得太紧,考虑一下,“初十,你上山来,这个月就别想下山了。”
“好,一言为定!”桑久璘一口答应,迟早都要练,但晚一点更好、
十月初三,到了约定好的日子,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桑久璘骑着乌骓,带着刀剑,于城门与林九尚等人汇合。
虽总是桑久璘出的主意,组织者一直都是林九尚,这次也不例外。
这次来的人不少,除了常见的李庆杰,安肃,孙召言,林九尚还叫来苏家次子苏山南,封家长孙封飞,以及自己堂弟林秋河,也都是年龄相当,身份相差不大的世交。
封飞与苏山南,也算是桑久璘幼时的玩伴,也可以说是桑家安排的,所以家教颇严,也从不去青楼那种地方,因此这两年与桑久璘来往较少,但也没断过联系。
封飞偶尔会和林九尚等人喝酒打猎,苏山南却不喝酒,因根骨不好,武艺较……连三流都不是,弓术不提也罢,所以也少与几人来往。
基本上,封飞与苏山南关系较好,自三四年前起,封飞在时,苏山南才会与桑久璘等人一聚,而平时苏山南倒与桑久珲来往较多,苏山南喜欢文人那一套,虽是桑久璘幼时玩伴,长大却不这么玩得到一起去。
之前封飞不在荆琼,桑久璘林九尚几次聚会,苏山南都没来,倒是在婚宴上见过,说过几句话。
就这么七人,每人再加上两三个随从,一大帮人又带着锅碗瓢盆,换洗衣裳,随居帐篷……整整三辆大车,奔向云景山。
车队左拐右绕,来到云景山之侧的一处山坡,再上,车队就上不去了,所以,第一天的营地便建在这儿。
“就在这儿?”林九尚疑问:“不是说上山玩几天吗?不往里走了?”
“就这儿吧。”桑久璘说,“等会儿去打猎,探好了营地再搬,以后也是,往里走几天搬几天。”
“那行,先让他们扎营。”林九尚点点头,“你看你扎哪?”
“你们定吧,左近就行,我又不懂。”桑久璘骑上乌骓,“我先进林子里转转。”
“你又要跑!”这种苦差事林九尚做惯了,可还是不开心。
“老九,辛苦你了!”桑久璘安抚一句,调转马头,“你指挥着,我帐篷要清静点。”
“公子慢点。”刀抢先一步上了马,叮嘱道:“剑,你帮公子搭帐篷,整理东西,我跟着公子。”
剑无奈,奈何慢了一步,只能应了一声“好吧,你小心护着公子。”
“放心!”刀应一句,“驾!”驾马跟上。
“久弟,我也去跑跑。”安肃也跟着偷跑,上了马,“九哥,我的也拜托你了。”
“等等,我也去。”
“同去同去。”
“九尚,你先忙,我先猎上一趟,顺便带回来点猎物当午膳。”
“我也来帮忙。”
“堂哥,那我也……”林秋河也试图溜上马。
“你给我下来吧!”林九尚將踩上马蹬的林秋河扯下来,“你敢走试试。”林九尚早预料到这种情况,但这次不一样,还有个林秋河。
林秋河委屈:“可他们都走了。”
“我教训不了他们,还教训不了你吗?”林九尚扯着林秋河到营地前,“好好给我帮忙,否则你就给我回去。”
“帮忙就帮忙……”
桑久璘没在意身后跟着的一串人,骑着乌骓窜进林子里,因有树木阻拦,刀倒能跟得住,其余的人无心跟随,只是找个借口偷溜而已,倒是很快散开。
跑着跑着,桑久璘不由想到上次打猎:拿着三石弓,一个猎物都没打到……
桑久璘掂了掂手中一石的弓,这弓是桑家专门给桑久璘订做的,因有纯银的雪花叶蔓装饰,比一般弓重些,但稳定性很不错。
桑久璘骑在奔驰的乌骓上,也不控马,任乌骓随意奔驰于林间,左冲右突,闪避着树木,桑久璘随手从箭筒抽出一支箭,瞄住一只被跑马惊出的狸子,抬手便射,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跑。
桑久璘很有自信,自己一定射不中,根本没有回头看的必要。
“唰”,“唰”,“唰”……
一连二十箭全部射出,箭袋也空了,桑久璘才让乌骓减缓速度,停在一道溪流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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